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羊多多

5、第五章

　　街道人来来往往，程明开着车带着沈云书来到“浮衣记”的门前，沈云书下车笑着对程明点了点头道
　　“程哥你现在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找老板，麻烦你稍等一下。”

　　程明点了点头，沈云书下意识地扶了扶金丝眼镜，朝浮衣记走去。店里的伙计见有客人来，马上挂着笑脸迎接，沈云书看着对方的脸，看了一眼身后停在外面的轿车，转过头来对那面伙计低声道
　　“黎叔呢？带我去见他。”

　　那伙计表情一下恢复了肃穆，点了点头，转身便将沈云书引到了里屋，还是那件屋子，那张桌子，黎叔正在看着电报，见沈云书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电报，低声道
　　“有什么新发现么？”

　　沈云书坐在黎叔的对面，轻声道
　　“阮明啸和我在日本相遇了。”

　　“他怀疑你了？”黎叔放下手中卷的烟纸。沈云书摇了摇头，语气平缓着道
　　“他救了我，杀了熊原造二，从熊原造二身上搜到潜伏在上海的日本间谍的名单。”

　　黎叔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赞许着道“阮明啸这个人很厉害，他能不动声色地隐藏这么长的时间，能够杀了熊原造二，这么快接手特工部，可见他很聪明。”

　　沈云书脑海想着这些天阮明啸的样子，微微勾起一丝笑容，不经意着道
　　“是，他的确很聪明。”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下个星期，海军俱乐部欢迎仪式上，他会把那些重要的日本间谍都聚在海军俱乐部，一举歼灭。”

　　黎叔点了点头，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轻声道
　　“云书同志，你们小心。”

　　“嗯，”沈云书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黎叔道
　　“黎叔，这是我和阮明啸衣服的尺寸，我们下个星期要参加海军俱乐部的欢迎舞会，能麻烦您帮我们做两套礼服么？”

　　黎叔拿起沈云书递过来的白纸，看了看纸上记载的尺寸，随口道
　　“你量的？”

　　沈云书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红晕，他想着让阮明啸出来一起让黎叔量尺寸的，可阮明啸死活不答应，厚着脸皮拉着他在公馆的卧房里，阮明啸脱了精光，在沈云书面前再一次□□着张开四肢，一脸无赖着道
　　“来吧，表弟。”

　　沈云书脖子挂着布尺，看着阮明啸的□□，阳光下，他的□□被照得发亮，小麦的肌肤，肌肉都恰到好处，有些蛰眼，沈云书的脸色如七彩画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到这里，沈云书颇有些羞涩，语气不自然着用鼻音嗯了一声，便转身退了出去。剩下黎叔感到有丝诧异，沈云书刚才是不好意思么？

　　黎叔怎么也想不到，沈云书这个好孩子，就是这么被阮明啸这个大尾巴狼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还吃干抹净，皮儿都不剩。

　　他离开浮衣记，坐在车上，程明将车子慢慢开往官署区，沈云书坐在车上突然看见窗外人群一阵骚动。

　　人群突然拥堵了起来，沈云书皱着眉向窗外看去，不远处出现了一队穿着海军制服的官兵，沈云书眯着眼，是汪伪政府的制服，人群叫嚷着，不时传来痛哭的声音。

　　“怎么回事？！”沈云书询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程明看了一眼后视镜的沈云书，语气带着丝丝恨意道
　　“抓抗日分子！妈的，都是一群汉奸，哪有中国人抓中国人的道理？！都是被日本人抹了猪油，蒙了心！”

　　“抓反抗分子？”

　　沈云书狐疑着看着那些汪伪政府的人，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车子停在人群后，不能再往前开了，沈云书想下车，程明立即转过头道
　　“叶少爷，现在最好不要下车，等会儿说不定那些杂碎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呢！”

　　程明的话刚说完，一声枪响从人群中传来，人群中冲出来一个恰似十一二岁的少年，向着沈云书的车跑过来，他脸上挂满了汗珠，只管往前跑，人群闪开一条路，出现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笔挺竖领燕尾服，佩戴穗肩章与袖章，军裤边镶着金线，这身衣服，沈云书认得，是集汉奸特权与国贼杀戮为一体的狗皮，汪伪特工总部76号情报处的服装。

　　“她是谁？”

　　沈云书盯着那个女人，下一刻那个女人竟然掏出枪朝飞奔的少年身上开枪打去，沈云书怒视着那个女人，骤然打开车门，一把拉住擦过车门的少年，将他拉进了车里。

　　程明惶恐地转过头来，不有着叫道
　　“叶少爷！”

　　程明看着沈云书和他怀里的少年，他有些生气和害怕，对面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救一个孩子对他来说，不如自保。

