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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白玉无瑕 ...

  •   头疼,很疼。

      梦里喧闹得很。金碧辉煌的宫殿覆盖了血色的鲜红,活生生的人如同没了骨头一样倒在地上,大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

      母妃胸口穿刺着-把亮晃晃的长剑,反射的光刺疼了江舒玉的双眼。

      紧接着就是无止境的逃亡,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在减少,身后缠着跗骨之蛆一般的追兵的马蹄声,不过三天两夜,他便逃到了异国的京城。最后剩下的两个护卫为了让他能活下去,劫来路边一个小乞丐易容成他的模样让那些人带回去,而两个护卫也被当场杀死。

      天地浩大,只剩他江舒玉自己一个人了。

      沈凤琛本来是照看着人,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了过去。不多时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惊醒。他抬头一看便瞧到发着高烧还在昏睡的江舒玉,白玉般的脸颊上两道泪光,还不住的有眼泪顺着滑下来,落到了他颈项间。

      沈凤琛本就是个风流公子,又怎么看的下美人垂泪,当下便伸手给人擦了擦眼泪,另-手推着人,轻声开口试图唤醒人“舒玉,舒玉,醒醒。”

      江舒玉迷迷糊糊的从噩梦里挣脱出来,睁了眼便看到一张俊美面孔挨得很近,一只温热手掌还覆在他面上擦拭着方才噩梦流出的眼泪。那温柔的声线仍喋喋不休的安慰着他:“舒玉莫哭,舒玉莫哭。”

      江舒玉本就少年心性,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的人突遭变故,撑了这么些日子,心里早就沉重不堪,此时尝到了被人关怀的滋味,忍不住鼻腔一酸,更是难过的哭起来。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个不停。

      这一来沈凤琛更慌乱了手脚,看江舒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红了,赶紧给人扶着半靠在自己怀里顺着气儿:“舒玉莫再哭了,再哭我可遭不住了。”一只手来来回回的抚摸着江舒玉的后背,就差没给人唱起小曲儿逗他开心。

      江舒玉自己抽抽噎噎哭了一阵才停下来,也觉得自己哭得有些丢脸,而且此时还趴伏在别人怀里,便耳朵尖儿红到了脖子,伸手轻轻推了推沈凤琛,带着三分哭腔哑着声音开了口:“多谢沈公子…照顾之恩。”

      沈凤琛看他恢复过来了,便放开了他,给他身后垫了垫子让江舒玉靠坐在床头,看着眼前少年哭得通红的眼睛轻声开口:“舒玉下次若是没有好去处,便是赖在我这儿也无妨,可别再干出悄悄坐在外边儿吹冷风的事儿来,徒惹人担心。”

      江舒玉更觉不好意思,头埋得更低,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我……我的确已经无家可归了……”

      沈凤琛揉了揉他的头发,道:“那便先在府上安置下来吧把病养好了再说。病殃殃的出去太过危险。我让下人做了些粥,待会儿你吃了东西,喝了药再睡下,我先去同父亲禀报。”言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有奴仆拿了粥和汤药进来。江舒玉也不矫情,吃了粥便把汤药喝掉,而后便躺在床上发着呆。

      沈凤琛离开了自己的院子,便去书房找了沈将军,同沈将军讲清楚了事情原委。恰好他的母亲沈夫人也在,沈夫人便提议说既然那孩子与凤琛有缘,不如收做养子,给沈凤琛做个伴,也好让他少出去与那些纨绔子弟鬼混。当下便一拍即定。

      沈凤琛独自一人返回了院子, 进了房坐到了床边笑吟吟的看着江舒玉。江舒玉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怯怯开口:“沈公子怎的,这样看着我?”

      沈凤琛仍是笑,半晌才开口:“舒玉啊舒玉,以后你我便是兄弟了,可别再叫我沈公子不沈公子的,称我凤琛便是。”

      江舒玉听的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沈凤琛。沈凤琛见他这副模样有趣,伸手戳了戳他脸颊,凑到人耳边笑着开口:“我爹娘说了,你我有缘,要收你做养子,给我做个伴,省的我成日出去同那些纨绔子弟鬼混。舒玉,你可得早些把病养好了,同我爹去祠堂给祖宗磕个头,顺便早些拉住我,别让我再出去鬼混了。”

      江舒玉这一顿哭倒让他心里没这么难受了,在沈府养了几日倒也好了起来。这日,江舒玉本来在沈凤琛的院子里坐着发呆,却有奴仆来寻他:“江公子,老爷夫人和少爷在大堂等着请江公子换了衣服过去呢。”

