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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再见后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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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事情中,往往知觉会先行于现实。有些很准确的神奇预知感,往往是脑子有数却说不出,无法施行到自己的行动中。
顾医师常觉自己如坠梦中,又在梦中缔造了现实般的生活。如果真是如此,那日子走到现在,便虚渺而无价值。他所能去诉求的,似乎只有去找大师兄。但如今的梦却果真是美好的,又是不愿意说破的。回首三十多年,细细思考起来,竟觉得每一天都是恍惚的,梦怎么会有支撑?若倒塌也就在一念之间。
鲁衷心拔腿跑在路上,关于见大师哥,自己竟然也是没了主意,像一根弦,控制了两个无法不能的人。
枫姐自借着老索的势便漂亮地打了一个翻身的杖,她素来老辣眼光长远,每一个埋伏都是日后要挖出的垫脚石,她捏着最要紧的时机,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她也常自我调侃,这个家要是坏,就都坏在自己的身上,她也曾诚恳地希望儿子真的在教育这条路上有所成就,成为被人尊敬爱戴的老师。但于现实,她又是现实的,她希望儿子拥有教师那份赤诚的心,真诚的态度,一丝不苟的育人精神,以及,以及口法熟练的自我表达和无懈可击的逻辑。她也曾替自己的儿子想过,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儿媳妇,儿子需要怎样的一个精神与生活的搭档……
人生与安排,像手里搓的一股麻绳,拧松了,没有韧劲;拧紧了,绳子自缠成结,一无所用。居常枫,居住之地常有枫之景摇曳眼角,夏来如浅宽河,荡绿细波,波光不止;秋来似红霞绕宅,积福纳禄,合乐万兴。但于枫姐,一切的闲情随中年婚姻的结束而结束,居常枫,不常 “疯”,如何对自己安然而去的生活有个交代,既有了枫,就不可别过燃烧,木既思燃,则如飞蛾向火,绝决不悔。
“既然是老熟人了,话我也不多绕,我们两家公司,要就是你吃了我,或者我吃了你,任一方‘吃胖’了,都能窜出当下的困境,还能再往前使劲地游上两里地。”枫姐直接到索儿的公司,坐在索儿的对面,她才不管索儿的儿女情长或是肝肠寸断,或是心痛犹豫,隐忍委屈,这不过是小姑娘会在意的东西,“当然,我希望你把公司让给我,你开价,在这条乌压压一片的河里,我比你有经验。”
“原来的公司也没怎么为难我们,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些。”索儿精神不是很好,枫姐的话虽然丝毫没有让步,但也没有入索儿的内心,“下游的要是真到了吃不上饭的那一天,大不了不吃这碗饭就好了,我不想在三十岁的年纪,还雄心壮志地像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得了,说多少钱?”枫姐雷厉风行拿出支票本,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但却丝毫不让人反感,“连你一起算上,我都合盘买了!”
“哼哼~”索儿被逗笑了,真没想到,以前踢自己一脚的上司会坐在自己的面前,诚心诚意地拿起支票本还要把自己买回去,要说对过去还有气,那也就只剩下一点点了,“弃之容易,招之却难。居总总不会只跟我的公司过不去吧,您这点度量都没有吗?大家都出了笼子,都是自由的鸟,多大的领空,全靠身后这对翅膀争取,我现在只是要集木而休罢了。”
“嗯,那好!”枫姐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本也想“趁火打劫”,索儿的情况她是打听得到的,若真的就这样“买回”索儿,到少了些趣味,折了些价值,眼下索儿的话,也正让她放心了,自己的另一手打算还是可行的,“把你那些个什么年爷爷月爸爸的事处理下,后面的案子咱们还是免不了要碰上一碰,都是女人,满分的状态才是旗鼓相当,才会战得精彩!”枫姐说完便起身,拍了下索儿的肩膀,便提起包大步流星地消失了。
“远维的单子,我们拿。”索儿在枫姐走后,立刻给小仙发了语音,平衡的较量,确实挺激动鼓舞人心的。
顾医师与鲁衷心约着时间去老师那见大师哥,本也可以不见,但以前发生的每一幕都像是有谁随意可以加进来的意外般,只要发生,便能成波成澜;而只要褪去,便像抽了真空般,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好奇心在当事人的心里如蚓啮土钻洞,表面看似不动,内心早已嗜奇若渴,恨不得一下子揭开灶头锅盖,任你荤素羹汤!
