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多纷扰》空秋暝

16、第十六章 九王

　　第十六章 九王

　　两人的深情在一夜的芙蓉帐暖定下了最终归宿。
　　瑞雪醒转时，全身酸痛，心中暗暗发誓日后一定看好九王，不再让其醉酒，最好让其滴酒不沾！
　　醉酒伤身。
　　伤九王的身，也伤她的身。

　　“奴婢伺候王妃起身。”璃珞见瑞雪睁眼，扶起她坐起。
　　“几时了？”瑞雪依然面带倦意，但转念想着还需陪着九王带堇言入宫面圣，一刻不敢怠慢。
　　“王妃别急。”璃珞按住了欲下床更衣的瑞雪，从袖中抽出一小方盒包装的舒体膏，羞涩轻语，“王爷早起时告知奴婢，王妃今日起身后定然浑身不适，特嘱咐奴婢在王妃起身时用这御赐的舒体膏给王妃舒展身体，缓解酸痛之感。”
　　听闻璃珞一席语，脑中皆是一夜的云雨画面，两朵火烧云燃于脸上，正想拒绝，可一动身子酸疼不已，怕是这床都下不了，只能作罢妥协，“那……那就，依王爷的意思吧。”
　　正值夏季，瑞雪睡时只着一件薄衫，轻轻褪去，身上红痕点点，看得璃珞面上潮红，也打破了先前王爷有隐疾的忧虑，心情豁然开朗，“王爷是正常男子”的想法让这做奴婢的比王爷亲娘还开心。“王爷的尊严便是王府的尊严”，便是如此。
　　璃珞的推拿手艺师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轻重有道，配合御赐的舒体膏，虽推拿过程瑞雪嚎叫连连，但事后身子着实轻松不少。
　　身子舒坦，人也爽朗，人坐梳妆台，复才想起最重要的事，看着日头已正当中，“王爷和世子在何处？”
　　“王爷一早便带着世子入了宫。”璃珞一边为瑞雪梳妆，一边答道。
　　“入宫了？”瑞雪惊道，“怎不叫醒本妃？世子初次面圣可有王妃不同去的道理？圣上可会怪罪？”
　　“我朝规定，世子面圣妇孺可不必随行，”王妃来自民间，皇宫内的规定不知晓也是自然，璃珞解释道，“王爷心疼王妃，留王妃在府好生休息。”
　　“不怪罪便好。”无法亲眼目睹九五之尊真容颇有遗憾，转念一想，宫内规矩她全然不知，一个不小心都可能犯下轻者挨板，重者杀头的祸，多少又有些庆幸没跟随入宫。

　　午膳时，桌上的上位虽摆着王爷和世子的用具，但位上空置，瑞雪心中随之空落落，心思挂念着小世子，第一次不在府中用膳，因面圣事大，奶娘身份卑微入不得宫，宫内虽有其他奶娘，不知堇言是否习惯，是否乖乖用膳，是否童言无忌惹恼宫中的任何权贵。
　　瑞雪心中隐隐不安。
　　心中有事，食不知味，瑞雪微微填了肚子下了桌，让璃珞陪同着上王府门前等候。
　　夏季的午后，烈日炎炎，等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是汗水涔涔。璃珞顾念着王妃的身子，怕王妃中了暑，便劝瑞雪不如上花亭等候，花亭凉爽且在高处，若王爷和世子归来一眼便知。瑞雪看着正盛的烈日，想着在此等候也于事无补，点点头采纳璃珞的建议上了花亭。
　　太阳缓缓向西边靠去，瑞雪没等到王爷和堇言，却等来一位不速之客——杨东萱，待府内的婢女舒乐来报，瑞雪方想起数日前，九王为了让她安心，将她的这位姐姐请出了王府，虽顾及“旧情”买下城西偏一隅同时赏了些银两安置，但自此与杨东萱断了联系。
　　杨东萱此番前来恐怕并非叙叙旧，瑞雪本想拒绝却听婢女带了杨东萱的话，“萱姐姐说是有关王爷与小世子的事想与王妃说说。”
　　瑞雪准了杨东萱进府。
　　“萱姐姐，王妃在后花园的花亭等你。”舒乐领着杨东萱向花亭走去。
　　“谢谢舒乐妹妹。”杨东萱从布兜里拿出些碎银塞进舒乐手中。
　　舒乐默默收下碎银，没有人与钱过不去，客气道，“萱姐姐是王妃娘娘的嫡姐，在府内时也与我们这些府中的奴婢们往来甚欢，不必如此疏远。”

