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鸢》四浪

5、第 5 章

　　这当铺处在闹市边缘，高悬一幅蝙蝠型红底白字镶金边的招牌，写着瑜记当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如荔进城以来多方打听，确实就这一家，正处在闹市和市井中间，旁边就是一条小巷子，巷道逼仄，墙上赫然刻着长生巷三个字。她路过时朝里望了一眼，尺许见方的青石板一路铺过，曲曲直直看不到尽头。

　　正是晌午，汝阳街头人潮涌动，好不热闹。这当铺倒是没什么人，小厮守在门口，昏昏欲睡。见她进门了竟然也懒得搭理。

　　她进去直接唤小厮要见当铺老板，小厮打量了她一番，嗤笑道：“姑娘啊，我们这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有什么去前面柜台罢。”
　　那柜台高大森严，被铁栅栏围得严实，里面的掌柜听到有声，将铁板从一方小口里慢吞吞拉上去，透了双眼睛过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如荔懒得和他计较，心道那大叔一口气没上来，也不说清楚这东西怎么交付，罢了。她走到柜台前，直接将琉璃印章“哐”地一放。
　　“你认得不？”
　　掌柜的脸刷的变了，伸出手来要拿过去，如荔眼急手快，手腕一翻又收回来，道：“我要见老板。”

　　小厮这下不敢怠慢，好声好气请她入内详谈。他在前方带路，一路行来直入偏厅，过了偏厅进了正厅，小厮的脚步没有停下，如荔百无聊赖，漫不经心地看着正厅两端各站着一个护卫，明里暗里盯着她看，厅内桌椅俱全，香炉里熏着香，香风袅袅。又不经意瞥见前面带路小厮的手，如荔神色一动，脑里轰的一下就炸了。

　　不对劲！

　　她顿了一下，立刻原路返回。

　　小厮回过头来，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姑娘？”如荔不应，脚步越来越快，衣服里的冷汗顺着后背慢慢流了下来。刚刚她试着运气，丹田内息空空，怕是遇到大麻烦了。
　　熏香有问题！

　　小厮又叫了几声见她不应，突然厉声到：“快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窗户纸已经捅破，如荔却转回头，拔腿就往小厮这边跑去。几个护卫涌过来，她拔出千重，长剑一旋，搁在小厮的脖子上，小厮来不及反应，竟被她抓个正着。
　　“你们谁敢上来，我……”
　　话没说完，那些护卫视而不见，持剑朝她冲来。小厮嗷地哀叫出声，如荔觉着耳膜都要震碎了，恼道：“你这命也太不值钱了吧！”一脚把他踹出去，千重堪堪挡住护卫的刀，左手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划破这人喉咙的同时用蛮力向前一推，那护卫应声倒下，血喷洒到洁白的墙上。

　　她身上依然洁净，左右手一短匕一长剑，双眼抬也不抬，面不改色向前走去，剩下几个护卫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损了一个人，都不敢上前拦她。直到又走回偏厅，又有几人举刀朝她劈杀过来。她咬牙一一接下，千重一横，打着旋狠狠向这些人划身上过，再将最近那人捅了个对穿。这下护卫们伤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人竟然都不敢上前。她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疼痛感和血腥味一同漫上来，却强作镇定地拭净千重，再走回店铺大堂，瞪了那哆哆嗦嗦地掌柜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三级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是大街了。

　　“来人啊！拦住这人啊！叶家琉璃玄武符在这人手里！”
　　“杀人了！杀人了！”

　　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后面不知谁扯着嗓子喊出这样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热闹的街头已经有不少人驻足，一股躁动在人群里流动。如荔不敢回头，迅速隐匿于旁边的巷子里。

