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拾旧颜》青曼城

27、高烧

　　这谭文未醒，姜夫人见婷玉一个人守着还是不放心，便支了身边的碧云帮着照看。

　　碧云是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又是程麽麽的女儿，见识得自然比婷玉多。摸了谭文的手心已有汗意，便让婷玉将碳盆撤下。

　　转而看着抽抽噎噎的婷玉，不由宽慰道：“邓川性子虽乖张了些，嫁与他，也好过那当妾室的命啊，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婷玉拿着帕子胡乱抹了抹，许久才道：“我跟小姐保证过，会保护她的。”

　　碧云愣了愣，觉得这丫头是真的实在。这大小姐可凶猛着呢，哪还需要你个小丫头片子保护。

　　见此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到半夜，谭文果然发起了烧，嘴里张张合合说起来胡话。碧云见此，用湿帕子不停擦拭着谭文火红的脸颊的同时，招呼婷玉去寻大夫。

　　待一剂药下去后，谭文这才稍安静。两人不由松口气，尽心尽职地照看着。

　　第二日，婷玉哭肿了个眼睛，见谭文还未醒，也没个主意，只好询问身旁的碧云。碧云忙碌一晚，也很劳累。闻言起身摸了摸谭文的额头，还是那般烫手。

　　忍不住皱眉道：“也该到喝药的时辰，婷玉下去瞧瞧，熬好了便端上来吧。”

　　虽药灌着，但直到下午，谭文的烧却是一直持续不退。碧云此时不由心里打鼓，今日夫人忙着处理谭荫的糟心事与老爷闹得厉害，也未来瞧瞧，如今这高烧不退，这大小姐若是......

　　想到此处，碧云连忙起身道：“婷玉好生守着，我去寻夫人来瞧瞧！”

　　姜夫人自是恨透了那谭荫，可又不能伤她，只得禁了她的足，待四皇子殿下派人来接了去！

　　可姜夫人却是咽不下那口气，故意招了李氏过来立规矩。谁知李氏晓得谭荫会送到四皇子府做姬妾，遇到故意为难竟也是喜笑眉开！姜夫人看着糟心，直骂蠢货，挥挥手便让李氏回了院子。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姜夫人正欲过去瞧瞧谭文，便遇着了步履匆匆的碧云。

　　姜夫人心里一突，待碧云说到谭文高烧不退时，连忙带了人匆匆赶去。

　　姜夫人自是懂医术的，昨日见着谭文腹水吐了个干净，也就放了心便未多加查看。如今听闻谭文高烧不退，这才想起姜老爷子以前说溺水并发症。

　　请的大夫因为是男子，自然不好仔细检查，只当是普通的风寒治。

　　姜夫人也不顾，连忙掀开谭文的被子，触手可及的是炙热的温度。检查了一番后，将耳朵贴到谭文的胸口上。

　　粗重的呼吸声中夹杂着细微的湿啰音，令人浑身不适。姜夫人身子一僵，好似不确定般地再次贴了上去。

　　许久，姜夫人才撕叫道：“愣着做什么！拿纸笔来，开方子啊！”

　　一阵手忙脚乱后，才将药灌了下去。姜夫人无力地靠坐在床边上，程麽麽候在一旁。婷玉包着眼泪，心里紧张，却是没敢说话。整个屋子，显得异常安静。

　　姜夫人想了许多，从待字闺中，到成亲，到谭松谭文的出生。这一辈子都围着谭太傅转了，他爱惜羽毛，便扮演了好妻子，处处护着;他要做个孝子，便容忍太夫人的所有。

　　姜夫人叹口气：“我这一辈子便这般了，可是阿文还年轻啊！”

　　程麽麽闻言，不由劝慰道：“夫人，小姐吉人自有天象，会过去的。”

　　姜夫人不语，弯腰抚摸了谭文的脸，灼热的温度烫着手心，

　　姜夫人虽然心狠，可如今瞧见谭文这般生死不知，说不难受是骗人的。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身上掉下的肉啊！

　　似下了决心般，交代了碧云婷玉照看着，自己转身便出了谭文的院子直冲谭太傅的书房！

　　谭太傅见了姜夫人这般泪眼唏嘘的模样也是一愣，还未询问，便听她哭诉道：“阿文落水后，湖水入肺，如今高烧不退，生死不知啊！”

　　谭太傅闻言皱眉：“怎的这般严重？”

　　姜夫人嘶吼道：“常人落水，自是会闭气，可是阿文没有！她没有！”

　　谭太傅几时见过姜夫人如此失控的样子，起身挽着到一旁坐下，顺了顺她的气儿后示意跟来的程麽麽去倒点水这才道：“蓉芙，你先冷静点，有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姜夫人笑着盯着谭太傅，柔声道：“谭久，我嫁于你这么些年，可曾要求过你什么？如今阿文躺在床上高烧不退，而谭荫那贱婢却是禁足。”

