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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蒲公英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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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远没有钱包富有。
现实远比梦想生涩。
顾医师从出院开始,就一直躺在床上盯着安静的天花板,亦或者,漫步着,拍遍椅背书橱墙角扶手,拿起的书复又放下,穿上的外套复又脱下来。最终,当觉得寸肤万蚁时,他选择去楼上,去楼上等着。
一道线像是天堑,横在面前;一道门像是结界,难相窥见。他站在女子的门外,看着这个熟悉的门。他仍旧是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想见到女子,但停在了无法见的难关上。
鲁衷心沉醉在甜美的艳遇中,觉得这辈子遭心的都值了。他反复地看着视频,整个魂都被镜头里那个秀美智慧的女孩吸引了,一颦一笑,让他禁不住傻傻地笑着。所以,他决定,以后“从良”了,再也不去酒吧买醉。但一想到酒吧买醉,他窝在沙发里摸着自己的嘴又禁不住邪魅地笑了。但一回神又觉得不对,哪里不对,自己却说不上来。
他约着小仙到酒吧门口见面,在丢失手机的地方,在丢失的时间见面。于小仙来说,是不愿意的,但人生至此,又有什么可怕的。而于鲁衷心来说,他把酒吧此地此时当作过去的终点,也当作新生的起点。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去见这个像雪莲一样的女孩。看着镜子中自己这邪乎乎最讨女孩子喜欢的盛世容颜,便又信心满满。
顾医师呢,仍旧徘徊在女子的门口。每一步都踏在女子的心间。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理性告诉她自己重起的方法,她用另一个身份,从零开始,重回文字的殿堂。没有什么好惧怕的,还好自己很年轻,有想法。也许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给自己机会跟读者面对面坐着。
并非自己打不倒。她心里很明白,而是计较不得。灵感像时间河的泥鳅般,一闪便会钻进深壤,挖掘不得。手指在窗前的键盘上飞舞,她告诉助理,找自己喜欢的工作,把这边当作兼职,以后收入多了就多发福利,少了就少发点。她不想因自己的变故而拖累别人。
懂生活的人,最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因为事故影响了作品的发行,即使是撤架哪怕是会有调查,这之间也没有人禁止自己再写。看清楚了,便也透彻了。财富是有灵性的,是你的,终究还会是你的。
她不仅是一个笔耕人,也是一个会经营自己的人。她很明白,有限的资源里如何让自己稳步向前。撇去流言蜚语,才真是一个人的快活。
而面对自己幼时同学的一番意外倾诉表白,却是朦胧的。仿佛,原本纠葛的心突然注入了朝前奔走的力量,潮起潮落有了规律。她起身,她一直都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她一直认为踌躇或者犹豫会错过很多直击心灵的机会。
“噔”一声,门开了。顾医师踱步久了,便背靠门边。门一开,他便笃定地站在门外,盯着门里那冷静而淡然的女子。
“还想跟你说声——这所有的事情,所发生的意外,我非常抱歉!”顾医师笃定而诚意,像士大夫布带腰间的文坠,环佩铮鸣;
“连表白吗?”女子一眼穿心,微笑着,顾医师像是气球般,瞬间泄了气;
“如果你觉得是负担,是意外的伤害,我一并道歉。”顾医师在女子面前像是肥了舌根,连说话都那么没底气,这哪还是医院那个睿智决策的大医师啊!
“除了表白,其他的事情你是要好好给我个交代。”女子冷静地说,“你也可能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多大的机会遇见了,就把我的模板免费拿来用了,但事情还就是如此的凑巧,被我遇见了。原来我那么有个性与特色,只是,你这给人整了容,但情节设定的让我看着不满意,难道全世界痴情的女子都要疯了,那个男子才觉得自己成就了吗?顶着我的面容,竟然是如此的卑微,如果是你,你会看得下去吗?你怎么能让我不觉得你是故意的?嗯?”
