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光，我的城池》猴子不爬树

8、只愿得一人心

　　“啊、啊啊……”本来安静地躺在长椅上休憩的顾煜突然开始不安的晃动身子，双手在空中来回摆动像是要抓住些什么，高耸的眉峰、挣扎的面容都无疑显露了他的痛苦。
　　身边传来一个女声，不停地呼喊：“怎么回事，醒醒、醒醒，顾，醒醒……”
　　而此刻的顾煜备受梦魇的困扰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突然而然响起的声音像是这个封闭的世界投入的一束阳光，他拼命地朝向光源的地方跑去，最终筋疲力竭才得以从梦魇中逃脱。
　　“怎么回事？”好闻的薄荷香传入鼻间，知道是熟悉的人顾煜放松了些，眉头也稍稍放下。
　　顾煜喘着粗气，抽了几张桌前的纸巾擦掉额间因紧张而渗出的冷汗，连续吞咽了几次才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说：“还是那个梦。”顾煜用力地揉着太阳穴，回忆让他又仿佛置身于那个梦魇之中，痛苦袭来疲惫的身躯无力抵挡，双眼紧闭，青筋暴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
　　声音再次传来：“睁开眼，顾。”
　　屋内的窗帘被猛地一把拉开，阳光透过无遮挡的玻璃霸占了整个房间，还有几束由墙面发射而来的光线打在了顾煜身上。慢慢适应亮光的眼睛逐渐恢复神采，顾煜接过递来的透明水杯吞了几口，柠檬的味道不是很刺激，但也足够让他的神经舒缓不少。
　　“你之前情况明显好转了不少，为何会？”
　　顾煜讪笑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太在乎了吧。”
　　原来是为情所困，一阵清爽的笑声传来：“放轻松，顾，她等了你五年。”
　　是啊，流年似水，学校门口的老槐树被挖走了，米线馆老板已经故去，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唯独还有你一如往年，我们也还能依旧，顾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何其幸运。”
　　阳光很暖，顾煜透过指尖的缝隙看了看站台的人群，掏出手机手机将江清玲发来的那张照片删掉，我的女孩，我为什么不信呢？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莫伶玥接了起来，熟悉的声音传出：“在做什么？”
　　“想你。”伶玥放下手里的文件，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恰好，我也是。”顾煜一本正经地说，还不忘继续问她：“在做什么？”
　　“之前和你说得那个项目，明天招标。”。放了太久的咖啡已散去热气，事情太多伶玥倒没怎么在意，一股脑全往自己嘴里倒去。她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伸手去文件堆里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嗯嗯、啊啊”的回应着顾煜的电话，不时发出笑声偶尔打趣一下，以免他发现自己心不在焉。
　　她那边乒乒乓乓的声音一直没停过，顾煜也明白她在忙，只是想多和她说一会儿话。伶玥那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时两三分钟才回一句，顾煜都耐心地等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半天，顾煜突然问：“很忙。”
　　等了好一会儿，伶玥才反应过来，回了句：“还好。”
　　顾煜也实在不忍心看她一边忙工作，一边还要应付自己，想着适时结束电话，便说：“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我叫了徐桂他们。”
　　“好。”这次伶玥倒是回答得很快。
　　“那你先忙，我一会儿来接你。”
　　“不准挂。”顾煜刚准备挂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伶玥高声呗地喊道。
　　顾煜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问道：“嗯？”
　　“电话只能由我挂。”说完伶玥就傲娇地把电话挂断了。
　　顾煜宠溺地笑着，对着已经挂掉的电话自言自语：“这习惯真是一点也没变。”
　　其实投标书早就弄好了，伶玥也只是想将投标的几个细节再敲定敲定，她让程衫将几个自己挑好的主设计师召集在一起讨论。时间有些晚，会议还没开完，伶玥先给顾煜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去自己晚些再到。又开了一个小时，仍遗留有一两个没有解决的问题，两方观点僵持不下，这个会再开下去也没有意义，伶玥让程衫整理下会议内容发自己邮箱，等自己回家看看再确定。
