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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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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三急,急久了,我终于憋不住,从床上起了身。
厕所和床仅一墙之隔。我赞叹现代人对于空间的利用率真是高得出奇,尤其在厕所方面体现出绝高的天赋。
从古代到现代的一些落后山村,厕所是厕所,澡房是澡房,洗漱也自有其地方,而如今的厕所已经兼并了澡房和洗漱的地方。仅在两三个平米之内,还安置了挂毛巾的杆子,放洗漱用品的架子,放清洁工具的角落等等。
在抽水马桶的旁边有一块半米高、半个半米宽的镜子镶在墙上,我一边小便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从来不觉得镜子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尽管我一天得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十次以上。虽然那只是镜子里的影像,但是,我常常想:万一镜子是有思想的呢?它就可以随心所欲了,给每一个人呈现一张它想呈现的脸。
如果镜子当时开心,镜子里的脸就会格外的俊俏;如果当时镜子情绪低落,那它就指不定会呈现出一张如何奇怪组合的脸了。
所以我常常不信任它,它呈现给我的脸是那般的丑陋,难道面对我的时候会让它很不高兴吗?这样看来,那些照着镜子觉得自己难看的人最好远离镜子,因为你让它情绪低落了。
如果某次我也情绪低落,甚至脾气暴躁,可能会将镜子摔个稀巴烂。无论如何,我是不信任镜子里的那张脸的,除非我的眼睛能够亲眼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模样,可我到如今仍未能做到。
我趁着已经起来的这股劲头未消,赶紧煮点米饭。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我抓出三把米到电饭锅里,把内锅拿出来,接些水涮一遍,倒掉,再接些水涮一遍,倒掉,再接些水,把内锅放入电饭锅内,盖上锅盖,然后插上电源。
我不会做菜,也不能光吃白饭。我瞅瞅墙边,还剩下一根胡萝卜和几棵小白菜,以及一盒青椒和几个鸡蛋。我把胡萝卜洗净,切下一半,留着,然后打开电饭锅盖,将另一半用小刀切成片放进去。我又挑了三棵小白菜,片片叶剥下来,洗净,然后放入电饭锅内。我又选了一个鸡蛋,洗净,在地板上轻轻磕一下,然后打入电饭锅内。
我决定还是不放入青椒。青椒一个个面容狰狞,暂且让它们再安逸地待在一边。我拿出一双筷子的其中一只,把电饭锅内的鸡蛋搅匀,然后盖上锅盖,放好筷子。
只要等上一会儿,我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饭菜。我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于是在电饭锅旁狭小的空间里手舞足蹈,然后兴奋地跳起舞步,走几小步,转个圈,手脚跟着动。
我也不知道自己跳的是什么舞步,又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得意忘形,有些失控,于是又停下跳舞,索性唱起了歌。唱了几句,我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痒,又想到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我唱得太难听,像鸭公嗓,于是我又停止了歌唱。
四周仿佛再次安静下来,我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坐在床角。难道我真的唱歌是鸭公嗓吗?我又试唱了几句,觉得不像。我听过公鸭的叫声,觉着和自己的声音还是差别很大的,不禁怀疑起别人的看法。
我忽然看到电饭锅怎么还没冒白气呢?时间也过去好一会儿了。我走近一看,才发现电饭锅还处于保温状态,没有调到煮饭状态。
这让我觉得很郁闷,我不止一次忘记调了。难道我的记忆力衰退了吗?我又想起刚才怪异的举动,令心里产生一股异常沉闷的气息,堵住胸口,仿佛坠入深渊。
过了许久,我终于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透过盖子上三个小小的圆孔溢满整个房间。我忽然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
以前每次打开房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总是充斥着陈旧腐朽的味道,尽管我敞开房门也无济于事。而现在这股浓浓的香味驱逐了那股恶劣的味道,我的精神一瞬间也好起来。我蹲在电饭锅旁,闻着里面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味道,感到飘飘欲仙。
饭菜盛起来刚好一碗,我就挨着床边吃。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在此时却胜过一切山珍海味。我不忍一口气吃完,吃了一半就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到桌上,然后兴高采烈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一会儿迈着大步,一会儿迈着小步,一会儿蹲下来双脚蹦跳,一会儿又原地转着小圈。
开心得累了,停下来喘口粗气,目光又正对着桌上那半碗米饭,却仿佛是母亲在对我微笑,一会儿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多吃点好的,别省钱,没钱你就说!”
