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丑》胡小周

2、符号

　　雨后的水泥路上，凉凉的风。路上偶尔驶过几辆面包车，旁边立着的几处民居也便呆滞地看着，一砖一瓦，沉默，满眼都是疲惫。只一间小卖部前褪了色的彩旗还在随风飘动，像在等什么人。
　　矮矮的石桩上看不清写着什么字，林雨走近，拨开石桩上附着的杂草，“X县”，低头看了下手表，轻轻地呼了口气，“已经下午四点了……”
　　“老板，有面包和水吗。”
　　“这里，矿泉水……”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小卖部店老板蹲在空间狭小又很杂乱的货架旁翻找着林雨要的东西，“嗯，面包没了，方便面要吗？”店老板站起来，叼了只烟，拿起货架旁的木拐，自说自话似的拿出了两瓶矿泉水和四包方便面，像是拿出了久藏的珍宝。
　　“一瓶水，两包方便面。”
　　“八块。”店老板也不看林雨，自顾自地用打火机点了烟。
　　“给。老板，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有。”店老板两手支在面前的桌子上，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姑娘，“之前有个人找……噢，算了。没关系，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住的地方，能走的人都走了。往里走，第三个岔路口就能看到。”
　　林雨谢过店老板，按他指的方向走去。从最先看到的几处民居，到密集的房子错错落错一座挨着一座，像个迷宫，每个岔路口都有不同的分支，下一个岔路口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分支上。林雨傻站在一个路口，半响又放松一笑，管他呢，走到哪里便是哪里，总不会连路人也碰不到一个。
　　也许旅店会在下一个路口也说不定。
　　林雨拎着东西，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的疲惫让她渴望这样一条无人的街巷，此刻安静的环境倒让她心安。
　　迎面走来个人，清瘦的躯体像是飘落在那残破的黑色大衣里。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雨还是不经意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脸色青灰，头发乱乱地堆在前额、耳边，下巴上带着短短的胡子，一双眼很呆滞地看着前方。他也看了林雨一眼，干涩的嘴唇动了动。
　　面熟，奇怪。
　　林雨站定，回头又看他，那人也正转身看向自己，瞬间彼此都睁大了双眼——那是沐晨！毡帽的儿子！不是死了吗！
　　一转身，手指一松，方便面和水掉在地上，林雨开始疯跑，望尽那条巷子，何故不见半个人影？
　　“站住！”
　　“啊——沐晨——”
　　“符号呢？符号呢！”
　　惊恐的泪布满林雨的脸，被沐晨按在墙角，他正疯狂地翻着她的大衣，“符号呢？符号呢……”
　　林雨朦胧中醒来，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青灰的四壁中，只隐约看见一个高高的柜子。手一动，触到了谁的头发，林雨一惊——沐晨瘫坐在地板上，头伏在她的手边，闭着眼睛，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几乎不确定他是否有意识。
　　“沐晨，你居然还活着……”
　　“你还活着……”那声音洒进潮湿的空气，他的手握住了林雨的手，眼睛还是闭着，“真的是你吗……如果是你，你是不会丢掉那个符号的……”
　　“梦话吧。”林雨舒一口气，想抽开手，想离开。
　　“你还活着。”他的眼泪落在她的手上。
　　“沐晨……为什么。”
　　“咖啡厅失火，他说，你还在里面……大火里，我找不到你……我的幸运符号，被你，带走了……”
　　“沐晨。”刹那，一阵苦涩涌遍全身，她闭着眼，想挡住眼泪，“幸运符号，呵呵，那是假的啊……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我要这么狼狈，沐晨。”
　　“我死了，不是更好。”
　　“可是，你还活着啊，我们难道不能，一起回去吗？”
　　“不能，你什么都不懂。”
　　“对！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懂，我甚至不懂为什么要认识你！你！你……”
　　“林雨！你怎么了！林雨，我错了……啊——”
　　那一刻，他捧着眼角还挂着泪的她的苍白的脸，失声哭泣，经历那场大火后，他清醒地感觉到那种失去她后撕心裂肺的痛，伴着泪水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们，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梧桐叶在秋风中茫然地飘落，伴随着他慌张的脚步。走出小镇很远的一个道口，他直接跪在道路中间，终于拦下一辆面包车。
　　“找死啊！”一个粗莽的脑袋闯出车窗。
　　“帮忙。”
　　“帮忙？小子，你有钱吗？年纪轻轻也干起碰瓷的行当！滚，滚！不滚压死你！”
　　“我说帮忙你耳朵聋了！”沐晨蹭地从地上站起，一步跨过去，伸手掐住了那颗嚣张的脑袋。脖子后刺骨的凉意让那脑袋恶狠狠地一转头便不敢再动一分。“下来！”沐晨的双眼爆发出浓烈的恨，颤抖的嘴唇咀嚼着可怖的血腥味，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脸色苍白的林雨，他更加凶狠地将那人拉下车，“扶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