　　顾煜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来，倒是周媚留有好几个未接电话。莫伶玥先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将车开出地面，拨通周媚的电话，打开了免提，等她回应。
　　“到哪儿了？”周媚问道。
　　“刚出公司，你们都到了？”
　　“就等你了，不急，你慢慢开。”周媚倒是很难得的没有催她，伶玥心情不错还抽出时间跟她调侃：“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周媚也会疼人了。”
　　听到这话，周媚瞬间就炸了，在电话那头直冲伶玥发火：“这么多年，你良心被狗吃了。哎呀，不跟你说了，快点，等你过来看戏。”
　　莫伶玥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想着自己还在开车也没再和她多聊。走进包间伶玥就明白周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江清玲来了。
　　周媚给伶玥使了个眼神，暗示她坐到自己旁边的空位，刚好也靠着顾煜。莫伶玥因为晚到给大家说明了缘由并说了句抱歉，都是深交多年的朋友也没谁去计较这点小事，只是起哄让顾煜代为喝酒赔礼。
　　莫伶玥刚坐下，周媚就从旁边给她递来一份餐具，乘机凑近对她低声说：“我叫的。”
　　伶玥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莫伶玥没告诉周媚自己给江清玲难堪的事，当时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抬头就能看到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想来自己今天也算是半个饭桌的主人，不说话也确实不太合适，正愁怎么开口，她倒是很善解人意的先说话了：“伶玥，恭喜你。”
　　伶玥也起身端起酒杯意思一下：“多谢。”
　　“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对于伶玥和江清玲之间总是会多关注几分，江清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大家都纷纷投来眼光，连周媚都小声问了句伶玥“怎么回事”。刚刚还觉得有些愧疚的伶玥，扭头就将自己内心的一点小挣扎抛开，微笑着点了点头，算了给她一个回应。
　　周媚在旁边不依不饶的追问怎么回事，伶玥找了个机会将那天发生的事跟她大致讲了讲。周媚听完笑得很开心，连连赞赏：“不错嘛，都知道怼她了。”瞥了一眼伶玥旁边的顾煜，确定他没有朝这边看，周媚突然贴近伶玥的耳朵说：“我倒觉得秦目城比你家顾煜可爱多了。”
　　“你们别再聊了，赶紧看看还想吃点啥，难得的机会，抓紧狠狠敲他一笔。”说完徐桂又扭头朝着伶玥说：“阿玥，你不会心疼吧。”
　　“你们随意。”伶玥摆摆手表示不管。
　　顾煜将一只手搭在伶玥的凳子上凑近她说：“随意，你真是一点也不心疼我啊。”
　　伶玥也转头看着他，笑着说：“我心疼你，但我不心疼你的钱包。”
　　“行啦，别秀了。你们不点我点，我都快饿死了。”徐桂在一旁吵吵道，可能是点菜的时候余光正好看到坐在他旁边的江清玲，徐桂有些同情地又询问了她的意见：“清玲？”
　　江清玲摇摇头表示拒绝，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很是大方地说：“问他们，今天他们才是主角。”
　　徐桂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好好一顿饭，周媚非得将江清玲叫来，真是没事找事，趁周媚没注意，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她几句。
　　徐桂点完菜又催促服务员再送些酒水上来，顺便让他们将顾煜的杯子换成了大号的酒杯，一边给顾煜倒酒一边说：“哥们，今天你就别想站着回去了。”
　　顾煜心情很好，没有推脱端起徐桂刚倒好的酒一口喝完，末了还不忘挑衅徐桂说：“你试试。”
　　徐桂哪肯服输，立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学着顾煜一把倒进自己嘴里，喝完又用眼神挑衅回去。
　　顾煜刚想接着动作就被伶玥拉了回来：“少喝点。”
　　顾煜本就站着，他直接弯下身子在离伶玥耳蜗很近的地方用细细碎碎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伶玥的耳朵被顾煜弄得痒痒的，她轻轻地掏了掏，看着和徐桂拼酒的顾煜只是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了。周媚很快也加入他们的阵营，就连江清玲也鲜有的被拉着喝了好几杯。唯独伶玥态度很坚决，又有顾煜护着她，总算是逃过一劫。
　　“顾煜，我跟你讲，阿玥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你要对她好，对她好，知道吗？”徐桂明显喝多了，端着酒瓶摇头晃脑地指着顾煜说。