鲁衷心载着顾医师,一路上倒是沉默了,连觉得多说闲话也能长生不老的鲁衷心也沉默了。他一脚踩下去,又立刻松开,想快些到吧,又不想快些,千万种的不自在,
“大医师,怎么想的?你那女神不会只是你做的梦吧?这是我就是觉得有点断——这种什么感觉呢,说不出来,我跟你说,大师兄医学世家,保不齐他有什么手段来控制我们的意志,这人向来连微笑都是意味深长,我现在一想到他,脑子里就常飘出这样的一张照片——老师的身边,站着一堆人,都穿着白大褂,个个脸都是看不清的,只有大师兄,儒儒雅雅地立在旁边,自带光环,淡然然地笑着。”鲁衷心对大师兄的感觉,只限于这些,倒是跟大师兄的妹妹熟悉,“我有时怀疑恩雅不是他的亲生妹妹,恩雅那时候多么清纯烂漫,我们在大学就像兄弟姐妹一样——”
“现在说什么也只是推测,在创业初期我与大师兄合作过,交流过,现在只剩下一些专利使用关系,其他的也已经分割清楚了。有些事情我也觉得奇怪,之前引进他的设备技术,但一阶段合作完成之后,他却主动引进我们院的研发成果和设备。”大师兄的世家,可能重于兼容并蓄,“他们院,总是有只灵敏的鼻子,可以准确地嗅出新科技的味道。”说到这里,顾医师无意地打量了下鲁衷心,然后又不作声了。
大师哥来中国,第一高兴的应该是老师。老师做东,在古色古香的小园摆下宴席,顾医师习惯性地在前台询问房间号,并掏出卡准备结账,但前台服务员却说,账已经结了,是位带着两个秘书的韩国人。
鲁衷心浑身是有些不自在,但恩雅以及其他人到底怎样了,却能让他暂时忘了当下的困惑。他先于顾医师大步向前走着,两手插在裤兜,丝毫不减平时的邪性;顾医师定然走在后面,倒不是很着急的样子,他的脸上,既布着疑惑,又敛着利刃。于生活中,你从不能拍着胸脯说你多么的了解一个人,一个人也往往在最紧要的关口,才肯拿出自己的本性。
金碧辉煌也可,质朴典雅也行,痴人说梦也罢。他憧憬的生活,不过是月下并肩于厨房,熬着一天不见的想念。顾医师矛盾着,见鲁衷心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推门而入,就像穿越了时空般,与自己分隔两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的入口,自己越是往前踏去,门的边界越是显得模糊不清,就连开门的把手,都看不见。
服务员微笑着在视线里也扭曲着打开了门,顾医师稳着心从混沌中醒来般,一眼便看到鲁衷心开心地与导师打招呼,与内敛的大师哥客气地友好握手,大师哥旁边坐着一位成熟的女子,那不是长大的恩雅吗?
“来来来,都到齐了,都到齐了。”顾医师微笑着站在老师的身边,礼貌地向大师哥点了下头,恩雅笑着看着大家,只是不再有原来的活泼可爱劲,可能,长大了,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总要稳重成熟的。但于顾医师和鲁衷心,心里无疑是疑惑的,顾医师较真,脸上怎么隐藏也难以隐藏得透彻,总让大家看出他的迟疑和不自在,以及那种不时洞察的眼神。鲁衷心呢,就轻松的多,他向来无心无义习惯了,他的一副皮囊,足够让他暗地里操作,想着怎么问问,让人家主动说说;
“恩雅,开心吗?”大师哥小声地跟旁边清纯而又懵懂的恩雅耳语;
“嗯,”恩雅害羞地一笑,似乎又回到求学时的那种青涩,然后像鼓着勇气般看着他们笑着温柔说道,“师哥们好!”
“恩雅妹妹是越长越漂亮了!”鲁衷心接着就说,他看恩雅,应该是更有情感的,年少时的他,跟那时的恩雅是那么的情投意合;
“恩雅在韩国也常常想念大家,想念一起上学时的时光,好希望时间能回到那个时候,大家在一起讨论问题,学习知识,每天开开心心,恩雅想永远做你们的妹妹!”恩雅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开心;
“呵呵呵,”大家听到这些不免就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柔软了许多;
“恩雅不再是小孩子了,哈哈,恩雅年底就要成家了,到时候邀请大家去韩国,参加恩雅的婚宴。”大师哥看着恩雅,满脸喜悦地介绍,恩雅害羞地低着头笑着,满脸对幸福生活的憧憬。
“啊,那么快!”鲁衷心满脸失望,“恩雅妹子不是说好的回国后有时间来看我们,现在怎么一见面就要结婚了,我还想着去找你,求求大师哥,让他允许我们两人交往交往——哎!”
