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丑》胡小周

5、道别

　　傍晚的通汇路很安静，疯玩了一天的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陪着左边的白杨，右边的围栏，一直走一直走……
　　记得曾经也是这样安静，当时自己正要回家。高烨说有事，不能来接自己，刚好，也好长时间没有享受过一个人的傍晚了，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陪着右边的梧桐，左边的一间间小店，慢慢走着，直到一抬头看到，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那时，也许是因为心情好，就上前打了招呼，却没有想到迎来的是冷漠和不屑，气得自己甩头就走。可是走了不多远，也许是气不过，又回头去看那个人。无论怎么看，那个人都不像是在等人，连手机也没有，他坐在那儿吹风而已么？想着，又折了回去，不客气地问他：“喂，在等人吗？”
　　“关你什么事。”那话听着一字一顿，生冷僵硬。
　　“呵，不会好好说话吗？”
　　“你难道听不懂？火星来的？”
　　“失恋了？”
　　“失恋是什么？你要是有那么聪明点儿，就会看到我正要露宿街头。”
　　听后，自己便喷笑出来，刚想嘲讽几句，看着替他那恼火又焦虑的脸，又把嘲笑的话咽了回去，转身也坐在长椅上，“那么，你怎么不借电话，打给朋友，反而干坐在这。”
　　“刚回来，朋友，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联系方式。”
　　“你出门怎么什么都不带，是有钱人的新作风？”
　　“什么什么都不带，明明是被偷走了，你看不出来吗？”
　　“好好好，淡定淡定。首先，我的眼睛没有耳朵聪明，直到耳朵听见你说这事，眼睛才看到，我的眼睛表示抱歉；其次，如果你无处可去，就跟我走吧。”
　　“现在国内的女孩子都这么开放吗？”
　　“见鬼了，兄台真的是将要露宿街头的人吗？”说着挥起手抓包直接砸像他的头，面朝上空呼了口气，“非要逼我……喂，喂！喂？不会死了吧？哎，哎！你可别死啊？喂，还好吗？还……”
　　“啊咳，疯女人，疯女人……你把我要晃死了！疯女人……咳……”他皱着眉，睁开眼，抹了下鼻子，“什么？血？你这疯女人，疯女人……”他正想站起来理论，却一皱眉，很难受地又坐下来。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这样砸人？”
　　“没想到你这么不禁砸……”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你走吧。真倒霉……哎，你回来。”
　　“嗯？”
　　“能不能借点钱。”
　　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总之说不上来的想笑，就带着他进了一家小面馆。他一个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五碗面后，终于在对面十分拘谨地做好，说：“真谢谢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方便日后还你钱。嗯，我叫沐晨。”……
　　“我叫林雨。”她忽然站住脚步，空洞地看着前方，微笑着，轻轻说道。
　　“我知道啊，林雨。”东旭回头看着停下来的她，刚好路灯毫无准备地亮起来，伴着几丝留恋的日光，照在面前那张带着微笑却充满失落的脸上。
　　“是东旭啊。”她低下了头。
　　“一直是我，笨蛋。”
　　“可是我……”
　　“嗯，按剧情发展，你应该说，可是你喜欢的是他，这个他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管他呢。只是觉得一旦你发现自己爱上他，所有分开的理由，都只是逃避的借口——怎么样，哈哈，我可以去写个狗血苦情剧本了。”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很喜欢你，作为朋友。希望，今天这近似疯狂的快乐时光能成为日后我们在困难中的一缕阳光——你瞧，我多文艺，哈哈。”
　　“什么？”
　　“我是说，我在像你说再见啊……我参加服兵役了，交通问题，加上，”他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加上遇到林雨。是凌晨的机票。”
　　“好吧，居然说得和谜语似的。”一边点着头，一边笑着，她仿佛在迫切地找寻着什么词汇来继续她的话语。半响，忽然想到几句送别的话，脱口而出的却是——“搞什么？啰嗦！”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石化了。
　　“喂，你这个笨蛋，真是，你还能更蠢一点吗？”
　　“呵，你再说一遍？”
　　“我！你……”他一扭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生气，甩开她向前走去。他以为她会追上来，偏偏走了好久，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再一回头，她居然还站在那儿。他跑回去，好像也顾不得面子了。
　　“我说林雨，我这千百年不严肃一回的人，今天突发灵感说了这么多很有道理很文艺的话给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听，那个听的人难道不该佩服一下或者安慰，啊呸，鼓励一下吗？至少听说我要走也该说声再见加油之类的吧？嗯？”
　　“我说东旭，你这个千百年来不严肃一回的人果然已经不会严肃了，啰啰嗦嗦说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给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听，听的人听了这么久，难道不该感谢一下倾听人的耐心吗？至少要说谢谢吧？嗯？”
　　“……这位盆友，在下的灵魂服气得五体投地。”
　　“彼此彼此！”
　　两个人疯笑着，打开手机导航，打算一路走向机场。最终谁也没有说道别的话。再见的事，再见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