　　“民女东萱参加王妃娘娘。”花亭内有其他下人在，杨东萱即便是多个不情愿，也得碍于礼法做做样子。
　　“说吧，今日前来所谓何事。”瑞雪盯着手中的杯盏，不理会虚假的客套，开门见山。
　　“这……”杨东萱语塞，为难地看着周边的婢女。
　　“璃珞，你们先退下吧，我和我这位姐姐有话要说。”
　　“是，王妃。”璃珞低眼瞥看杨东萱，带着身后一同伺候的奴婢退出花亭。

　　“王妃嫁入王府也有三载，可了解过九王的身世？”待花亭唯胜两人，杨东萱自然地选了个瑞雪对面的红木凳落坐。
　　“姐姐且说来听听。”瑞雪想想，确实，除了知晓九王“皇弟”的身份，其他一概不知，既然杨东萱做了打开话匣子的开头，瑞雪岂有不听的道理。

　　二十五年前，离京城不过五里的郊区开办了第一家接纳民间子弟的安麓书院，教书的夫子是为翰林院退休的学究安青城，九王的生母安夫人本名安素瑶，正是这安青城老来所得的独女。
　　安夫人虽为女儿身，却自小对繁复的文字甚有兴趣，安素瑶三岁便能识字，五岁便能写诗，其他孩童还在玩泥巴，她则偷偷泡在爹爹书房在书海里徜徉，安青城无数次暗自感慨其女素瑶可怜偏是女儿身。
　　安青城从翰林院出来后，一些钱多无处花商贾们纷纷踏破安府门槛，请求安青城开办一家书院教授教授他们那些终日只知吃喝嫖赌的废材儿子。讲真，当年的商贾能如醍醐灌顶地参悟到“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着实前卫。
　　后来，商贾们合资承包了郊区的一方土地，违章搭盖了三层小楼用安青城的姓取名“安麓书院”广招商贾子弟，安青城被赶鸭子上架成了书院的首席教书夫子，于是安素瑶男扮女装化名安书尧进入安麓书院学习，再后来就是前皇帝觉得新奇，乔装上书院偷师和安夫人同窗，安夫人女儿身穿帮被前皇帝接进皇宫当小妾的过程，如此俗套的故事在此不多累述。
　　安夫人被接进宫后，偏居一偶，不求名不求利，不与后妃佳人争宠，前皇帝欣赏安夫人的性情，时常翻安夫人的牌子上安夫人寝宫“谈诗作画”，一年后便诞下龙种，即九王。九王继承了母亲的强大基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6岁便能出口成章，成为诸多皇子中最出众的一个，深得前皇帝喜爱，这便让那些后宫有皇子的佳丽们，特别是中宫的皇后坐不住了，生怕其中的太子之位不保。不久，民间便盛传皇帝的后宫中有位佳人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才气丝毫不输当朝任一臣子，这一轰动京城乃至汶国的传闻很快也让那些迂腐的朝臣坐不住，他们哪里能容忍一个妇女还是后宫的女子骑到他们头上？于是，翌日早朝百官上谏，控诉安夫人为妖妇，还请来刚上神坛的巫族族长杨崭现场卜卦，卦象显示皇帝确实因安夫人的出现影响了命数。这一卦象让皇帝倒吸一口冷气，想起灵族许氏的预言，再加上百官的悠悠之口，立即下令处死安夫人，用的是残酷的除妖之刑——火刑。
　　安夫人死后，前皇帝少了可以深夜谈心的伴侣，后悔不已，据圣前服侍的太监说，前皇帝夜夜梦见安夫人在龙床前汩汩哭泣，前皇帝深愧于心，三年后郁郁而终。在驾崩前的最后一道圣是给九王留下一枚的免死金牌以偿对安夫人的亏欠。
　　太子继任新皇，太子本爱记仇，虽忌惮父皇留下的免死金牌，但也没少放任众多皇弟欺负那个差点让他皇位不保的九王。九王在先皇死后，自知没有了靠山，参透“藏拙”的本领，在宫中演起堕落王爷，直到行了成人礼，皇帝看这“破罐子”九王没有任何威胁，虽未向其他成了年的王爷一般给一块封地，但也在其大婚后赏了京城一栋大户，并给了他一个无实权的官职在天子脚下生活。