顾医师本与导师小声商谈些什么,突然被鲁衷心这么一吆喝打断了,他看着鲁衷心摇了摇头,这心还可以这么用,见到什么说什么,这到底会为哪个女人“洁身自好”!
“是吗,恩雅?你在中国与鲁先生有约定了吗?”大师哥还认真地问了恩雅,恩雅此时摇头否认最好,毕竟,既然要结婚的人,还是不要沾惹这些闲言碎语,况在大家的眼里,鲁衷心本就一个纨绔子弟般,整天邪魅不已,活脱脱成精了。果真,恩雅大度地摇了摇头。
“那大师哥还有什么妹妹和姐姐,给介绍个呗,就算做上门女婿也行,我自带嫁妆喽,我给自己定了目标,要讨老婆就讨韩国的,漂亮、贤惠、温柔——”死皮赖脸不分彼此不计较生疏也只有鲁衷心了;
“但——”恩雅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大师哥打乱,鲁衷心能看得出来,大师哥的眼神开始关注导师和顾医师,但听到恩雅要回答什么,便立刻打住了,
“顾医师,近来院里一切都还顺利?”
“不错,还是要谢谢大师哥前期的帮助,”顾医师端起酒杯敬着大师哥,“你们近来还好?”
“照常,”大师哥喝了口酒放下杯子,然后亲切地看着老师,“还是想念跟老师学习的时候,那时候总可以站在老师的身后,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总能看到老师那认真而又坚毅的目光,那是我心里最信赖的依靠。现在所有的事务都开始自己去做,慢慢觉得自己也成了同事们的信赖,心里很是感激老师的培养。谢谢您!”
“哎。”老师端起酒杯,与大师哥碰着杯,内心自然骄傲无比,得意门生,一生能求几个,不忘师恩,更让人感怀;
“失陪下,哥哥们陪好老师,我先出去下。”恩雅看着他们感念师恩,心里自然骄傲,她起身往外面走着,鲁衷心坐在椅子上,望着出去的恩雅背影,狐疑了一下,直接丢下酒杯也出去了。
房间里剩下三个人畅谈着,医学与美容手术碰撞,不知老师心里又是何种滋味。
“整容这一行要担负的责任要多些,不成熟的医生总会引起很多纠纷,要走很多法律程序,有时候,一个优秀的医院会因为一些风言风语瞬间就倒塌——“大师哥一边比划着动作,一边真诚地沟通着,不胜酒力的大师哥,此时半杯酒就让他脑子胀胀的,也像是找到诉说的人一般,”韩国,竞争激烈,医院的竞争非常激烈,每年都有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在这里进行整形,如果出现事故,多成了大纠纷——“
老师自然不愿意言语,插手这些杂事;
“我虽从事这一行业,但也会如大师哥般思考,如果把挫骨美容的刀换掉,换成精神或是灵魂的雕刻,会不会更合适些,或者在平时带着这些思想,去与患者沟通,”顾医师把自己的理想主义拿出来,以前这些理论大师哥也有从他这边引进过,此时拿出来讨论,正好;
“精神手术就是心理医生该做的事情,如果在挫骨美容的手术里加这些暗示或者催眠,那结果——不堪设想,很难控制,”大师哥略有所思,接着又说,“心里的治疗,很多是让患者活在编织的最健康的梦里,但究竟是梦,不是真实的,如果再与整容整形结合在一起,无疑是将患者往虚幻的梦里又推进了一步,这样做,从来对患者不会有好处。”
“但也有一个例外,假如患者恰也能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条件是具备的,那么时而醒来的意识就成了在梦里的虚幻,这种整容就是犯罪了。”顾医师略加思索说道;
“呵呵,你的理论还是仅限于理论,这些个是不能尝试的。”大师哥自饮尽杯中酒;
“整容,除了救命,还有一点就是救心,”老师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们俩,半天终于开口,“手里拿着刀,有时是西方人眼中的上帝,有时又是东方人心里的刽子手。下手深浅自知,要医人,先药己。”
“是,老师。”二人突然像从前那样,老师的话一落,便几乎同时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