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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数学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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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已经过了大半,秋雨接二连三的冲刷着南柯市的街头巷尾,空气弥漫着着初秋的气息。
有一句话这样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再加上冬眠,四季更迭,简直不给人创造精气神儿的机会。
整个语文早自习,狄秋浑浑噩噩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终于背下了《归去来兮辞》的最后两段,顺便瞥了一眼《烛之武退秦师》。背的准不准确,磕不磕绊自然不言而喻了。
第一中学的学习进度有种压迫式的快速,老师将必修一需要背过的从头到尾做了标记,一周两节语文早自习,都用来背诵。有人脑袋瓜好,读了两三遍就能复述个大概,有的人语文竟也做了预习,背起来极为流畅。狄秋并不是绝顶聪明那一类,暑假的预习也没包括语文,她能做的不过是拼时间,努力划桨追赶着大部队的进度。
第一节是数学,经过课间的10分钟补觉,狄秋已经缓过精神。她用手肘戳了戳同桌赵时行,“老师昨天说要把第一章的总习题做完,顺便复习一下重点,是吧?”
“嗯。”赵时行同样低头翻看着课本,随意回答着。
“你……不是他吧?”狄秋看着眼前人,“你怎么来了?时行呢?”
“有那么明显吗?时行说你可能会认出来,我还不信。”赵时航摸了摸自己的脸,饶有兴趣的看着狄秋,他一动不动注视着狄秋那双另类的眼睛。
“只是直觉,身边的人感觉不对。”狄秋低头,避开眼神交流。
赵时航被逗乐了,这大概是他听过能辨认清他俩兄弟的最没根据的理由。讲台上刚安好扩音器的老师瞪了“赵时行”一眼,他感受到一道非善意的寒光,秒变高冷脸,正儿八经的压好课本,拿起笔。
等风头过去,赵时航又回戳狄秋。“时行确实生病了,不过我看他上午两门课,数学和物理,我都挺感兴趣的,我就让我爸给我老班请了病假。”
“你原本要上什么课?”
“哎,英语和政治。”
怪不得,昨天就注意到时行有些病怏怏,兄弟俩学科偏向也一样,着迷理科,对文科不怎么感冒。替双胞胎兄弟上课上学,在狄秋看来,就和交换衣服穿没什么区别,又不是替考,交换人生之类的。但身旁的人似乎对狄秋轻而易举辨别他和时行非常感兴趣。
“你的眼睛,”赵时航忍不住插了一个问题,“是天生这个颜色吗,好浅啊。”
“嗯。”
“你能具体说说你的直觉吗?我初中同学见了我俩还得辨认好长时间,有时还能认错。”
赵时行没有深究她的眼睛,又回到了双胞胎的问题上。狄秋暗自呼了一口气,有一次班上叫韩笑的女生发现她的眼睛颜色,问了句狄秋是不是随她妈妈,狄秋立马反问,不经大脑地,你怎么不问是不是随我爸爸?
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下,狄秋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掺友好的成分。
狄秋以为她知道了妈妈那件事,想挖苦自己才那么问,于是她立马穿上了铠甲,回以反击,没想到对方赤手空拳。狄秋后来仔细想韩笑为什么要这么问。
韩笑的头发是自来卷,发尖上的一个个卷儿像是枝头上一颗颗红色花椒,又小又密集,有点像女版的杰西艾森伯格。韩笑正吐槽她随了她妈妈的卷发,看到狄秋不过随口问了狄秋一句,连无心之失都算不得。
她瞥了一眼韩笑的后脑勺。“那你一定没有和你做过三年同桌的同学……那种感觉其实像是……”
到了高中有幸分到一个班,又十分巧合的再次同桌,狄秋觉得这不仅仅是“缘分”两字能解释清楚的。
“就像是银行柜台的员工接触真钱多了,一碰假/钱就会觉得特别不舒服……你等会儿。”
狄秋忍不住转头去看许焕烈,许焕烈坐在她左边,隔着一条过道。她刚才瞥韩笑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万分肯定这次不是她自作多情。
焦点效应+证实偏见+大胆求证等于什么?
出糗啊,小傻瓜。
狄秋最近感觉许焕烈会时不时瞥她几眼,错觉吗?芯姐姐用一个公式解释了她的自作多情。想做个出糗的小傻瓜吗?
不想,坚决不想。
这次许焕烈眼神强烈的难以忽视,可能真的找她有事,但上课呢,能有啥事?
许焕烈的眼睛黑白分明,墨色的眼珠像奶茶杯里黑珍珠,又大又圆。他似笑非笑盯着狄秋,看她漂亮的五官凝成一个巨大的问号,好像在问自己“你为啥瞅我?”