　　说完缓缓伸出双手抓着谭太傅的手臂，突然情绪激动怒道：“你让我这个做娘的如何能接受！”

　　谭太傅见姜夫人不依不饶，也是失了耐心，一把将抓着自己的手拉开怒道：“蓉芙，你发什么疯！阿文若是真有什么……如今朝政不明，可不能再搭一个进去了！”

　　姜夫人闻言却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谭久，我早知你这一生只求仕途！我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相夫教子，如今却是连惩罚凶手的权利都没有！”

　　谭太傅虽爱权势，但对姜夫人的感情是真的。这么些年，姜夫人也未求过什么，到底是自己说得太过。

　　不由压着脾气，耐着性子握住姜夫人的双肩道：“如今便好好陪着阿文，这孩子有福，会好起来的。谭荫……我自会处理，你也别太操心。”

　　姜夫人见谭太傅如此，打量着这张已有皱纹的脸，一字一句道：“若是阿文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让谭荫那贱婢赔命！”

　　说完便愤怒地挣脱了开来，转身跨了出去！

　　谭太傅头疼地抚额，连忙交代了身边的达进下去将谭荫看好点！

　　第三日，谭文的烧还是未退去。姜夫人喂了药后便呆坐在床边，死死盯着那起伏的胸口，心里的弦却是绷得紧紧的。

　　整个府上弥漫着浓浓的愁绪，化不开，散不了。

　　陈肃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午后。因有意亲近谭文，自然安排了人关注着谭府。

　　陈肃那时正与同僚一道出去寻了地儿喝些小酒，本在府里的青林却匆匆寻了自己。耳语几句后，手中的酒杯随之落地，摔了个粉碎！

　　都是官场上混的，自然也是有眼见，瞧着了不由道：“陈大人有事便去忙，咱们改日再聚也是可以的。”

　　陈肃木纳地点点头，起身出了酒楼这才一把抓住青林手臂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青林被抓得生疼，倒吸一口凉气：“听说是谭荫与谭小姐起了争执，一失手，便将谭小姐推下湖了！这谭小姐不会闭气，水入肺部，如今高烧不退，这都三日了，怕是……”

　　陈肃恼怒地打断道：“闭嘴！”

　　青林一愣，呐呐的没有接话。

　　陈肃自谭文没有嫁与陈庭之后，便想了许多关于谭文以后的事儿。她可以嫁给别人过上几年宅院日子，再被自己抢夺回来;也可以嫁与自己，煮茶戏水。

　　陈肃想过许多，却独独没想过，谭文，她竟会有可能早逝！

　　宁远曾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如遇异变，只怕不能善终啊！陈肃，你已是那异数！”

　　陈肃闭了眼，过了许久，如过了数十年，语气沧桑道：“青林，我想见她！”

　　八年前醒来之时，调职丽城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拟定半月后启程。

　　而所有的一切还未发生。

　　陈肃将自己关了两日，靖南侯只当他是接受不了，也未多加关注。随后，他如发了疯般地在谭府守了数日后才见到随着姜夫人去青岚寺上香的谭文。

　　谭文那时只有八岁，脸上还有着软绵绵的肉脸，看起来可爱得紧。穿着银丝裹了的暗纹袄子，瞧见自己躲在不远处，竟是跑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哥哥，可是迷路了？”

　　陈肃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突然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守了这么些日日夜夜已是狼狈不堪。心里突然冒出了异样的情绪！

　　他的愚山，他的阿文，没有回来！凭什么，上辈子的事，只有自己记得！

　　陈肃最后什么都没做，便狼狈地转身跑开，只是在出城那日喃喃道：“我大概真的迷路了！”

　　陈肃的突然上门，倒是让谭太傅好生纳闷！这陈肃自任职少府以来，便未搬回靖南侯府，这关系也不知该定位为两家人还是三家人。

　　谭文高烧不退，姜夫人盯死了谭荫更是与自己大闹一番。为难得头疼欲裂，今见着陈肃，倒是一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陈肃抱拳行揖礼后直言道：“今日突然采访多有叨唠，太傅不必多想，我便是为了看望下谭文。”

　　谭太傅啊了一声，空气中传来陈肃身上淡淡的酒味，心里狐疑，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陈肃面色不改道：“我欲见上谭文一面，还望太傅成全！”

　　谭太傅这下是听清楚了，这来的是莫名其妙，不由纳闷道：“陈肃，你怎的突然要见阿文了？”

　　说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般，便端着茶水喝着，只听陈肃道：“还望太傅将谭文许配于我！”

　　谭太傅嘴里的茶猛的喷了出来，意识到陈肃在说什么后，将茶杯狠狠砸在茶几上，站起身怒斥道：“陈肃！你乃靖南侯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婉嫁于了陈庭之，你自也是谭文的叔叔！如今竟是来求娶小辈，你怕是喝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