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依山尽》言兜

3、流萤初渡

　　秦飞浪虽是摆出一副没见过美人的小人之态，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湘荷。她是李元昊培养七星密探之一，多年前秦飞浪去西夏盗野利皇后的起云金冠时，得知了李元昊培养七星密探是为一朝建国侵宋准备。秦飞浪无意窥视到七星密探歃血为盟，誓死追随李元昊。
　　当时的湘荷长相已惊为天人，秦飞浪今日再见湘荷，发觉太绝美的长相有时候也是致命的缺陷。比如湘荷，比如白墨生，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容颜往往会带来意外的烦恼。
　　湘荷不知道秦飞浪为什么看着自己笑得像似猥琐又不像，她最善于揣摩人心，而秦飞浪想什么她却不清楚。那是因为秦飞浪比她更懂人心。
　　华皓乾说：“既然如此就劳烦苏姑娘为我们表演一曲了。”话罢放下一锭金子，和秦飞浪一同走上观赏台。
　　湘荷立在桌旁，手扣回栏，望向楼梯上二人，便转身备曲。

　　就在举国通缉秦飞浪时，北宋东边海上三桑岛的船只运来了丝绸。自从河西走廊成为西夏的领土后，大宋通向西域的丝绸之路便迅速衰落。
　　玉龙山庄便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但苦于在大海航行的商船找不到方向，一不小心陷入危机四伏的海域就生机渺茫。虽然司南可以指示南北，但无法满足航海对于角度的精密要求。于是玉龙山庄便转而求助于三桑岛。
　　岛上有一种航海家梦寐以求的生物--流萤。不同于陆地上普通的萤火虫，流萤又被称为海上精灵。只要带着流萤航海，就永远不用担心迷路。
　　传说北海之底有座神女石像，流萤是神女灵魂所化。随着岁月流逝，流萤和三桑岛一起漂到东方，但流萤却永远只朝北极飞。
　　三桑岛的舟师们带着流萤，昼观日夜观星，扬帆出海。他们有着非常丰富的航海经验，知道哪些海域危险，什么季节会遇到什么灾难。玉龙山庄一直都希望三桑岛的舟师能为他们所用，但舟师们只服从三桑岛主白芒的命令。没有白芒的三桑令，他们绝不会帮任何人航行。
　　三桑岛据说是千年前从北冥深渊漂流而至的神秘岛屿，因盛产天蚕丝受到各国的觊觎。但至今也没有哪国敢说三桑岛是自己的领土，只因外来的船只根本就到不了三桑岛。三桑岛的子民与外族人虽频繁往来，但却难寻其迹。他们也不愿去其他地方繁衍生息，只因三桑祖先有诫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陆伽衣蹲在船头对白墨生说：“我头晕。”
　　白墨生虽清冷，但遇见陆伽衣却使他温暖的一面渐渐苏醒。十四年前父亲带陆伽衣来三桑岛，说她的天资极好，教导后可以接任祭司之职。时光荏苒，白墨生才发现陆伽衣在自己身边已经十四年了。
　　白墨生笑问：“你也不是第一次乘船了。”
　　陆伽衣瞬间心虚了：“难道我偶尔偷偷出岛你都发现了？”
　　白墨生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低沉但不粗犷，很温柔。他蹲下看着陆伽衣说：“是偶尔吗？我记得是经常吧！”
　　陆伽衣争辩道：“没有啊，就那么几次而已。每次都晕。”白墨生望向青鸢，此次离岛他带上了这位服侍自己十年的侍女，示意她去拿点水来。
　　船一摇晃，四肢无力的陆伽衣便倒了，白墨生拍拍她的脸。青鸢过来用手帕沾水给她擦了擦。
　　青鸢说到：“伽衣以为自己每次偷跑出去都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少主都知道。若不是少主帮你掩护，你早就被大祭司体罚千百遍了。”
　　陆伽衣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小看了少主哥哥啊。她嘀咕到：“可我从来没有上过岸啊，每次都在船上晕得被送回岛。”
　　白墨生笑了数声，用清虚折扇敲了敲手。说：“这次带你出岛，也是遂了你多年的心愿。”
