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么么哒！》爇之

30、我不会感谢你

　　秋雨一来，不需多，就两三场就够了，小区后面的草场便枯黄起来。
　　柄玉奶奶裹着一件又一件的秋衣，紧紧实实的，拖起拖车仍旧像一阵风一样。这阵子，她不大挖蒲公英了，因为蒲公英现在啊生花籽了，要繁殖下一代了。柄玉奶奶害怕这年冬天来得太早或者太冷，便早早地起床，裹挟着早霜采着被水汽沾湿的蒲公英球。也许啊，多收集点，明年雪化的时候播撒下去，春天又会有个好收成，那自己身边这些个好人呐，就又能喝上蒲公英茶了。
　　以往采叶包粽子的芦苇荡，现在变成风中沥干的枯草，一丛丛顺着风的方向弯下腰，就好像累得直不起来了。柄玉奶奶趁着野草将死未死，赶紧找着蒲公英的绒球，她手脚麻利，将一个个即将旅行的小伞儿收进了袋子中。草太厚，像被子裹着地面，有的黄草窝里还冒出来翠绿的蒲公英新叶片，柄玉奶奶不再拿铲子挖了，而是顺手抓了一把脚边的枯草掩盖上，然后嘟哝着：
　　“冷哦，明春再长哦。”
　　小仙坐在这片空地边，看着外婆。外婆真是闲不住，就连拾草种子也这么乐呵呵，像国家主席派给的任务一样，真是不明白。她不想离外婆越来越远，自己冷眼旁观，就慢慢在草地里走着。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乱飞的虫子，整个秋天开始，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外婆，回去吧。”
　　“宝宝肚子饿了吧？就好就好啊！”柄玉奶奶加快速度，然后不时抬头丈量着是否把每天的计划面积处理完；
　　“外婆，做这些有意思吗？这蒲公英明年还会照样发芽，长满这里，不会挨不过冬天。”小仙想尽力劝说外婆不要这么劳累，可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语言是那么的无力；
　　“好好！我就想明年多收些，呵呵。今早伤口还疼？”柄玉奶奶系上袋口，拍拍双手，眼睛仍旧扫视着周围，如果有近边的，就再收点；
　　“外婆，我下周要回去上班，老是这样呆着挺无聊没劲的。”小仙挽着外婆的胳膊，慢慢地走着，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价值，那就活得太难受了。
　　“哟，怎么没劲啊。要歇下子呢，医生说你这要好好养着。宝宝啊，你老是这么想就不对头了，你看看那树上的鸟，哪只鸟能自己种粮食？就算是一个指头不动，偷吃地里的也罢，你听听，哪只鸟叫得不欢快？！”柄玉奶奶拉着小仙的手，乐呵呵地走着，一边遇到熟人一边高兴地打着招呼；小仙呢，让柄玉奶奶这么一说，还真的一下子将心里的纠葛放下了；
　　“婆婆，婆婆，我的好婆婆，您老人家虽没上学但学问大呀！”
　　“呵呵，宝宝，该做事时再用心做，这该养身体要养身体，不耽误不耽误，呵呵呵！”
　　也就是简朴的理论，对小仙来说医治她就特别有效果。短短的三万多天，每天都不合眼地奋斗，未免把生活扯拽的太紧了。
　　弦紧易断。
　　多少个夜晚，小仙都是会在半夜醒来。休息，现在对她来说成了最难的事情，就连睡累了的身体也会反抗着，自我亢奋着。她会不开灯呆呆地坐在窗户旁，眼睛盯着外面。像夜的花园，一切都静悄悄的。她起身披上衣衫，静静地开了门而后轻轻关上，像一天起了个大清早般，她精神百倍。
　　去哪里转转？哪里都是一样的。她简单地追寻着最亮的那路灯，向前方的闹市区走去。这一动起来，突然觉得生活又有了意义般，看看天上的月，看看安静的夜景，看看沉睡的栋栋楼房，看看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她拐过街角的酒吧区，在前方还营业的茶饮店买了杯热柠檬茶，一边小口地喝着，一边折回头再往回走。