“这个事情,我后面会给你说法。”仿佛在顾医师的眼中,这个事情就是个小事,一言蔽之,但他也是极其理性聪敏的人,他知道,现在不说,就会跟女子多一份联系,他思索了下,仍旧笃定地望着女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是否接受。“
“呵!“女子禁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同学也真是,脸皮够厚了,害自己声望钱财尽损,没有说法,净盯着表白的反馈,她看着顾医师,这一笑,让这个医师摸不清头脑,“对你仅存的好感,全在初中时代;而现在,你的作用仅成为我创作的佐料,让我内心起了波澜。”她把波澜一次说的特别轻,初中的朦胧可能会被自己打碎得满地,理得太清就太现实。
“那等下。”顾医师并没有觉得很受伤,比预期结果好多了,就算是佐料或者是配角,她人生舞台,还有自己出演的镜头。他转身下楼,笃定地,长久经营下,投资下,他懂得怎样将配角转为主角。
他会为自己加料。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床边的抽屉里,取出柄玉奶奶送给他的干蒲公英。吾爱,永恒,亦是永恒地漂泊。蒲公英寄语自己的心。他拿着蒲公英走到女子的面前,递给女子,像是印证了柄玉奶奶的话般,到哪里都有人等着,成双成对投胎的人,就是路隔开了,但早晚会遇见。
“这是晒干的蒲公英,身体不舒服时可以冲泡。方子我写在里面了。”女子接过蒲公英,她明白,蒲公英的花语,她明白顾医师的心。
一杯热茶,倾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带着未绽放的蒲公英花骨朵儿,随着茶璇儿旋转,像未及时倾吐的初春芳华。书案几头,多了一杯蒲公英茶。那一方子便是“勿到秋”。
勿到秋,秋来蒲如蓬草,辞根四散去;我如鸿,单对吊影,孤为千里燕。何寄想念?
这像是混在城市尾气中的青玉芳香。
念,何缘由说服自己作罢!罢不了便不罢,任由他念想着!
从来秋都不是萧索,冬也不是冰寒。从来,欲予则固。让你经四季,并非独叹年华。春华秋实,盛夏严冬,时间用一年告诉你多彩绚丽,你却不会吸纳进心,尽选尽享喜爱。生活的轨迹像攒射出去的线,美丽从不是回头望,过去的影念从不能飨宴一往情深多久。
于聪明的人,一清二楚。他们,都是聪明的人。
“老爷子啊,我今后打算好好找个姑娘恋爱,成家,争取让您早点抱上大孙子。”鲁衷心一边给老鲁斟酒,一边洗心革面地表着衷心,鲁衷心的衷心;脸儿醉得跟猴儿屁股一样,老鲁抬眼看了一下,哼哼地笑着,你小子也就是喝酒到头,说些话哄哄老头子吧;
“嗯哼,我说鲁总啊,别净喝酒吃嘴皮肉,尽显什么豪情呢!你这样消停停的啊,搁过去吃大锅饭早就饿死了!您啊也甭拿好话来哄我,咱爷俩谁记得谁一天就说清楚一天啊,这孙子我是要抱的,要抱的,记不住,也要塞我怀里抱一抱,照个照片挂起来;嘿,你要不让我抱上孙子,你这孙子就真孙子了啊!哼!!”老鲁也是三杯上脸,半斤天昏地暗的量;
“不会,不会,抱!”鲁衷心赶紧给老鲁碰着杯子;
“嗯,我看,难!”老鲁一谈到抱孙子难,两行浊泪便一泻而下,“我不知道你吗,你那在外广播种,收成没啊!我不指望啦,你啊别祸害老实人家的姑娘,一个人将就吧,将就下吧,啊?!”
“老鲁,呵呵呵,你就不懂了吧,”鲁衷心憋着坏笑,尽力地贴近老鲁的耳边,小声地说,“我注意着呢,我总不能跟您老一样,孩子打哪里抱来的,一辈子都记不清!哈哈哈!!”
“怎么不知道!”老鲁立刻来了火,瞪着鲁衷心说,“你妈生你那会儿啊,天冰冷冰冷的,我去你外婆家哄了你两天两夜没合眼,那小腿肥嘟嘟的,看起来傻乎乎的,谁想过今后能做生意呢!”