　　“行啦，要你说，我们阿玥就是好。”周媚拉了一把徐桂，原是想让他坐下来。没想到徐桂一时没站稳，也可能周媚喝完酒劲儿使大了，他滑过凳子的前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里拿着的酒瓶摔成碎片，液体也顺着流了出来。
　　顾煜赶紧伸手想将徐桂拉起来，徐桂一把推开他，摆着手说：“我没喝多，没喝多，真没喝多。”说完，止不住地打着酒嗝，周媚一脸嫌弃地用手在自己鼻间扇风。
　　江清玲也喝多了，看着徐桂的窘态“嘻嘻”的笑着。想来是可能坐得有些久了，腿有些累，她向前抬起双腿身子向后靠想要舒展一下，一不小心没坐稳，也摔倒了地上。伶玥不想顾煜出手去抚她，只能自己走过去和周媚一起把她扶起来按在凳子上，希望她老实不要再乱动了。
　　徐桂的五官拧在一起，看样子是要吐了，顾煜示意他们看好江清玲便将徐桂拉去了洗手间。幸好周媚没有喝多，伶玥总算还有点安慰，本来还打算提前走，现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真让她头疼。应该吃得喝得也差不多了，等顾煜将徐桂带回来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伶玥看了看这一桌人也就她还能开车，这么多人怎么也送不回去。想了想后她和周媚商量，决定给江清玲的哥哥江明屿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走江清玲。
　　电话刚挂断，手机就被江清玲抢走撒气似的扔在地上，“砰”的一声，还将脚边的几个酒瓶打翻了。伶玥无奈地摆着头，想着她大概是要发酒疯了吧。
　　果不其然就听见她开始喊：“莫伶玥，我讨厌你。”
　　这话周媚就不爱听了，脾气一下就冲到了头顶，冲得江清玲就一顿吼：“呵，搞得好像阿玥多待见你似的。”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江清玲声音越老越大，扯着嗓子在屋里喊。
　　“你最好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 周媚凑上去就要跟江清玲动手，伶玥看见赶紧拉住她说：“你跟一个喝醉的人计较啥。”
　　“也是，呵，顾煜选的是你又不是她。”
　　周媚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江清玲，她眼珠瞪得老圆，嘴巴张开，像是要与两人撕扯。突然又低下头，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沮丧，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我能和你争什么，我连争的资格都没有。”然后就嘴里就一直重复这句话，周媚和莫伶玥两人干瞪眼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着江清玲没有再闹也就随她去了。
　　顾煜带着徐桂回来的时候，江明屿刚好也到了。几个人商量下决定由江明屿顺路将徐桂送回去，伶玥和周媚一起，顾煜没有喝多找个代驾就可以了。
　　“开车小心点。”顾煜站在车窗前，弯下腰嘱咐了伶玥一句，看着她开远了，才走到自己的车前，给师傅报了个地址就径自坐到后座上侧靠着休息。
　　莫伶玥将车子开到周媚住的小区门口，周媚并没有急着下车，坐了一会儿突然对伶玥说： “阿玥，有件事……”
　　电话突然响起，伶玥伸出手暗示周媚稍等一下，接起电话，是程衫打电话来提醒她明天招标会的时间，伶玥简单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路上开车小心点。”周媚拿起身边的包下了车，伶玥满心都在明天的招标会上，倒没怎么在意周媚的异常。
　　刚回到家秦目城又打来电话，伶玥很快就按下接听键：“秦老板，明天招标了，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不合适吧。”
　　秦目城没有理会她报复式的调侃，有些担忧地说：“明天还有几个思想老派的董事，你……”
　　“尽请期待。”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秦目城点到为止也没再过多的累述，两人又再说了几句，伶玥就收了线，刚准备去洗漱顾煜的电话又接进来了。
　　“到家了？”
　　“嗯，你呢？”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电话一直打不通。”顾煜小声地嘟囔，语气中满满都是被冷落的抱怨。
　　不想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伶玥想了想回：“哦，程衫。”
　　“好吧。”像是得到糖果奖励的小朋友，顾煜的声音甜甜糯糯的。
　　顾煜好久都再没出声，听着电话里他微弱的呼吸声，伶玥想着他可能是睡着了，刚准备挂掉电话，顾煜的声音就又传来了。
　　“阿玥，幸好，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