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光『一梦江湖双暗同人』》扎坦诺斯

3、第二章

　　练武学艺皆非一日之功，榛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有废寝忘食地窝在门派里。暗香一门延续至今，当然不是只靠暗杀什么的，平日里弟子们可以隐瞒身份，去江湖上过平常人的日子。

　　没入暗香的时候，他也是在江湖上混迹许久了，有些赚钱的路子。过去整日在江湖上混迹，银子如流水，从没想过要屯，入门之后便深觉自己整日挥着入门发配的生铁匕首，实在配不上暗杀这么严肃的职业。便在练武之余开始发奋挣银子，励志给自己换身行头。

　　这日他又一次去邛库命那讨要些事做，被随手塞了张货单，进了一个商队，点货的时候他还没怎么注意，满脑子都是今早刚看的武籍。然而，当货物放好，几个随行的少侠整理好行装准备上商车时，榛空却望见了一抹熟悉的红影，整个人一僵，差点下意识又隐身跑了。

　　“喂，你上不上去啊？”身后侠士催促的声音这才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他立刻颔首缩肩，将自己藏在了车厢的角落里。

　　然而平日里存在感极低的榛空，今日似乎没那么幸运了。没坐一会儿，他只觉身边一沉，一个人的气息便撞进了他的世界里。

　　那气息，让他想起了暗香门派里随处可见的兰花。那是山间最干净的清香，却覆在以杀止杀，忍辱负重行走世间的暗香弟子身上。许是在门派里待的久了，沾染上了吧。榛空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暗地里心跳如打雷，下意识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香囊。

　　可那股气息又靠近了些，清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暗香的？”

　　榛空用尽全力才抑制住自己跳起来的欲望，装作平静地转过身来。与远远望一眼的感觉全然不同，那人的眉眼与他的声音一般温润如画，浅蓝的眸子微弯，勾勒浅淡的笑意，恰到好处的拉进了距离又不失风度。

　　他被那笑意晃得怔了怔，没能立刻开口。只是他的神情天生严肃，东门时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微微颔首说道:“不用紧张，我也是暗香弟子，是你头上的小花我看着眼熟，是师姐给你弄得吧。”

　　榛空下意识摸了摸头顶，心里不觉怨起了师姐，绝对是趁他早上没完全睡醒的时候插上去的。他那个师姐没事就喜欢拉着他胡乱打扮，初来的时候，他甚至被塞了件女裙，还是他绕着易居跑了三圈，才引来了师父的注意，让他免遭毒手。没想到防来防去，还是让师姐坑了。
　　瞧见他隐约的温怒，东门时的笑意更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别怪梅师姐，她就喜欢打扮，但又觉得男孩女孩没什么区别，所以才老送来这些……”东门时看上去似乎有些怀念，又问道:“你是新入门的？”

　　“是。”榛空终于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颔首道:“榛空，见过师兄。”

　　“太客气了师弟，在下东门时。”东门时收回手，似是坐正了些。

　　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冷了下来，他这人平日里一个人待惯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人交流。安静了半晌，榛空觉得再过会儿，他这唯一和东门时相处的机会也要错过了。酝酿了一会儿，他终于主动转过头去，望向了东门时的方向。东门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回过头来，望着他微微挑眉。

　　“师兄为何也来押镖，我记得刀堂的事务似乎很多。”榛空硬着头皮，小声说道。行商里有自己的规矩，其他少侠也不会因为好奇来听这个墙角，都坐得远远的，不是闭目养神，就是顶着窗外发呆。

　　东门时微叹了口气，说道:“刀堂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每出一次任务，会给弟子放上半个月的假休整，我们也不是铁打的人嘛。”

　　榛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仔细望了东门时两眼，发觉他眸底藏着浅浅的清灰。他收回目光，又道:“师兄若是想在江湖上打拼些财路，师弟可以代劳。”

　　“哈哈，不必了。我就是想体验一把普通人的感觉，没事出来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不错。”东门时往后一靠，身上的气息似乎松懈了一瞬，又紧绷起来。

　　“那，为什么要拜入……”榛空下意识接了下去，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还轮不到问这些问题，生生止住了。

　　“也许是这就是门派的魅力吧。”东门时并不在意榛空冒冒失失的疑问，说道:“难得路上遇到同门，一会儿一块去喝顿酒？”

　　榛空无比平静淡然地微微垂眸道:“好。”

　　也只有他掌心扣出的指印，能表现出他究竟有多激动了。

　　榛空一路宛若梦游一样地将货物送到地方，被东门时原地一揽，拐进附近的小酒馆里。东门时许是最近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喝起酒来跟灌水一般，他想拦都拦不住。他喝起酒来总是眉头微皱，似有说不尽的事埋在心底。

　　喝到半路，东门时忽然将他一把拉住，低声问道:“你觉得以杀止杀真的好吗？”

　　榛空知道在门派里质疑掌门的信念是大逆不道的事，但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他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说道:“对不对我不知道，但是……若是死者真的有罪，那死有余辜。”

　　“那有罪却诚心忏悔归善了呢？”

　　“……”榛空顿了顿，说道:“即便心诚，有罪便是有罪，伤害过的不能抹去，终是要看受害之人能否原谅了。我们暗香是为受害之人申冤，这些事，还是别深究的好，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说的也是。”东门时轻轻一笑，又拿起酒壶，想再小酌一杯，被榛空一把按住。

　　“别喝了。”榛空无奈地扶了一把差点摔到地上去的东门时，他已经一人喝干了两壶酒了，连杯子都快拿不稳了。

　　东门时没再强求，一头栽在桌上，趴着不动了。榛空微叹了口气，自己结了账，将人扶起来往外走，但到了门口又有些发愁了。他本来和师姐说好今晚回去，但现在看来，回去的路实在有些难走了。东门时比他大上几岁，个子高了他半个头，背着这么大个人摸黑爬不破峰是肯定过不去的。

　　还是去客栈吧。

　　一路拉拉扯扯，总算把人放上了客栈的木床。东门时的睡相十分安稳，除了最开始迷迷糊糊地嘟囔几声，便再没什么大动作了。

　　榛空心底知道这么做并不好，也自觉地订了两个房间，可人却宛若钉在原地一般，硬是挪不开步子。他原本对这位师兄只是崇拜，在近距离接触之后，反倒觉得他有些可爱了。他会说笑也会抱怨，喜怒哀乐几乎都写在脸上，还能和一个半路遇上同门喝到烂醉。

　　若说以前东门时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名字和一抹红影，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是一个风趣儒雅，满身活力的人，全然没被暗香阴冷的气息染上半分。

　　这样真好。

　　榛空近乎温柔地为他捻好被角，望了半晌那张温润的眉眼，终于颔首垂眸退了出去。终究是暗香的师兄，就算睡得再怎么安稳，他始终注视着总归是睡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