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依山尽》言兜

2、相见恨晚

　　看热闹的人见秦飞浪多了个帮手，纷纷讨论这是谁。卖丝巾的老板大呼：“呀，少侠用的是我家卖的丝巾！你们看！”
　　华皓乾眼里闪烁的是英雄出少年的自信和无畏。他虽不像秦飞浪那样有上乘的轻功，但势如破竹挡我者死的凌厉和强悍让他顺利到了狮群身边。
　　西喀喇汗王朝的使者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狮群虽然凶残但被铁链束缚了，也不能对华皓乾怎样。华皓乾几招便吓得西喀喇汗王朝的人连连后退。
　　解开狮群铁链不久，汴京城街道所有的大门都紧闭，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们慌张乱窜。
　　秦飞浪见状又吹起了骨玉笛，狮群听到笛声居然收敛了，不论是禁军还是玉龙山庄的高手，都知道此刻追回黄金法杖远不及城中居民的安危重要。便转移目标去制服狮群了。
　　秦飞浪见那刀剑泛着寒光向着狮群而去，他不由得黯然神伤。究竟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一个驯兽师？是让这些生灵为自己而牺牲，还是愿意牺牲自己为了这些生灵？他才发现自己如此自私可恨。
　　这一点是华皓乾无法理解的，他并不懂除了人之外其他生灵的世界，他见惯了人与人的搏斗厮杀。在他看来，人的生命至高无上，又脆弱无比。但无论如何，人是万物之首。一群狮子的生命不及一个人的安危。

　　好在黎澈是个看得清大局的人，他下令制服这群狮子，并下令不要杀死它们。秦飞浪见状便用笛声控制狮群乖乖就范，自己趁机离开。
　　黎澈当然不是悲悯这些狮子，而是因为这是西喀喇汗王朝的圣兽，若是死在汴京，则势必影响两国的和平往来以及今后玉龙山庄在西喀喇汗王朝的生意。
　　黎澈是个天生的商人。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西喀喇汗王朝的使者对黄金法杖被盗走一事耿耿于怀。
　　官家在紫宸殿内接见使者时，使者打开了原本装黄金法杖的木盒，只见一朵红梅，鲜艳欲滴。官家对黄金法杖的兴趣倒不如见到这朵红梅，秦飞浪，真不愧是秦飞浪。
　　数日后，全国各地张榜缉拿大盗秦飞浪，追回黄金法杖者赏金百两，良田美池，封官进爵。

　　华皓乾换上了一套华贵的衣裳，更显得风流倜傥。他被父亲华昭逼着去参加温仪群主十六岁的生辰。
　　作为官家唯一未出阁的妹妹，温仪郡主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自幼在深宫中长大的温仪郡主，在这个生辰过后不久，就要被送到辽国联姻了。她白皙娇嫩的模样，倒是可爱，只不过文弱的表面下可是个刁蛮机灵的小丫头。皇家儿女，又有几人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华皓乾正被礼物给烦着呢，他哪里想了该送什么给群主。然而华昭威逼利诱不去不行。
　　正在华皓乾出门时，一柄利刃疾飞而来，华皓乾闪开的瞬间用手抓住，只见利刃上附有纸条一张，写着：“秋巷不远三百步，邀君共享梅子酒--秦飞浪”
　　华皓乾对目瞪口呆的侍从说：“此事谁敢说出去，后果自负。”
　　华皓乾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果然是条幽静的巷子，若非到巷口有只小老鼠吱吱吸引华皓乾，并带领他走进去，华皓乾还真不知道这条寻常的秋巷曲曲折折三百步后竟是这样一条废弃、无人问津的幽巷。
　　秦飞浪果然在这里等自己喝梅子酿。他给小老鼠几颗豆子，小老鼠便吱吱钻进洞里了。
　　华皓乾说道：“没想到举国通缉的大盗秦飞浪，居然在城中巷子里喝酒。”
　　秦飞浪扔一坛给华皓乾，说：“这算不得什么酒，只是没想到宋朝官员之子，居然和我这个大盗是同伙。传出去可就麻烦咯。”
　　华皓乾也不在意巷子地上的青苔，席地而坐，酣畅而饮。说：“能和名动江湖的大盗秦飞浪饮酒，亦是人生一大快事。再麻烦在下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秦飞浪哈哈大笑，虽人未醉，却笑华皓乾太痴傻，说：“朋友，我秦飞浪从未交过朋友，小将军为何要交我这个朋友。”
　　华皓乾说：“八前年秦大侠的英雄事迹传变江湖，我对你十分好奇。从那时起，我便立志有朝一日要拜会秦大侠。”
　　秦飞浪说：“好，华小弟，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不过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华皓乾难掩兴奋，站起来说：“但说无妨。”
　　秦飞浪说：“我的死对头白墨生也要来汴京了，华小弟可否将黄金法杖帮我交给他。他看过之后你便可以给当今官家，就说你从我手中抢回来的。”
　　华皓乾问到：“那黄金法杖现在在哪？”
　　秦飞浪笑道：“在华小弟的床底，哈哈。”
　　华皓乾不可思议道：“你什么时候放的？”
　　秦飞浪答：“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好啦，在下信得过你。话不多说，你按原路便能出去。”话罢一饮而尽梅子酿，消失在巷子尽头。
　　华皓乾看了自己还未喝完的梅子酿，不明白秦飞浪为什么不自己亲自交给白墨生。他想到就送这半坛梅子酿给群主了。想必这么寒酸又特别的礼物够与众不同了吧！

