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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你不该动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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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过去了,夜里总是有些凉。
春花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她已经跪了很久了,膝盖针刺一般发着麻。
江倾月坐着,一言不发,手臂搁在桌案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左柔给的白玉簪子,簪子在烛火下闪着柔和的光晕。她面无表情,想着什么。
夜风从没关牢的屋子里吹过来,吹得春花一阵哆嗦,她偷偷瞄了一眼江倾月的脸色,明显感觉到坐着想事的这位心情不怎么好。
“主子,主子。”站在一旁的淡云轻轻叫了两声倾月,把她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倾月用拇指摸了摸簪子上刻的木兰,瞥了春花一眼,说道:“你事办得不错,解药我自会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春花激动地磕了个头,回道:“回大小姐的话,秦府我是回不去了,回去了也要被打死,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江倾月给淡云递了个眼神,淡云会意,上前几步,给春花一个瓷瓶子和一个钱袋子。
“我既答应饶你一命就不会食言,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拿上,立刻出城,这辈子别回京城。”
春花拿到了解药,连连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滚。”江倾月不耐烦地低喝一声,春花屁滚尿流地拿上钱袋子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主子,夜深了,我伺候你睡下吧。”淡云见江倾月自回了锦画楼就闷闷不乐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簪翻来覆去把玩,上前小心翼翼地说。
“淡云。”
“嗯?”
“快变天了。”
京城是个什么地方?
富庶,繁华,权贵云集。在这种地方,甭管好事坏事,只要出了事,就一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江倾月第二天醒的时候,秦若竹和郭义的风流韵事已经乘着夏天末尾的风飞进了千家万户的窗户里。
“听暗桩说,昨儿个秦若竹被送回府里,秦侍郎一见她的样子差点没昏过去,当着人就给了一耳光,秦若竹哭得撕心裂肺的,还被关进了祠堂。”淡云给江倾月绾发,一边仔细为她插上那支白玉簪,一边看着镜子说。
“郭义那边呢?”
“郭义回府之后,直接进了他老子的书房,个把时辰才出来。后半夜的时候,郭义的原配郭李氏拎着个包袱,带着贴身丫鬟被送出了府。”淡云叹息,“要说这郭李氏也真是命苦,在家的时候就是个不得宠的庶女,靠着跟宜妃沾着亲眷关系嫁进了郭府,丈夫是个酒色之徒,也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眼下还被休了。”
江倾月透过铜镜看了淡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主子我是在救她。”
“郭府和秦府的联姻这下势在必行了,往日这两只老狐狸官官相护,如今倒真要成了亲家。好了,主子你看看。”淡云为倾月绾好了发。
江倾月照了照镜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襟,一边对淡云说:“上次贵妃赏的那对如意黄金锁找出来,给秦若竹送去。”
“是。”
秦若竹在昏暗的祠堂里跪了一夜,又冷又饿,再加上心如死灰,眼泪流得太多,天空还没翻白,鸡还没打鸣的时候,她就一头栽倒在蒲团上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是一上午,大夫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的,到中午时分,秦若竹面色苍白地醒了。
春花迟迟未归,只好先由小丫鬟先照顾着她,小丫鬟见她醒来,忙给她倒了杯水。
秦若竹正费力地支起身子抬头喝着水,门突然被敲响了。
“进来。”
一个丫鬟抱着个红丝绒布包的盒子,进得房来,跪下给秦若竹行了个礼。
“何事?”秦若竹喝了水,声音没有初醒时嘶哑了,但还是虚弱得很。
“回二小姐的话,刚刚门房有人送来盒东西,指明了要交给二小姐。”
“打开看看。”小丫头扶着秦若竹靠在床头,给她腰后塞了两个软枕,秦若竹深喘了两口气,闭着眼说道。
跪着的丫鬟小心翼翼解开了红布,打开盒子,秦若竹定睛一看,只见盒子里放着两把黄金做的锁,金灿灿,亮澄澄,一把上面刻着永结同心,一把上面刻着琴瑟和鸣。
秦若竹感觉一把烈火从胸腔里蔓延,烧得她眼睛发红,她挣扎着扑下床死死抓住盒子,对着丫鬟怒吼:“谁送的?谁送的?”
丫鬟见她这副样子,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结结巴巴回答:“奴婢...没...没问...”
“啪”,秦若竹反手就给了丫鬟一耳光,“废物,给我去问!现在就去!”
丫鬟软着腿,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在门口被门槛绊了一跤。
秦若竹恨恨咬着牙,用力地把盒子砸向了门口,两把锁落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丫鬟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就继续往前跑。
片刻,小丫鬟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一进门先离得远远地跪下了,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净,喘着气小声说:“回二小姐,门房的人说...说...是江府的人送来的。”
“贱人!我就知道是江倾月那个贱人!这一切都是她从中作梗!是她害我!”秦若竹气得七窍生烟,俏丽的脸扭曲着,一抬手,把桌案上的东西“哗啦啦”全都扫到了地上。
两个丫鬟大气也不敢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给我梳洗,我要出去!”
