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得兔》深井兵

4、江洲

　　“救......”
　　阿戚下意识呼救，话还没出口，就被男人一把拥到了怀里。跟他干的坏事不一样，这个人贩子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不对不对！阿戚晃晃脑袋。
　　人贩子这是打算大的小的一锅端的节奏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我好怕啊！！！！！

　　把已经到嘴边的尖叫憋回肚子里，阿戚睁圆了眼睛，用眼神暗示着对面的蒙蒙。
　　ＳＯＳ！
　　然而蒙蒙已经傻掉了，只知道站在那，把嘴巴张成Ｏ字形，一动不动。
　　事情来的太急太快，已经完全超出了阿戚的认知。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僵得直直的，阿戚也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
　　好想哭啊！

　　“哇！”
　　老人的脚最受不了委屈，孩子的嘴最藏不住哭嚎。夹在中间的孩子没有那么多心理活动，她只知道自己被这个陌生的叔叔抱得难受极了，张口就哭了起来。
　　“哇哇哇！妈妈！”
　　似乎被耳边突然响起的哭声吓到了，男人震了一下，猛地松开了抱着阿戚的手。却还是固执的站在她面前，定定的盯着她。
　　一脸苍白，满眼......
　　心疼？
　　阿戚沙雕了。

　　还好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年轻妈妈松开行李箱，三步并两步就奔过来要抢回孩子。男人反应过来躲了一下，意外的，没逃跑却也不肯放手。他一边避开年轻妈妈伸过来的手，一边征求意见一样看着阿戚。顺着他的视线，年轻妈妈也看向阿戚。
　　眼神渐渐带上了怀疑、惊慌、恳求。
　　......
　　母上啊，你女儿，好像被人家当成贼婆子了。

　　“老大！快点把孩子还给人家！这不是阿戚的！”这是终于反应过来的蒙蒙。
　　一个孩子引发的误会，终于解开了。
　　孩子妈妈很生气，阿戚很尴尬，另外两个人更尴尬。
　　三人连连道歉，红着脸低着头，把绷着脸的年轻妈妈送上了出租车。
　　然后，面面相觑。

　　“那个，阿戚，这是江洲，我老大。老大，这是阿戚，我小姐妹。”作为第三人，蒙蒙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看在蒙蒙的面子上，阿戚很虚伪的打了个招呼。这位江洲江老大，则一改刚刚的霸道形象，很害羞的说了个“ｈｉ”。
　　然后又安静了。
　　氛围堪比吃火锅没人说话，撸串不放辣椒。
　　阿戚站在火车站门口，暗暗想：“现在回洛城，是不是太晚了？”

　　“老大，”蒙蒙咳了咳嗓子，“你先去放阿戚的行李吧，我们两去下厕所。”
　　江洲脸红红的，没吭声点了点头，就拖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走了。
　　确认他走远了，阿戚转身就拍了蒙蒙一下。
　　“这到底是谁啊！搞什么啊！”
　　“就，我老大啊。哎呀，我出发的时候雨下得大了，一直打不到车。这不是怕你先到了着急嘛，我就拜托人家送我过来了。”蒙蒙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王二狗又打算骗人了。
　　阿戚眯了眯眼，双手抱着蒙蒙的脸，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讲重点！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他怎么一上来就......”
　　跟孩儿她爸似的。

　　“哎呀！他之前一直在国外，你也知道，歪果仁的拥抱习惯啦！”
　　装，继续装。
　　阿戚手上开始发力，准备让蒙蒙感受一下柴柴曾经的待遇。
　　“我说我说！”求生欲是个好东西，“你看，两个人一起坐车，总得聊点什么吧。我可能，可能不小心，多说了一点点......”
　　蒙蒙声音越来越小，一说完就噌的一下挣脱了阿戚的束缚，窜到前面去了。

　　所以，
　　王蒙蒙你都说了什么，能让人家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阿戚站在原地，悔不当初。
　　要知道，这家伙以前可是号称“大嘴王”的。因为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八卦，就没有她守得住的秘密。记得初三开学第一天，作为新同桌，阿戚很友好很单纯的跟她聊了很久，然后......
　　往事不堪回首。

　　自那以后，每一年她都要竞选纪律委员。竞选的动力，就在于可以在每个美好的早晚自习，带着和善的微笑，拿着记名字的小本本，出现在偷偷说小话的蒙蒙身后。
　　说起来蒙蒙能考上高中和大学，军功章里，应该有阿戚一半功劳的。
　　回忆结束，阿戚微微一笑，在手机记事本上记上了蒙蒙的大名。