　　那女人看着眼前的黑色轿车，面上冷若冰霜，一双铮亮的皮靴不疾不徐地朝那辆车走去，她抿着唇，来到车前，身后的士兵瞬间将黑色的轿车团团围住。

　　车里的少年见外面的士兵皆是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有些害怕，紧紧抱着沈云书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低声紧张着哭道
　　“我不是反日分子，我不是，先生，救我，求求您，求求求您，我还不想死。”

　　沈云书环视了车外的士兵，又将目光看向那个女人，眼中一片镇定，拍了拍那少年紧张害怕的手，低声道
　　“别怕。”

　　程明有些头疼，平缓了一下胸中的闷气，打开车门，脸上堆着笑，看向那个女人笑着道
　　“姚处长，叶少爷他心肠软，您别怪罪啊。”

　　姚金曼看了一眼立在眼前的程明，她自然认识眼前的程明，看见程明，脸上的冰霜稍稍缓和一点儿，但依旧没有温度似的问着程明道
　　“明啸的病好了么？”

　　程明松了口气，笑着回答她道
　　“好多了，叶少爷为阮少爷治好了，就是前些天闹了一些乱子，阮少爷被抗日分子打伤了，现在在公馆里养着。”

　　“什么？！抗日分子？”姚金曼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但她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声音又压了下去，冷然道“为什么不通知我？！”

　　“药师丸课长已经去了，他怕您再去了，药师丸太吃心，您也知道药师丸课长不喜欢两个中国人走的太近，况且阮少爷以后还可能是您的上司。阮少爷还是很担心您的。”

　　程明尽量说着好话，毕竟姚金曼曾经和他家的少爷阮明啸是一所大学，一个专业，甚至，还谈过一次恋爱。

　　果然姚金曼的脸上稍稍变得微笑了起来，看着车里的沈云书，收回了表情，用下巴指了指车里的沈云书，冷声道
　　“谁？”

　　“叶弘生，叶少爷，是阮少爷的表弟，少爷的天花便是叶少爷治好的，太太的意思是让叶少爷跟着阮少爷，身边跟着自己人。”

　　自己人，这三个字刺痛了姚金曼，她自认为她本来是和阮明啸是一对金童玉女，可叶弘生的母亲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了阮明啸的母亲，叶弘生的母亲和父亲本来就是□□，所以不喜欢她，她认为一定是叶弘生的母亲在背后拆散了她和阮明啸，让阮明啸的母亲不同意进阮家的大门！

　　程明看着此时姚金曼的脸色，心里又没地了起来，他跟着阮明啸这个小祖宗那么多年了，他隐约也隐隐知道姚金曼和他家少爷的感情和分手的原因，当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车门渐渐打开了，沈云书手里牵着那个少年慢慢走下车来，目光看着姚金曼，良久才微笑着道
　　“叶弘生。”

　　姚金曼自然不待见他，冷眼看着他身后的少年，不屑着道
　　“还请叶少爷将你身后的抗日分子交出来，我还要回去交差。”

　　藏在沈云书的少年听到姚金曼这句话，手上紧紧握着沈云书的手，企图将自己羸弱的身子完全隐藏在沈云书的身后。

　　“抗日分子？！”沈云书丝毫不怕眼前的女人，声音淡淡着问道
　　“处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孩子是抗日分子？！”

　　姚金曼冷冷瞥了沈云书一眼，口气冷着道
　　“我看见他曾经他为□□住过的地方投过东西。”

　　“先生，我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那个地方住的什么人，我只是送过报纸，我没有，先生，先生！”

　　躲在沈云书身后的少年急急地反驳着，他太清楚眼前凶狠的女人了，可以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开枪杀人，他现在害怕极了，手里紧紧攥着沈云书的衣摆。

　　“姚处长，你怎么能够靠这一个疑点，就坐定这个小孩子是抗日分子，是□□，你不觉得你执法过去草率！”

　　程明立在一旁，也想化解这场干戈，低声笑着对姚金曼开口道
　　“是啊，姚处长……”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姚金曼冷冷地打断
　　“闭嘴！”

　　她此时黑着一张脸，讪讪着对沈云书冷冷一笑道
　　“草率？！我是上海76号情报处的处长，我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问题，抗日分子日渐猖獗，在日本便敢暗杀熊原造二，在上海，我绝不会给抗日分子一丝投机的机会！”

　　沈云书目光闪过一丝冷光，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女人竟然能狠毒到这种地步，他目光不屈地看着姚金曼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冷漠着道
　　“姚处长，你这是滥杀无辜！简直史无前例！这里是上海，你们更是我表哥马上接手的特工部的情报处，你们处处在上海胡作非为，处处给特工部树敌，你不怕被人暗杀，我表哥却想过的舒服一点儿，表哥更想在报纸上写他是能力卓越，而不是有杀人的嗜好！姚处长，我劝你三思后行，现在是东亚共荣，是汪主席的政府，不是你的。”