　　青鸢见陆伽衣那似有流萤飞舞一般期许的眼神，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自己。她来岛时才十五岁，整整十年，她终于要离开了吗？
　　陆伽衣青鸢说：“青鸢姐，少主哥哥带咱俩出岛是不是可以让咱们到处玩？”而青鸢却不知想什么，没有听到。
　　白墨生面带笑意，他说到：“只要不闯祸也无妨。”
　　青鸢望向三桑岛的方向，这才回应：“在三桑岛是我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伽衣你知道的，三桑岛有最美的流萤，最红的桑叶，最皎洁的明月。”青鸢将手帕给白墨生后便进去放水盆了。
　　陆伽衣一向不花心思察觉他人言语间的细微变化。她没注意到青鸢和白墨生那意味深长的对视。她感觉这样躺在少主哥哥肩膀上好多了，便说：“少主哥哥，我好多啦。你说岛主师父和你武功都那么强，为什么我就学不会。”
　　白墨生看了她一眼说：“因为你懒。别的马马虎虎，但你乘风诀进步挺大。若是练好了，逃跑起来谁也追不上你。”
　　陆伽衣从懒人躺一坐而起，清澈的双眼认真看着白墨生说：“少主哥哥，听青鸢姐说你侠义心肠，每次路见不平，都会拔刀相助，以后我也要和你一样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白墨生哭笑不得：“好，那何不规规矩矩和师父学本领呢！”
　　陆伽衣说：“因为师父不是少主哥哥啊，你知道的，岛主每次教我武功的时候，就像一个恶霸。倒是少主哥哥你一点都不凶。”
　　白墨生看她不晕船了，说起话来一大串的，心里踏实不少。他说到：“很多时候，你不明白我父亲是为你好，反过来说他像恶霸，他可要气死了。”
　　陆伽衣看白墨生无奈的样子，她做了个鬼脸说：“你别告诉他，岛主就气不死啦。”
　　白墨生也被这无厘头逗笑了。
　　只有他们二人在外面，大海无边无际，船头的流萤安静在司南的柄上。
　　陆伽衣看着白墨生，这样一个儒雅俊秀风华无双的人，有着她见过最温柔的眉眼。他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呢？
　　陆伽衣终于鼓起勇气问：“我问少主哥哥一个问题可以吗？”
　　白墨生点头。
　　陆伽衣问：“你觉得我好吗？”
　　白墨生看着被海风吹得发丝飞扬的陆伽衣说：“很好。”
　　陆伽衣试探问：“哪里好？”
　　白墨生看着海上一群海鸟时而驻足，时而潜水。他笑道：“很好玩，呵呵。”
　　陆伽衣无语：“好玩？我又不是东西。”
　　白墨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直觉得她天性贪玩，却不知她的想法一直都很独立。他此刻有点茫然，她的确不是个小孩子了。
　　白墨生没有再说话，心里明白伽衣到现在还没悟到祭司的使命。
　　陆伽衣好久没有感受到白墨生的冷淡了，此刻才发现少主哥哥始终还是那个少主，永远不会走向任何人的少主。他的心里不知道思念和记挂，他看起来对谁都好，其实他谁也不在乎。
　　陆伽衣看了白墨生一眼，不再理会他。
　　白墨生看司南上的流萤微微闪烁，便开始沉思了。

　　白墨生这次离岛，一是为了和玉龙山庄交易三桑岛特有的天蚕丝绸，二是他要拿出黄金法杖里的轮回石。
　　在白墨生办好事情离开玉龙山庄的第一个夜晚，华皓乾受秦飞浪之托将黄金法杖交给了白墨生。白墨生让华皓乾在此等候他片刻。
　　白墨生将内力注入黄金法杖上刻有波斯古文的杖柄上，法杖缓缓转动，一颗散发淡蓝光芒的小环石顺着法杖柄侧出现。白墨生取出轮回石，拿到了。有了轮回石，奇门术士就会帮三桑岛规划海图，从而利用天时地利布下重重迷阵，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前来攻打三桑岛。
　　他会心一笑。秦飞浪果然信守约定。这个约定要从《驯兽谱》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