　　进去前她匆匆扫过人群一眼，已经有几个人觉察到她，眼里是看着猎物的兴奋的光。
　　麻烦还没有结束。

　　她要是刚出门就死了，沉榭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那熏香药力强劲，一阵阵眩晕涌上来，如荔死命往前面跑去，这巷子里有好几个分岔口，她无心判断，哪个顺眼往哪边跑，身后若有人追上，也是毫不犹豫斩杀，只是也难免受伤，力气也越来越弱了。就这样断断续续一柱香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去，终于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剧烈地起伏，腿像绑了铅块一样沉。千重支撑身体，就这样靠着墙停下来。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微的几不可闻，轻功应当了得。如荔不抬头，顺着风意呼啸的方向，腰身转动，右手松开千重，探手一擒，一把擒住来人的手臂，指尖刚刚好扣住太渊穴，那人右手一麻，常见她的短匕已经刺过去，手腕却被这人擒个正着，在他胸口前一寸堪停住。
　　这人一声蔑笑，如荔这才抬头看，是名娃娃脸的男子，又惊又怒地瞪着她。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没本事守住，倒是怪我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人争什么是非，听到这么没头没脑颠倒是非的话简直怒火中烧，那人挣开她的手，一把朝她脖子擒来。她侧身下腰，又握回千重。几番交手，如荔愈发力竭，心头寒意刺骨。奈何自己的左手还被他牢牢扣住。她一个点子也想不出来，精神不支下还跟这人斗了这么久，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一阵恶心，哇地吐出污秽之物，刚好在这人衣服上。那人大怒，一掌拍出。如荔被扔在地上，千重更是扔出几丈远，只觉气血翻涌，突然一阵剑啸，她赶紧回身，右肩一热，还是被划伤了。
　　后面的人喘着气，像是气得不轻，看如荔一动不动似是晕厥，便俯身扳过她另一边肩膀。哪知如荔顺势握住他的手臂，彷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男子只觉身上一痛，周身一麻，眼睁睁地看着如荔短匕就要将他捅个对穿。

　　一枚飞针呼啸过来，如荔侧过身地时候已经晚了，幸好刚刚擦身而过，飞针钉在墙上，入墙半寸，针尾金色丝线格外瞩目。她心里有些异样，却没想到第二第三枚已经朝她过来，和第一枚不同，声音极其微弱，她听到时连忙用手去挡，“呲呲”两声银针刺进皮肉。如荔连忙收刀放下这男子，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个月白色的身影，她不敢逗留，拐了个角又消失于巷子里。

　　肩上的血很快染红了右臂，不知是因为放血还是怎么的，如荔突然又有了些力气，暗笑自己莫不是回光返照，却抬眼见到一处楼阁，便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破窗而入。
　　屋里坐着一女子，怏怏地抬起眼脸看她。如荔暗赞一句丰姿绰约，却丝毫不含糊，一个箭步过去，短匕架在她脖子上，恶狠狠道：“不准出声，否则我……”
　　那女子却突然冷笑道：“如此也罢。”言毕，便将身子往剑刃上狠狠一撞，即刻毙命。
　　如荔：“……”
　　这这这什么情况？

　　今天诸事不宜，尤其抵刀威胁。
　　要么没用，一用就用大发了。

　　“这人不见了！这要怎么办啊公子？”
　　“她走不远。”

　　楼阁下传来声音，如荔定了定神，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穷途末路。这两人一男一女，声音都很陌生，但估计是找她没跑了。眼见人已经追到楼阁下，她恶向胆边生，打起精神去了这女子的衣裳，又同自己的换了，这女子身上有不少新伤痕迹，竟未处理过。如荔心中暗叹一声，将女子尸体拖到床底。她也是强弩之末，再做完这些事头一阵阵晕眩，全靠右臂痛感才提起一分精神。饶是听到门外边叮叮当当似是铁链声她也管不了了，大剌剌坐在墙角半昏半醒。

　　门开了，进门来的是一名男子，他定定看着如荔良久，如荔也只好硬着头皮看着他。心里却想着千重不在，不知该怎么对付他。但见这人突然笑了，行至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放到鼻下闻闻道：“你也是够犟的，怨不得他们。”
　　她不答，心里思绪百千，不知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敢情不是来要她小命的？
　　这男子又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一手挑起如荔下巴，指甲在如荔脸颊上游弋，好整以暇问道，“他让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肯不肯。”
　　要不是中了熏香迷药，如荔恨不得把这人五花大绑，先拉沈榭过来练练穴位，再用青锋把他大卸八块，特别是他的脏手，最后丢到无涯峰下喂鱼去。可惜虎落平阳，胳膊都抬不起来。她一边想对策，一边张张嘴呐呐重复：“他……”
　　“等不及先走了，你要是肯呢，这番就再带上你，要是不肯，你和你娘的命……”他的语气挺轻快的，一边说，手上的力渐渐重了起来。
　　“肯，肯肯肯！”管他三七二十一的，保住小命再说！
　　“哎，早说就不必受这么多苦了。叶公子点名要你，多少女子求不来的福气，你又置什么气呢？单你一人能赚几个铜板养你母亲？罢了，马车就在下边，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吧，省得作甚么幺蛾子。”
　　如荔似懂非懂，一个叶字她倒是听的清楚，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不容她多想，又一杯茶水被灌了下去。
　　彻底晕过去之前，如荔心里只有一句话。
　　迷药为什么跟我过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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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我在单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