　　鲁衷心又一次从酒吧醉酒出来，至于是男人还是女人扶着他出来，已经理不清楚了。小仙没曾想在酒吧门口会被个醉汉差点撞到，看着这醉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被一个艳妆的女子笑嘻嘻地搀扶着，无非就是财色交易，否则这样的人扔到大街上谁会管。小仙利索地后退几步，绕到前面走着，谁知那醉汉哇哇地要吐，被那女人扶着直往街边的垃圾桶边跑，可巧，还没跑到，便一股脑全吐那女人身上，女人哎呀一声，嫌弃懊恼至极，把醉汉往街边的凳子上一摔，拿出醉汉的钱包，自己取了自己应有的服务费，便纷纷离去，醉汉嘻嘻地笑着，伸开胳膊腿躺在椅子上。
　　小仙没有注意这些，仍旧沿着街边上面的人行道走着，就在她刚走到椅子边，快过去的时候，醉汉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小仙心里一惊，赶紧着急地扯自己的衣服，那醉汉仍旧醉醺醺地不松手，就这样一拉一扯间，醉汉一下子摔下凳子，小仙一个趔趄，直接被醉汉拽倒——与醉汉摔到了一起！刚惊魂未定，醉汉一个反身，将小仙压在身体，顿时一股酒气铺面而来，一个俊秀的面孔就在眼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虽鲁衷心是醉得天昏地暗，脚不连地，五脏翻腾，但内里，他是清醒的：
　　“哪有拿了钱不付出的。”
　　未等小仙开始陈述事实，开始开口解释，鲁衷心就疯狂地吻着小仙，闭着眼，像是享受人生般，又像是发泄般。太突然，未及小仙反应过来，初吻就在这狼狈之地被一个酒鬼抢走了。如果是恋人的吻，那是多么美好的，如果是恋人，那又该是多么美好。如果可以恋爱，像普通人那样，那该是多好的。自己希望回到过去，在千万的追求者中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静静地恋爱着，徜徉在岁月静好中。这人的吻让她觉得甜蜜起来，就连拥抱也是那么温暖，酒气也是那么醉人，自己是怎么了，堕落到任由一个醉汉非礼自己来达成期待吗。小仙矛盾了，鲁衷心忘情地亲着，像是恋爱中专注的情人，不由自主，他不分场合地摩挲小仙的后背，一层层地摩挲着，就在触及伤疤的那一刻，小仙醒了！彻底地醒了！！鲁衷心心立刻也清醒了一半！！！
　　小仙猛地推开鲁衷心，夺身而逃，待鲁衷心睁开迷糊的双眼，眼前已然剩下的，是远方灯光下的一瞥背影，这身影在哪里见过，他突然动情地瞪大眼睛朝前面看着，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仍旧盯着，强迫自己在脑海中回忆着。就这样，鲁衷心抬头看看天，看看周遭，邪魅地笑着，在他看来，就没有什么他过不去的坎，就算这次意外，也不过是个插曲，推倒了个恰巧遇到的别的酒吧姑娘而已。他踉跄地起身，擦擦嘴，看到地上的手机，便顺手捡起来放到口袋里，仍旧是对着远方，坏坏地笑着，那洁白的牙齿，像是长错了地方，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整齐的面庞！
　　小仙一口气跑到家，机警地反锁了门，然后脱下外套躺进被子里。就像是一梦惊醒，真假难辨。这个人是谁，她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好像在很多次，在明媚的阳光下，看到这个人笑得灿烂，笑得轻狂，笑得凌厉，笑得无奈！她拽过外套，拍打上面的灰尘，摸了两个口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一阵闷热袭上全身！！她赶紧赤脚跑到客厅，拿着外婆的手机拨打自己的电话，是通了，但是没人接听！应该是落在了路上，但自己早已经没有胆子再回头走第二遍了，如果有人捡到怎么办，想到这里，小仙赶紧编辑短信，把婆婆的联系方式和地址发了过去，希望捡到的人是个好心人，能归还给自己。这一夜剩下的时间肯定是不眠了，她紧张地等着电话或者短信，但是，一直都没有动静。
　　那手机呢，被鲁衷心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挂在了外面的跑步机上。别指望这样烂醉的人能听到什么声音，自己能安全地回去，找到自己的家门就不错了。
　　第二日清早，阳光普照大地，同时唤醒了床上的鲁衷心和折腾一夜不眠的小仙。柄玉奶奶早已送走了孙子，看小仙睡得好，便小声地做着家务。小仙一睁眼便赶紧又钻回被子，阳光实在是太好了太刺眼了，隐约被子也被晒得暖和和的。她焦急地拿过婆婆的手机，仍旧是没有什么消息，指不定遇上贪财的，转手就卖了，算了，换个新卡吧等下。