      江舒玉知道大概便是之前沈凤琛提过的事情。到底是少年心性,不免有些惶然。当下便回屋换了套沈凤琛给他的白衣,跟着奴仆去了。

      沈将军与沈夫人早便坐在了上首,只等着江舒玉过来。沈凤琛坐在下边儿,百无聊赖的把玩着紫砂茶杯,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懒洋洋的抬起头望去,待看到来人时心里却震了震。
      门口进来一个白衣少年,一袭白衣衬得他肤色白皙,黑发以发带束起,鬓角留下两缕发丝贴着脸颊垂下。少年生的并不惊艳,一张面容却如白玉无瑕,透着温润之气。虽然还是个少年,举手投足也带着些温文尔雅。一看便知应是生在了名门贵族,才能养出这样的人来。

      沈凤琛才一眼便看的呆住了,直看到江舒玉那双强装镇定的眸子才回过神,起了身去将他拉过来,放低了声音同人说话:“现在我可是后悔得很让爹收你做儿子了,舒玉生的这么好看,以后却看得见吃不着,太磨人了。”

      江舒玉耳尖一红,心道这人又在胡言乱语。也不管人,便走向前去对着沈将军与沈夫人行礼:“在下江舒玉,见过沈将军,见过沈夫人。”

      沈将军摆了摆手让沈凤琛将他扶起来,沈夫人的心里却存了个疑。这一看便知是贵族之后的人,怎么会沦落到流浪街头的地步?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询问:“ 舒玉的病可好了些?既然老爷想收你做养子,有些事我不得不问一问,城中并无哪家显赫家族姓江,不知舒玉来自何方?”

      江舒玉低了低头,面上浮现一丝低沉:“舒玉并不是晟朝的人,而是轩朝容城人。因家主突然染病暴毙,叔父们为了权益起了变故,将我母亲残害,将我逼离容城,才来了晟朝。”

      沈夫人听罢,对着门口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人去查

      沈凤琛不知江舒玉年纪轻轻就遭此变故,上前两步拍了拍江舒玉的肩膀安慰人,抬眼不满的望着沈将军:“爹,这儿子你们还要是不要了?”

      沈将军点了点头,说:“若是舒玉并无意见,便随我到沈家祠堂去磕个头就是。”

      于是乎,江舒玉便成了沈将军的养子。并定于下月初六宴请众宾。

      江舒玉的生活却并不受到这些影响,只是从今开始沈凤琛习文练武,他一并跟着去学。他仍然是住在沈凤琛的院子里。沈夫人另派人打扫了一个院子出来,沈凤琛却说怕江舒玉一人住着孤独,仍把江舒玉留下来。

      这日江舒玉正坐在屋里看书,沈凤琛便从外边儿兴冲冲的回来了,连自己屋子也没回,穿着外出的衣衫便来找江舒玉,还未近门便一声声喊着“舒玉舒玉”。江舒玉才放下书,房门便被推开,沈凤琛穿着一套黄色锦服,脚上还套着靴子。

      沈凤琛把手里的锦盒献宝似的递到江舒玉面前:“舒玉,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快打开瞧一瞧,喜不喜欢?”

      江舒玉接过锦盒放到桌上,伸手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经过精雕细琢的美玉,通体都是乳白色的,里边有一缕翠绿的纹路,被工匠稍一加工,便雕琢成了舒玉二字。玉上系着一条墨绿的穗子,用暗色的金线缠得整整齐齐。

      江舒玉征怔的望着东西并不说话,沈凤琛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水,仍旧在喋喋不休:“前些日子他们约了我一同去小王爷的猎场捕猎去,说是谁猎得多,谁便胜出,喏,彩头就是这块玉。奇居阁的人雕琢了这么些天,总算弄好了。我当时一看到这玉便想到了你,无论如何都要赢回来给你做礼物的。”他说了半天,仍是得不到回应,放下了茶杯伸手将江舒玉扶着肩膀转回来强迫人看着自己的面孔,一双丹凤眼带着笑:“舒玉,你可还未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它呢?”

      江舒玉心头漂浮着暖意,点点头应答人:“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沈凤琛从江舒玉手中拿过那块玉,给他佩戴在腰带上:“爹之前还同娘商量,说你的名字太素净了,要改成舒钰。我一听就觉得不好,舒玉便是舒玉,怎能沾染了金银俗气。”

      江舒玉不知为何,听了那些话,再抬头看着沈凤琛便觉得心里头跳的厉害。他只当是自己从来不知道兄弟手足之情,也不曾有过要好的朋友的缘故。胸臆间有些陌生的情绪,一丝一缕缠绕起来。

      初六的宴请如期而至。

      沈府上下忙忙碌碌的,沈将军与自己的老友在书房高谈阔论,沈夫人带着女眷去了后花园赏花,沈凤琛被指派去迎接客人,江舒玉却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江舒玉在府里转了转,便还是回了院子。前些日子沈将军赠了他一把剑,剑身如同赤色血玉,一挥动起来便泛着红光,这样一-把剑,却偏偏叫青霜。沈凤琛也有这样的一把剑,只是剑身青蓝,带着潋滟之色,名叫赤泷。

      江舒玉提着剑,又练了一遍刚学的剑法。沈将军说他根骨不错,是个学武的好料子。

      江舒玉才收了剑势,便听得有人在院门口说了句“好”。他转头望去,发现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紫衣,头发披散,只从两鬓挑了头发向后编了起来,将头发拢得整齐,一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望着江舒玉:“凤琛何时又在自己院里藏着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儿,倒是与以往的货色不同。”

      江舒玉不喜欢那人话语中的轻佻语气,也不知这是沈凤琛的哪个朋友,收了剑直视着人: “在下江舒玉,不知公子是凤琛的哪位朋友?”