然后母亲又久久地凝望着我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而母亲在我的视线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还要欺骗母亲多久呢?小的时候我用自己的节俭得到了母亲的信任,长大后我在外面花钱如流水,母亲却依旧以为我省吃俭用,每次通话都认真地嘱咐着我“多吃点好的,别省钱,没钱你就说”。
家中情况我心里明白,母亲慷慨给我的那些钱——不容易!
我还要欺骗母亲多久呢?母亲啊!您知不知道,您儿子的心不再那么干净啦!您儿子的心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就变啦!我不敢对母亲说出实话。我还得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母亲的骄傲的美梦!
哭了一阵,我的情绪又慢慢地平静下来,把碗和锅都洗干净,又把房间扫了一遍,然后用水拖了两遍。我整理着房间里的各样东西,各自摆放好位置,沾了灰尘也用纸巾擦拭干净。
我惊讶自己竟然能像母亲一样,可以把身边的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我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灵光一现却冒出一句古文,“日出而云霏开,云归而岩穴暝”,这正是我此刻的心情。
我低头却又看到床边角上还有半块瓜子壳,立马跨过去弯腰把那半块瓜子壳捡起来,然后扔到垃圾桶里。还不放心,我又仔仔细细地巡视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直到最终确定没有遗落任何一块瓜子壳或花生壳。
在洁白的墙上有一幅画(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一张油纸的海报),我经常用警惕的眼光审视着房间里的任何一件物品,却未曾留意过墙上的这张油纸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十分帅气的男人的半身像,我却认不出来他是谁,也许是某位歌星或者影星,穿着个性,面带微笑,眼神闪烁着微光。海报还是新的,也许是当今的某位明星。
小的时候,在父母的房间里头,也贴了一些这种海报,有一人的,也有两人的。两人的贴在父母床头,面带微笑,眼神闪烁着微光,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漂亮极了。
我猜想这房间的前主人肯定没有艺术细胞,否则他就会在墙上挂一副梵高或者米勒的画作,虽然不可能是真迹,但也能体现出心底对艺术的尊崇。
也许这张海报也不是前主人贴上去的,而是前前主人,或者是刚装修好房子时,第一位房客留下来的。我也不会去把它撕下来,当我要离开这房间的时候也不会破坏它分毫。虽然我不认识这位半身的男人,但在这寂寥的房子里,有一张脸带着微微的笑容,眼神里闪烁着微光,总是极好的。
我忽然看到白墙上有许多细小的裂缝,像树根一样延伸到地底深处。我一直以为这是一栋结实而牢固的房子,可现在却在洁白的墙上发现了裂缝,虽然极细微,但却很多,不禁让我感到恐慌。我开始担心这栋房子会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崩塌下来,楼上的水泥块砸下来,如果幸运的话,只是把我的腿压断。
我不能动弹,被困在黑暗的狭小空间里,空气里尽是浓密的灰尘。我在绝望的同时,又期望着某人掀开头顶的水泥块,然后呼喊着同伴,一起把奄奄一息的我救出去,放到一张简陋的担架上,送往救疗点。
在他们掀开头顶的水泥块时,我会看到洁白的天光,仿佛天使的光芒,然后微微地闭上双眼,享受着如获新生的喜悦。我笑着,接着意识到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不禁又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唏嘘不已。
一时间不知道做些什么,我坐在凳子上有些心神不宁。面对着电脑,我只是用鼠标一次次地点击刷新或者清理垃圾。我不追新剧,不追新电影,不看综艺,也不想玩游戏,不想听歌曲,甚至打开网页也不知道想浏览些什么,索性又把浏览器关掉。
自从很久以前和女友分手后,我就渐渐地隔离了很多东西。
我拿出手机,屏幕一页页地翻转,也不能确定自己想要看什么。打开□□,又打开微信,接着打开微博,并没有什么新鲜事,我又关掉手机。
这几个月的漂泊,认识了一些朋友,也丢掉了一些朋友。自从一个人来上海后,朋友之间话语通信就逐渐地少了,仿佛凭空地产生了隔阂。随着时间地流逝,就习惯了一个人安静地沉浸在某种孤独里面,没有打扰,也没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