　　鲁衷心宿醉醒来，只觉得头疼。阳光太好了，刺得眼睛疼，他适应了很久才好。坐下来，给自己拿了瓶水，看着自己是回自己的家了，就觉得奇怪，模糊记得自己搂着一个女人，怎么没了。还是自己压根就是一个人回来？不对。鲁衷心一个转身，想到去翻自己的皮夹子，他有个习惯，除了卡，自己的身上一直有五千的现金，少了自己当晚会补上，这不打开包一看，一分没有了。他想着，昨晚肯定不是一个人，钱是被拿走了，拿钱的胆量有，但这服务质量跟不上啊！便不由地叹了口气，自己混了这么久，第一次让女人从自己的身子下挣脱，多少有点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这种场合聚会，难得碰上第二面，就算她没福气吧。
　　就在这时，小仙又发来一条短信，又打进电话，陌生的铃声一下子打断鲁衷心的思路，他拿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直接接了电话，却一声不吭，小仙见电话接通了，便赶紧说道：
　　“您好，实在麻烦您了，您是在哪个地方捡到我的手机的？您看您有时间吗，我们约个地方见面，麻烦您把手机带给我——”
　　“嗯，是我捡的。在大马路上。”鲁衷心突然想起来昨晚的场景，刚还说这女孩不幸运错过了自己，现在接到电话更觉意外，便觉得电话对面的人挺有意思的；
　　“奥，是的。是丢在路上了。那个，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个时间？”小仙突然觉得对方声音很熟悉，但她沉静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般；
　　“任何时间都行。”鲁衷心把手机拿在面前，仔细地看着，国外定制的商务机，挺有眼光，通话显示是“婆婆”，便笑了，拿了钱，不能白拿，“那怎么感谢我呢？”
　　小仙听到这句话便愣住了。这是怎样的世道，跟劫匪赎东西还要额外的感谢。
　　“我不会感谢你的。”小仙立刻冰冷地说道，鲁衷心一听便是一笑，然后挂了电话，还挺有脾气的。那就先晾一晾吧。小仙不知此人怎能如此的龌龊，挂了电话便找老索帮她定位出手机，但老索在山里呦，阴天的时候信号收不到呦。
　　小仙没有办法，只能等。
　　鲁衷心呢，瘫在窗边的沙发里，拿着手机左看右看。在他看来，大多数人都是傻的，手机的贴膜正巧解密了手机的密码，只消尝试两次，小仙的手机就被鲁衷心解开了。这一刻，鲁衷心激动地坐了起来，这是何等的有趣！
　　小仙又是何等的聪明，改了一切都能改的密码，要说能窥看的，就剩下手机中的通讯录和照片视频了，就连文件夹，都是密码的。鲁衷心倒是无所谓，似乎看不见的全是不重要的东西，他着欣赏的眼光打开通讯录，看到除了家人朋友，进出口一列里还有很多国外的客户资料，鲁衷心笑了，这不像是自己以往接触的酒吧女子，倒像个邻家女孩般，邻家——鲁衷心回忆着，是有一个身影，拿着奶茶杯子的身影跟自己撞上，不是酒吧里的人。他急于验证自己的推测，赶紧打开相册，一霎间，像一丛丛盛开不倦的花朵般，相册里一张张天仙似的女孩呈现在自己的面前！鲁衷心激动地跳出了沙发，惊叹地对着床边的阳光感叹着：
　　“哦！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视频蹦出来放映着，是小仙考研前在车里录的视频，简单的蓝色风衣，白色衬衫，束起的辫子：
　　“一会儿就进考场了，有点儿紧张，看到好几个已经工作几年的学长又杀回头，竞争激烈啊！加油，加油！！”然后就是推开车门，关了视频。鲁衷心笑得合不拢嘴，突然又到回头再看一遍，
　　“一会儿就进考场了——”他赶紧暂停，在女孩视频中，他看到自己从旁边开过去的车子，那车牌号一闪而过。
　　“哈哈哈哈哈哈！”鲁衷心魔怔地笑着，他从没想过，从那时到这时，可以画出这么大的一个圆，自己惦念的，会真的到自己的身边，是整个宇宙都在帮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