　　远处蒙蒙拉着江洲，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背影看起来很有ＣＰ感。
　　同事（老大），专程陪蒙蒙来接风，举止亲密，对她这个小姐妹也很示好。阿戚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一段不能公开的办公室禁忌，一场只能下班后谈的恋爱。本想得到闺蜜的祝福，却先得知了对方的不幸。为了不刺激到刚刚失恋的小姐妹，他们继续将同事关系演到底，只希望给初来乍到的小姐妹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

　　感动。
　　阿戚觉得，自己突然理解江洲刚刚的举动了。
　　三分的国外习惯，加上七分蒙蒙的刻意叮嘱，这个乖巧有爱心的海龟，对一个......“带着孩子”失恋的女友闺蜜，用尽全力释放善意。
　　虽然年轻人比较冲动，行动欠缺考虑，不过本意总是好的嘛！
　　不错不错，作为娘家人，她很满意！

　　已经自动代换成丈母娘心态的阿戚，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开始打量起江洲来。
　　从背影上看，蒙蒙差不多到他肩膀那里，稍微歪歪头就能靠上去。上身是浅色系的格子衫，下身是牛仔裤和运动鞋，不出格也没亮点。身材上有点微胖，不过还好，看起来很有福气。何况，他还有一头银桑喜欢的自然卷。
　　是个好人呐。

　　“你们在说什么呢？”两人吓了一跳，蒙蒙拍着心口嗔道：“阿戚，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
　　“嘿嘿，因为我是故意的啊。”阿戚心里暗道。
　　“可以走了吗？”阿戚故意问江洲，顺便打量了下正脸。很标准的南方面孔，第一眼看上去很普通，不过挺耐看的。
　　“可以了，走吧！”江洲还是很不自在的样子。

　　驶出了停车场，开上了高架。
　　雨还在沥沥淅淅的下，不过这已经吸引不到阿戚了，她的眼睛被高架两边的花勾走了。
　　乡村和乡村不一样，城市和城市也不一样。如果说林河是个凯歌马上清吟曲的侠女，那么洛城就该是位轻罗小扇白兰花的闺秀。而且这位闺秀相当爱好园艺，车子开过去，一路繁花相送。粉的，红的，黄的，认不出是什么花，只是开的密集又鲜活。雨天不仅没有损伤她们的美丽，还增加了点一枝春带雨的韵味。
　　阿戚又开始趴车窗了，她还恨不得车子开的慢一点。最好，可以堵个车。

　　“好看吧！我刚来的时候也很震撼。这哪儿像是个城市啊，完全就是个大花园。”蒙蒙语带骄傲，“咱们住的那个小区门口，种了两棵腊梅。虽然快到花期了，不过还是挺香的。一会儿到了，你可以先去看看。”
　　“真的吗？我记得你还说有小松鼠呢！不得了不得了，没想到咱们住的地方这么诗情画意！”阿戚眼含期待。
　　“咱这算什么，老大住的地方才算好呢。小区旁边就挨着一个体育公园，又大又漂亮。遛狗啊，运动啊都适合的不得了！”
　　蒙蒙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暴露了自己去过对方家的事实。阿戚抿嘴一笑，也不拆穿。

　　车子走了半个多小时，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了。江洲先下车拿行李，阿戚和蒙蒙也跟着下来了。
　　“老大，你先去停车，我们在这等你，一起给阿戚接风洗尘吧！”蒙蒙叮嘱道。
　　江洲看了看阿戚，似乎有些犹豫。
　　阿戚暗自笑了笑，也开口邀请。他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找停车位去了。

　　午餐是蒙蒙早就选好的火锅店，临近中午，生意特别好。
　　阿戚一直觉得，吃火锅是个热热闹闹的事情，所以跟谁一起吃就很重要。本来以为，新加了一个江洲，这顿火锅会吃成走亲戚那样的拘谨。万万没想到，不仅吃的其乐融融，还有意外惊喜。
　　阿戚是个无辣不欢的人，偏偏蒙蒙一吃辣就肚子不舒服。所以每次吃火锅，鸳鸯锅都是阿戚最大的温柔。两人各占一半，清汤红油泾渭分明。看起来虽然很爽，但是没人一起拼辣，阿戚还是觉得有点寂寞。本来看江洲一脸南方人的面相，阿戚还以为他也是清汤派。没想到一上桌，呵，也是个同辣中人！

　　上学时，如果一个男生想要追求一个女生，除了攻下这个女生，他还要拿下这个女生宿舍里其他妹子的好感。常用的刷好感方式，就是吃。
　　由吃饭建立起来的感情，往往是最莫名其妙，也最快最稳的。这一点，出了校园一样好使。一顿火锅下来，江洲在她心里的标签，已经从一个好人，上升到了一个有趣的好人。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看着自觉提起行李的江洲，阿戚默默下了帮他助攻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