许焕烈眼珠子向下一沉,狄秋的橡皮正躺在地上,然后又看了狄秋一眼,而后表情无所谓的看着课本。
原来东西掉了,狄秋感谢的表情来不及换上,看着许焕烈的侧脸,一脸尴尬的僵在原地。她捡起了东西,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儿,“嗖”的一下头又拧回去。
一惊一乍的,许焕烈对狄秋初印象里的高冷淡定范儿早跟着拧头操“嗖嗖”的拧没了。
“我意思不是说你是假的……”
“狄秋,告诉我这题答案多少。”
白/粉笔咔嚓被老师十分暴躁的捏成三段,然后全被扔进了粉笔盒里。她又重新摸索了一根新的,“哒哒”粉笔的屁股有节奏的撞在讲台桌上。
“嗯……”
这个女老师最擅长冷暴力,喜欢用肃杀般的沉默逼着对方主动认错,搭上一节课也没问题,反正她有能力把两堂课的内容压缩成一节。这种教课方式在学期伊始便初见端倪。
狄秋当然还要死前挣扎一番的,万一侥幸答对了呢。
赵时航是不指望了,他两只手摊在课本上,意思是无能为力。狄秋知道前位的人李云伯肉多块
头大,但没想到这么过分,站起来都看不见他书页的边角。许焕烈呢,半瘫半坐,手臂垂到椅子旁,书面上干干净净的,每一个题的末尾只用铅笔写了个答案,任何红笔改动的痕迹都没有。
她哪知道老师讲哪了!
狄秋开始了推测:刚上课十分钟多,老师应该讲的不多,从前几个题选个吧。等等,不对呀,一二三题这么简单,老师怎么可能细讲。
就在狄秋决定缴械投降的前一秒,一声似口哨般悠扬的排气声喧宾夺主的抢了全班同学,甚至是老师的注意力。
“嚯,真味儿。臭鸡蛋味儿!”
俗话说,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但这味道真是太具有杀伤力了,有限的空间里,前排同学投放的气体,狄秋在后排都能嗅到。不知道老师是被声音吓得镇住了,还是被剧毒般的气味熏晕了,竟放任同学无视课堂纪律,私自下位开去窗户。全班哄然大笑,尤其许焕烈笑的最甚。他捏着鼻子,以唯恐天下不乱的音量肆意大笑。
“硫化氢,硫化氢啊!”
许焕烈嘴不停,手也不闲着。宽厚的手掌迅速握起笔,在课本某个位置,准确利落地画了一个大圈。
“老师,K的取值范围是小于等于40或大于等于160。”
老师烦躁的摆了摆手,没有判定她的答案对与否,便示意狄秋坐下。
“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怎么写,狄秋现在才真正知道。熟悉的目光从相同的方向再次投射而来,狄秋觉得这样的关注莫名其妙。她微微偏头,浅色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许焕烈。
许焕烈眼神炯炯,折射着笑意,看狄秋看的理直气壮。
狄秋欠许焕烈一句“谢谢”。
下课铃声响起,许焕烈都没瞥狄秋一眼,吆喝着众多基友准备抬人上树。中国台湾片《那些年》虽然还未在大陆上映,但它的热度因为胡夏演唱的同名歌曲开始上涨,男生都对柯景腾毕业典礼那天被上树这一项运动乐此不疲。
凡是下课时间,树,门,拖把等等,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能作为这项课间活动的一份子。要是碰上某人生日,和多少岁就要在蛋糕上插几支蜡烛一样,教学楼前的树基本都能被寿星的□□光顾一遍。
学校东南区的三排活动板房,一排是教师办公室,另外两排是学生教室。两排教室中间安了十二个乒乓球台,大课间活动同学用来玩乒乓球,但更多的时候是踩上去,用作看热闹的观景台。
狄秋无奈的摇了摇头,外面已是一片喧哗。一场大雨刚停不久,整棵树,从树叶到树干都是潮乎乎的,不知谁这么倒霉,要被上树。
狄秋眼神落在她左边课桌上的数学书上,书本很干净,干净到只有用笔写出的答案,不像她的,暑假预习的时候狄秋往上面写了不少,内容详尽的像本数学参考书。
狄秋忽然感到一点点的挫败感,她从不是那种学起习来不费力还能考试成绩拔尖的那种学生。如果她的课本像许焕烈那样干净,她就考不上南柯最好的高中了。
清凉潮湿的风吹动书页,哗啦哗啦向前翻,倏然停在扉页。狄秋看的真切,许焕烈桌上的数学课本,“娄朔勋”三个字,方圆工整展在纸上。
书被人拿走,狄秋视线随之移动。二十二班门口之外,娄朔勋站在那,清癯的面容不带任何表情,苍白憔悴的皮肤衬得那对剑眉愈发浓黑沉郁,冷漠的视线未落及送书的同学,也未落在那本数学书,而在狄秋身上。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缺席你的人生,所以不懂你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