　　“你！”姚金曼气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指着沈云书嗔道
　　“我是情报处处长，你凭什么阻止我抓人？！”

　　程明立在一旁，心里暗暗着急，他生怕姚金曼一个生气，都将他们抓了进去，眼神期盼着沈云书不要在火上浇油了。

　　可惜，沈云书眼神一凛，这次他却大方地伸出手，像是故意要气死对面的那个女人似的，声音又恢复了宁静对着姚金曼笑着道
　　“在下叶弘生，特工部秘书长，姚处长，从此我们就是同事了。”

　　姚金曼没想到沈云书还有这一手，黑着脸，目光锐利扫了一眼沈云书和那个少年，脸上突然冷然一笑道
　　“我想起来了，叶少爷的父母原来是□□，您却做了新政府的秘书长，想必您父母若泉下有知，必是不能瞑目了。我们走！”

　　姚金曼奚落完沈云书，轻蔑地扫了一眼沈云书，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不必为了这么一个人给阮明啸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带着她的军队撤了，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程明立在一旁看着沈云书伸出的手慢慢握成拳头，程明额头一层细汗，客气着道
　　“叶少爷？叶少爷？我们回去吧。”

　　沈云书这才回过神来，慢慢放下手中的拳头，转头看着那个少年，低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少年畏畏缩缩地看着脚底，脏兮兮的小脸低声着道
　　“我叫阿福，我没有家，先生，您能收留我，好么？！”阿福抬起眼睛，生怕沈云书不答应似的，急急着道
　　“我不要工钱，我会做工！我洗衣服！只要先生赏我一口饭吃就成。”

　　沈云书看着他渴望的目光，终是不忍心，手慢慢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温柔地笑道
　　“好吧。”

　　程明想阻止沈云书，但看到沈云书温柔的样子，想着叶少爷也是孤儿，再阻止的话，他与那些情报处冷血的家伙又有什么不同的呢？

　　上了车，沈云书才向程明问道姚金曼的一些事情，程明边开车边慢慢道来，说道姚金曼曾和阮明啸的一段恋情时，眼睛偷偷地用后视镜扫了一眼沈云书的表情，果然，沈云书的唇紧紧抿着，完了，程明想着，这下沈云书真的生气了。

　　车开到阮明啸的公馆，进了屋子，阮明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抬眼看见沈云书将外套递给保姆，随即笑着喊道
　　“弘生，你回来了？！快过来，我给你讲讲……”阮明啸这边话还未说完，那边沈云书盯了他一会儿，目光淡淡着。随即也不再看他了，直直地上了楼。

　　阮明啸被他看着心里毛毛的，转头看着程明，语气不痛快着喊道
　　“程哥，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程明心里并不想卷进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情愿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阮明啸听完一笑，嘿，这个小子。

　　阮明啸笑完才发现站在程哥身后的少年，得，不用他猜了，一个翻身下了沙发，程明还在身后低声喊道
　　“少爷，少爷，他怎么办？！”

　　“你带回来，你看着办！”阮明啸此刻想着怎么哄他的表弟，哪里有什么小心思管那个少年，哄？！阮明啸心里想着这个词，突然笑了一声，哄就哄吧，谁让他的表弟那么可爱？！阮明啸敲了敲门，低声道
　　“表弟？弘生？表弟？”

　　客厅里，程明看着楼上又看了看身边的少年，嘟囔着道
　　“关我什么事儿？唉，走吧。”

　　特高课，姚金曼双腿一碰，“啪的”立正在药师丸身前。
　　“鹰鸷成功了么？”

　　姚金曼点了点头低声道
　　“我派人跟着了，亲眼看见他已经进了阮公馆了。”

　　药师丸笑着看着姚金曼，道
　　“很好。听说你和阮明啸曾经是恋人？”

　　姚金曼心里不由地紧张，恭敬着道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药师丸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姚金曼，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微微一笑道
　　“安排鹰骘潜进阮公馆，不是大日本帝国不信任你们，而是我听说，□□已经派了代号叫金丝雀潜伏到了上海。”

　　“金丝雀？”
　　姚金曼狐疑着，目光闪着光芒，紧接着道“太君您的意思是明啸身边有了□□的间谍？”

　　药师丸摇了摇头，淡淡着道
　　“不清楚，只能做到万全的准备，不仅他身边有，我们身边也有。”

　　姚金曼听到这里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却只能假装笃定着向药师丸行了一个军礼，声音铿锵着道
　　“卑职永远效忠汪主席！”

　　药师丸微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纠正道
　　“是效忠天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