　　华皓乾去时已然迟到半个时辰，这温仪群主居然还在梳妆，待到她精心打扮在婢女的搀扶下出现，汴京城中的千金公子们早已等得头晕脑胀，众人礼节性地献上礼物。而群主早就习惯了众星捧月的阿谀奉承。
　　由于官家提倡节俭，所以哪怕是群主的生辰也操办得从简但不失大方。
　　温仪群主看见华皓乾送的半坛酒时直接给摔在地上说：“你是看不起本群主么？送半坛酒还不如你自己喝。”
　　华皓乾从未受过这般羞辱，从小到大，只有他羞辱别人的份。这个群主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华皓乾本也没想来，于是说：“不是我看不起群主，是群主看不起这半坛酒。你可知这半坛酒千金不换？”
　　温仪群主疑惑道：“那你说说这是什么酒，这么宝贵？”
　　华皓乾一本正经道：“反正都摔了，群主无缘品尝，这世间也找不到第二坛了。”
　　温仪群主倒是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她仔细一看这位少年和旁边那群只知吃喝玩乐的王侯公子们倒是不一样，一身傲骨，身姿挺拔，英武不凡。既有周到的礼数，又有将门的威严，还不乏江湖人士的潇洒。
　　华皓乾并未在意众多千金和群主一样对自己芳心暗许，而是独自饮茶。
　　汴京城中最金贵的少年少女们为群主庆祝生辰，群主却只期待再见大名府的华小将军，她一直惦记着千金不换的美酒是什么。

　　华皓乾晚上百无聊赖便起身去风元楼，汴京城中最为繁华的烟花之地。只见一人在屋顶对他吹口哨，华皓乾定睛一瞧，这不是秦飞浪么？怎么打扮成个山野村夫，这样的乔装华皓乾居然还认出来了。
　　秦飞浪说：“去哪呢，华小弟。”
　　华皓乾招手示意他下来说：“风元楼，秦大哥去吗？”
　　秦飞浪说：“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正有此打算。”话毕从屋顶飞下，说：“我这样打扮不像通缉令上的这位美男子吧！”秦飞浪指了指路边公告栏里贴的通缉令。
　　华皓乾说：“你倒是适合去山里砍柴。”

　　风元楼到了晚上更是热闹，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哀婉的唱曲穿过似动非动的珠帘，传入楼中茶客耳中。在台上唱曲的是风元楼的台柱子，湘荷。
　　这些贵客，慕芳名者有之，听曲者有之，闲来小坐者有之。“风元楼的湘荷真是名不虚传，舞，天下一绝，容，天下无双啊！”不乏公子少爷津津乐道。“何止如此，兄台有所不知，湘荷姑娘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酿酒品茶。她绝对是京师最夺目的美人，只是沦落于烟花之地，未免可惜。”众人乐此不疲地谈论。
　　“华小弟，我们这就见见这位湘荷。”楼中僻静绣着《春江花月夜》的屏风后是一张简单的紫藤桌，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日晒雨淋也不能令其发霉腐烂，反倒如新藤般更有生机。
　　华皓乾坐不住地打量起这张紫藤桌说：“秦大哥，你看这张桌子诡异得很。”
　　华小王爷蹲在桌底眼神扫荡过仅有的一根桌柱。正准备一探究竟时一双红鞋尖儿映入眼，小王爷这才注意到有人来，立刻滑出来不满地睥睨这位美人一眼。
　　“这位公子不必探究，这紫藤桌只不过是我精心呵护罢了。”湘荷怎会不知这位骄傲的小将军。其父华昭文武双全，为宋朝立下汗马功劳，却为了镇守大名，不肯入京升官加爵。华昭深得宋朝百姓爱戴，亦成了西夏想要铲除的眼中钉。
　　“......我知道。”华皓乾面露不悦。
　　“小将军屈于湘荷的小楼，可是万万不敢怠慢的。”湘荷这句话倒是让华皓乾略吃惊。
　　湘荷居然认识自己，自己来风元楼也没几次。华皓乾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湘荷身上来，一身梅花广袖罗衣衬得她婀娜多姿，丹凤眼里满含风情，肤如凝脂，面若芙蕖。这点身陷红尘却似游戏人间的意味让他也暗暗惊叹。
　　秦飞浪见到湘荷，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