“对,对,您啊记得全对!走,走一杯~”鲁衷心与老鲁,在老房子子里喝得醉呼呼的,直到,老鲁嚷着要休息,鲁衷心才扶着老爷子回屋躺着。给老爷子盖着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灯。这绿色的灯绳,还是小时候老鲁给自己搓的放风筝的线,线太结实了,风筝都坏了,线还在,还系着老房子里的老开关,管着明暗。
鲁衷心坐在小客厅的旧沙发里,喝着老鲁剩下的酒,一边喝着一边空望发呆。突然,嘴角变又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最美的幻境般。他给小仙发信息,诚意地为那晚的事情道歉。
这是怎么了,对的人相遇总是充满不顺。有些道歉以为可以化解误会,有些道歉却是沉入大海的细沙,经不起丝毫波澜。小仙不需要道歉,自己的这副容貌,也许看清了,就不会有人愿意深情地下嘴亲吻了。该道歉的似乎成了自己,是自己恰巧得到自己期求的感觉。
抱歉,你不该抱歉。我们互不相欠。
鲁衷心看着回信,一脸的不解,像落进了重山复水,满眼迷雾。她只是要拿回自己的手机,对自己烂醉的情景,鲁衷心总是觉得形象是欠佳的。
到了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鲁衷心像是换了个人,披着厚重的黑色妮子大衣,老实地坐在那个凳子上等待着,他看着脚下的地面,红砖脊铺成的地面,砖缝里长着细细的青苔,在这里,自己吻了一个女孩,一个如雪莲一般的女孩。
小仙为了不出意外,特意开着车子,想给意外一对翅膀,以便躲藏。
同样的车子缓缓停在鲁衷心的旁边,小仙一眼就认出那个人,也终于想到,这个人就是鲁爷嘴里的大老板儿子。一切串起来,本可以和气招呼,却出了这样的意外。她久久凝视,不愿意下车。鲁衷心把送朋友考研的那辆车开了出来,一样的车牌号,跟小仙的车子正好对着。但小仙丝毫没有察觉,她只想拿回手机,就此别过,以后也别再见面,有什么交集。
“把手机放下,我一会儿自己拿。”
鲁衷心看着短信,笑了笑,复又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装作没看见,抖抖呵呵地对付着晚秋的寒冷。
“你会后悔见到我。抱歉了。”
鲁衷心仍旧装作没看见,把手机复又装进口袋。小仙看着这个执着的人,无奈,只能不遮不挡,裹着厚厚的黑尼子大衣忐忑地走到鲁衷心的身后。
“怎么才来。那晚,抱歉的应该是我。”鲁衷心依旧没有抬头,兀自地笑着;
“谢谢。”小仙发自内心地说着;
“今晚的月色挺好的,”鲁衷心缓缓站起来,一个转身,拉起小仙的手,把手机放进她的手里,“我说,你不必防我就把自己cosplay成这样吧!你好老嬷嬷!!呵呵~”
“我就是这样。”小仙平静说道,然后抬起脸,静静地看着鲁衷心的双眼,“现在,对于那晚该说抱歉的人,好像应该是我了吧。”
“呵呵呵。那晚没发生什么。”鲁衷心干笑了两下,整个憧憬瞬间稀巴烂,便凝固在那里,但仔细盯着看,这人就是那个女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半张着吃惊的嘴僵固着,但仍旧不相信,也接受不了,“我不会喜欢你,你不必有别的想法。”一场美丽的见面被打碎,他一句不轻不重的绝话将温情向往降至冰点。这个男孩般的大男人眼眶里嵌上了红红的边。
“谢谢。”小仙像是如释重负,又是不堪一击,自尊心像坍塌成一滩烂泥,四下蔓延残喘,然后深深地对着幻想鞠了一躬,“抱歉了。”起身扭头便大步离开!
“嗨,丫头!”鲁衷心一把上前要拽住小仙的胳膊,世间就没有鲁衷心迈不过去的坎,“我们可以是好朋友。”他在一秒的时间就想明白了,如果以前认识,即使遭遇变故,如今也会陪伴着。自己从来不是贪图最后大利的人。
“你身上有疤,你是在哪里治疗的?”小仙推开鲁衷心的手,便上车离开了。那消失在视线的小仙,像在深秋寻找停留之所的蒲公英种子,在秋风中瑟缩着,向前挺进着。
鲁衷心留在原地,本来想说很多有缘,巧合,甚至天意,但都被变故一下子堵塞了。他狠狠地踢着地面,自己是什么货色,今后便会跟傻子一样,还挑剔人家姑娘,伤害那个姑娘,想到这里,他越发地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