      那人听了江舒玉姓名,面上的轻佻神色收了收:“原来你就是凤琛说的舒玉,在下秦忱,方才冒犯了。”

      江舒玉摇了摇头说无妨,此时恰好有奴仆来请,说宴会已经准备好了,让江舒玉更衣。江舒玉让那婢女带着秦忱先过去,自己留下来换了正装华服。

      大部分宾客都已经入座,沈凤琛算是松了口气,抬眼便看到江舒玉穿着一套黄色华服,如同美玉镶金,平添了些贵气,饶是他日日都能见到这人,仍不免觉得好看。便行了过去到人身边:“舒玉,你今日这样打扮当真好看,待会儿你同我一块儿到那边坐去,不跟那些无趣的老家伙一块儿。”

      江舒玉见了他就觉得心跳的有些快,得了人一句夸更是耳尖红了起来。他点点头说好,便跟着人过去入座。

      沈将军向宾客介绍了江舒玉,并言明以后江舒玉便是沈府的二少爷,宾客便齐齐恭贺沈将军得了个温润如玉的二公子。而后便是觥筹交错,饮酒作乐的夜宴。

      江舒玉极少接触这样的人际交往,不免有些无措,那刚认识的秦忱带了一群公子哥儿,笑闹着过来给他敬酒。江舒玉从未碰过酒水,喝了两三杯便觉得这酒辣得喉咙疼,难以下咽,又不知如何推拒,只得看向一旁的沈凤琛求助。沈凤琛赶忙站起来说:“我才是刚得了好兄弟的人,你们跟他喝干什么,来跟我喝啊。”当下便豪气的连饮三杯。

      之后便闹作一团,那些公子哥儿常常饮酒作乐,都不是酒量浅的,便同沈凤琛喝了个醉,直把沈凤琛喝得脸都红了,连连告饶,最后整个人趴到了旁边坐着的江舒玉怀里躲着。倒是江舒玉,除了最开始的几杯,后边基本没怎么喝过。

      待得宴会结束,沈凤琛早就醉得不省人事,只能让两个小厮搀扶着回了院里。江舒玉第一次喝酒,这会儿也有点上头,揉了揉脑袋便想离开。却被一个人拉住了。抬头一看却是秦忱。

      秦忱笑眯眯的看着江舒玉:“凤琛平日里要是跟我们喝得如此烂醉,回去了若是没人给他弄醒酒汤喝他铁定得头疼个两三日,还请舒玉多看着他点儿。”

      江舒玉点点头,回院子时便交代了下人到厨房去弄醒酒汤。想了想沈凤琛一晚上尽是喝酒了也没吃什么,又让下人煮些稀粥来。

      回到院子里沈凤琛已经吐得一塌糊涂,下人刚打扫干净,此时沈凤琛躺在塌上仍是醉醺醺的。此时下人送了醒酒汤来,江舒玉便端过来让人将沈凤琛扶起来,给他喂了些醒酒汤。不过才下去几口,沈凤琛又是一-阵反胃,来回折腾了几次,没吃什么东西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倒是把醒酒汤给他喂了下去。江舒玉算是松了口气,却听沈凤琛皱了皱眉头嘟囔着胃疼。

      一晚上光喝酒就喝了这么多,不疼才奇怪。江舒玉想起身去让下人找大夫去,手却被人拉得死紧,只得又坐回床边。沈凤琛拉着他的手压在自己腰腹上说胃疼,江舒玉只觉得掌心隔着衣物贴在人腰腹上,掌心都热了起来。心里又开始咚咚狂跳。江舒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觉得面颊有些热,动了动手腕给人揉了揉,那人就如同被顺毛的猫一般哼哼起来。江舒玉就坐在那儿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坐的自己浑身僵硬。以为沈凤琛已经睡下了,看着桌上已经不冒热气的粥只能等会儿叫下人来收拾了。想抽回手回房休息去,动了动却又被沈凤琛抓住,那人拉着江舒玉的手递到嘴边亲了一口,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话:“舒玉…不喝了…不喝了……”

      江舒玉只觉得脸一下子红起来,就连指尖都在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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