“二...二小姐...老爷的吩咐,让您在府里安心养病...哪也别去...”
秦若竹在梳妆台前坐下,回头狠狠瞪了两个丫鬟一眼,说:“那就悄悄出去,谁敢去报信,我揭了她的皮。”
沈慕白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假寐,一手枕在脑袋后面,胸前放着他那把扇子。躺椅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碟子瓜果和一盏茶,空气里弥漫着瓜果的甜香,阳光透过树荫洒在院子里,仿佛也不忍打扰这一副悠闲的画面,落到他身上时变得格外温柔。
“公子。”司药从外面紧走几步到他身旁,弯腰凑近他,说道:“秦府二小姐求见。”
沈慕白缓缓睁开眼,阳光照进他的瞳孔里,琥珀色的瞳仁幽深不见底,他微微眯了眯眼,说:“领进来。”
秦若竹进得沈慕白的院子里,微微有些激动,双腿打着颤,她看见沈慕白正一个人在院子中的凉亭里下棋,他手里执着一枚黑子,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手中的黑子轻轻敲击棋盘,俊美无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秦若竹深吸一口气,她从来没和他单独这样接近过,可如今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也不能便宜了江倾月那个贱人,一定要让沈郎看清那个女人阴险狡诈的真面目。秦若竹握紧双拳,眼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霜色裙裾下一双绣祥云的鞋闯进了沈慕白的余光中,他斜瞥一眼,把手上的黑子朝棋盘上落下去。
“沈公子。”秦若竹盈盈下拜。
“秦小姐看来是清醒了,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了。”沈慕白似笑非笑。
秦若竹咬了咬下唇,脸上的表情无比委屈:“是若竹冒犯了,只是昨晚的事...完全是个误会!我是被人陷害的!”
“哦?是谁胆子那么大,竟敢对秦府的小姐下手。”
秦若竹泫然欲泣,往地上一跪,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俏脸缓缓往下流:“求公子做主。是江倾月,她仿了公子的笔迹,引我前往锦画楼,又给我下了药,我这才...这才...呜呜呜”她捂住脸抽泣。
沈慕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哭,四周没有一点声响,只有秦若竹的哭声,伴着桌案上香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
突然,一阵清朗的笑声响起,秦若竹一愣,止了哭声,抬头呆呆地看着前仰后合的沈慕白。
“哈哈哈哈哈哈。”沈慕白的桃花眼笑出了两泡泪,他一边笑一边捂着肚子,“哎呦太好笑了。”
“公...公子。”秦若竹不知他为什么笑成这样,怯怯地叫他。
沈慕白好不容易止了笑声,脸上表情迅速冷下去,他弯下腰凑近秦若竹,秦若竹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她看着沈慕白一点一点靠近她,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撅起了嘴。
幻想中嘴唇的柔软触感并没有袭来,她听见沈慕白“噗嗤”冷笑了一声。秦若竹睁开眼。
“那封信,是我的亲笔。”
“嗯?怎么...怎么会...”
“信是我写的,郭义是我安排去的,你恨错了人。”沈慕白嘴角带着笑,眼睛中却没有丝毫温度,他看着秦若竹,像在看一只猎物。
秦若竹发着抖,她没见过这样的沈慕白,传闻中晋国首富沈家公子是再温和不过的一个人,而她没法把此刻的沈慕白与传闻中那个心软善良的贵公子联系起来,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想知道为什么吗?”沈慕白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一圈。“你不该动她,她不是你配动的人。”
沈慕白说完直起了腰,脸上又恢复了往常云淡风轻的温柔表情,只是嘴角的讥诮还未散去,他俯视着跪坐在地上失神的秦若竹,说道:“秦小姐别坐在地上太久,小心着凉,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提前祝秦小姐和郭公子大喜。”
说完,他转身预备离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难道忘了说过要娶我的吗?”身后传来秦若竹低低的痛苦的声音,仿若自语。
他停下了脚步,表情略为复杂,回头看着她:“我不记得我何时说过这话。”
秦若竹抬头,脸上挂着一个凄楚又绝望的笑:“儿时过家家,你曾说过要让我做新娘...”
沈慕白顿住了,一时无言,继而他开口,声音飘渺似一句叹息:“只不过一句戏言,我如今早已没有半分印象,你竟分辨不出。我自九岁起,心里便只装了倾月一人,只愿护她一生平安喜乐,何曾有你半分。”
“戏言......戏言啊......”秦若竹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表情灰败,毫无生气,一滴滴泪从她脸上滑落,砸进尘埃里。
“秦小姐莫要再执着了,回去吧,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沈某,很抱歉。”沈慕白拱手作了个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若竹看着他潇洒的背影,一边哭一边自嘲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慕白:“犯我媳妇者,虽远必诛。”
我觉得黑化的沈慕白格外带感嘿嘿嘿。
ps:今晚零点之前榜单截止,这意味着今天我要更六千多个字,枯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