　　杨东萱说完这陈年旧事，瑞雪的心为九王而纠疼，将心比心试想还是孩童、身份娇贵的小王爷在皇宫内本以为可生活无忧，却因他人嫉恨处处受辱，为了在吃人的皇宫生存只能隐藏自己的一身才华，在皇宫内虚度光阴。
　　瑞雪恨不得马上冲到九王面前给他一个抱抱。
　　“我十三岁那年，爹爹告知我，皇上有意将我族的新任巫女嫁给九王，当时的我不知九王的过去，以为就是朝政联姻，有次爹爹进宫时，我也偷偷跟着去了，我一眼就爱上了九王，回到族里我便日日盼着来自就王府的迎亲队伍……可没想到是你成为了九王的王妃！ “我哭我闹，爹爹为了让我放宽心告诉了我安夫人的事，他说就是我嫁给了九王，九王也不会善待我，毕竟安夫人的死与爹爹有关！可是，我不在乎，我爱九王，只要能陪伴九王我什么事都愿意做！终于，母亲和爹爹还是同意让我跟着你一起来王府，哪怕我是以侍女的身份！但我最后还是得到了他，你一直以来只有看着的份！
　　可自你从别苑回来，像换了一个人，变了，王爷也渐渐变了，他说他爱上你了，不需要我了。” ”杨东萱表情请凄凉，“他命人在府外随便买了处破房子，狠心与我断绝往来。”
　　“但是，你也别得意！” 杨东萱看着瑞雪雪白的颈部虽被胭脂水粉遮掩过，但依然看得清明的点点红印，双眼充满戾气道，“毕竟你身上还留着杀死安夫人的人的血，他不过是被你暂时迷惑罢了，爹爹说王爷有‘天子’之命的人，他将来会有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很快就会忘记你甚至将你打入冷宫……”
　　“日落西山了，姐姐也该回去了。”既然九王的身世已经听完，瑞雪打断杨东萱，下了逐客令。
　　“既然你我姐妹一场，有些话我还是得告诉你。”杨东萱悠悠起身，迈着悠悠的步子靠近瑞雪，“今日，王爷带着小世子进宫了吧？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皇上早前已给王爷许诺，只要王爷愿意将小世子留在宫中，皇帝便会下旨让王爷与其他王爷一般得一处封地，成为名副其实的王爷！”
　　话落，如平静的海面被突如其来的暴风卷起层层波澜，又如平地一声惊雷劈在瑞雪的天灵盖上。瑞雪机械式的转头看向杨东萱，狐疑地看着她。确实，王爷和小世子进宫许久未归，该不该信杨东萱的话？
　　“我说的是真是假，妹妹等王爷归来便知。”杨东萱意味深长地挑眉一笑，毅然转身离开。
　　杨东萱迈出王府，回眸看向身后的朱门，脸上尽是得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