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凡花数》辛夷花尽

22、十里红妆

　　王媒婆是京城口碑最好的媒婆之一，经她手撮合的夫妻少说也有几百对，郭义请了她来上秦府提亲。

　　一箱箱的聘礼往秦府大门里搬，秦侍郎坐在大堂，王媒婆口若悬河地向他描述郭义是如何如何少年有为，如何如何家底殷实，秦若竹若嫁了他两人是如何的天作之合。

　　秦侍郎耐着性子，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他如何不知郭义是个什么货色，相貌丑陋不说，还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前一阵子还为了霸占民女打死了她的未婚夫。

　　秦若竹是他的掌上明珠，从小宠着长大，他本想送她进宫，再不济也是要嫁个皇家子弟的，如今居然被这混蛋坏了清白，他如何不恨！可他毫无办法，这两人做下的丑事闹得满城风雨，秦若竹现下别说进宫了，再嫁个好人家亦是不可能了。

　　他不得不跟郭府结亲。

　　“小姐，小姐。”小丫鬟跑进秦若竹的闺房，春花不见了踪影，她就顶了春花的位置。

　　没有人问春花去了哪里，不见了一个丫鬟，在这种豪门大户，跟丢了一只狗是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的。

　　秦若竹自那日从沈府回来就一直恹恹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连带着对下人也不再动辄打骂，只一味躺在屋子里睡觉。

　　“小姐，郭府来提亲了！”

　　秦若竹看着床帐顶，眼神空洞，没什么反应。

　　“小姐...小姐...”小丫鬟小声唤她。

　　“哦。”秦若竹没张嘴，从嗓子里挤出那么个音来，小丫鬟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悄悄退下去了。

　　秦若竹缓缓合上眼，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只觉得疲累。

　　江倾月在锦画楼三楼的回廊上望着醴河发呆，她那日让人送了如意黄金锁去秦府，本以为秦若竹会立刻打上门来，孰料后来一直风平浪静。她好奇，着人去问，秦府的暗桩回禀秦若竹接到了盒子发了火，径直就去了沈府，在沈府呆了好一会才出来，回去了之后就郁郁寡欢，整日卧床不起，也不知道沈慕白跟她说了些什么。

　　想到沈慕白，她又想起了那个吻，心里微有些波动，自从那日出宫，两人没再见过面，沈慕白除了中秋那夜，也没再来锦画楼。

　　这还是沈慕白从碧梧山庄回来后，两人第一次那么多天没见面，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怪想他的。

　　想他。这个念头刚冒出一个头，江倾月反手拍了自己脑袋一下。

　　想什么呢，一天天的净胡思乱想。

　　“小月儿，是不是在想情郎呀？”初霁就像只猫，来去无声。

　　她伸出玉葱般的手臂，从背后搂住了江倾月的脖子。

　　“死丫头，这两天去哪了，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江倾月没好气地掰她的手臂。

　　“我么，前两天在香料铺子碰见个好看的小公子，这两天在逗他玩呢。”

　　“那你今日不去逗你的小公子，来逗我干嘛？”

　　“我刚刚在街上听见一桩趣闻，赶着来告诉你。”初霁拿开缠在倾月脖子上的胳膊，手撑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倾月笑。

　　“有屁快放，你这么笑我总感觉你在算计我。”

　　“我刚刚在街头那家成衣店看布料，进来两个妇人，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件事，我本没放在心上，结果听见了沈府和江府，就留在那听了一耳朵，结果你猜怎么着？”初霁有些兴奋，止住了话头，得意洋洋地看着江倾月。见她不为所动，自个儿先憋不住了，接着说了下去。

　　“听说刚刚媒婆领着沈府的下人，抬着聘礼进了江府，奉贵妃娘娘的旨，为沈府少爷求娶江府大小姐。聘礼足足有五百箱，江府的院子放不下，只能暂时摆在大街上，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十里红妆！沈家果然富得流油。”初霁眉飞色舞的。

　　江倾月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半天没回过神，反应过来被求娶的江家大小姐就是自己的时候，她“嗷”得一声，跟被火烫了屁股似的蹿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叫：“淡云！淡云！备马！”

　　江倾月一路策马狂奔，到聚德坊的时候，她只能下马步行，整条街早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挤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过去。

　　江倾月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听见外头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沈家果然大手笔，江大小姐好福气啊。”

　　“听说沈少爷和江大小姐从小就要好，两人真真的是郎才女貌呢。”

　　“呜呜呜呜沈少爷居然这就娶妻了，我没机会了。”

　　......

　　江倾月脑门儿滑下一排冷汗，这都什么事啊。

　　她见自己肯定是挤不过去了，回身把马拴在了路口的一棵树上，找了个没人看见的拐角，“哧溜”一下用轻功上了屋顶。

　　踮脚跑了两下就到了江府，她下了地，从后门进了府。

　　一进府，嚯，初霁还真没哄她，院子里到处摆满了扎着喜绸的木箱，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她随手打开一只箱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排黄澄澄的金子，她捡起一枚用牙咬了咬，啧，足金。

　　又打开一箱，里面放着玛瑙镯子碧玉手串，一看都是十成十的好货色。

　　沈慕白到底是个商人，抠归抠，但是十分讲信誉。

　　府里一派喜气洋洋，抬聘礼的下人都得了赏钱，聚在一边喝茶闲聊。江老爷子和江齐氏在正厅陪着媒婆喝茶，媒婆爽朗的笑声远远传了过来，倾月隐约听到些“琴瑟和鸣，幸福美满”的吉祥话。

　　按规矩，男方下聘，倾月是不能露面的，她止了步，回头往自己院子里走，打算去找沈慕白。

　　找他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那个即将和自己“琴瑟和鸣，幸福美满”的人。

　　晌午时分，阳光透过浓密的香樟树叶，在地上留下闪动的光斑，江倾月提了口气，打算用轻功跃上墙头，忽觉头顶上的树冠有异动。

　　“谁？！”摘星绫从她袖中滑出，直直地击中了刚刚有响动的树枝。

　　一道白色身影从树上跳下，香樟树哗哗作响，落下几片叶子来，沈慕白在地上站定，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嚷嚷：“干嘛！谋杀亲夫？”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没事跑我院子的树上，被我误伤也活该。”江倾月把摘星绫收回衣袖中。

　　“晒太阳。”沈慕白指指刚刚躺着的树枝，“怎么样？聘礼还满意吗？”

　　“不错不错，沈少爷财大气粗。不过你怎么突然搞这么一出，也不给我打个招呼，吓我一跳。”

　　“赶着明年开春把事办了，下聘之后还要问名和纳吉，早些筹备。”

　　两人一时无语，江倾月想起之前在马车里那个吻，一时间浑身不自在起来，沈慕白也没说话的意思，抱臂靠在树干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倾月没话找话：“那日秦若竹去沈府找你，你们两说什么了？”

　　沈慕白闻言，抬头对着她笑了一下，好看的脸上被午后的日光晕染得分外柔和：“我跟她说，让她离我夫人远一点。”

　　说完，他一跃而起飞上树梢，在江倾月反应过来要踹树之前，一溜烟越过围墙跑了。

　　江倾月咬牙踢了一下香樟树，香樟树纹丝不动，她“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捂住脚：“呸！就会嘴上占我便宜，以后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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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后半段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