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偶像包袱》狗子旦熙

17、第 17 章

　　孟祈垚是抱着手臂哆嗦着进教室的。
　　徐晋宇正在刷题，这学期他被老杨选进奥数队，整日又一套又一套刷不完的竞赛题。看着蹦跶过来的人，抽出桌板底下的校服外套，“穿上吧你，这会知道冷了。”
　　小姑娘受宠若惊，谢了声就把校服往身上套，又有点不好意思，“你……知道我干嘛去了？”
　　少年觑了她一眼，“那么大嗓门，你还想让谁不知道？”
　　“不是吧……”
　　“能不是吗？金毛那群人看着都要打爆你了。”
　　孟祈垚嘁了声，“还不定谁打谁呢，再说了，不还有你嘛。”

　　少年手里笔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又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了？”
　　“难道你就站在走廊看着我被人打？”小姑娘倒腾着拉链扣，抽空惊讶地反问了声。又马上自答，“不可能。”
　　那笃定的语气连徐晋宇自己都愣了两秒，笑开，还真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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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孟祈垚那么一声吼，直接唤醒了年级主任。特意选了周二的第七节课，要求全体同学在生物老师的带领下，观看学习有关青春期第二性特征的内容。
　　意料之内，没人反对。
　　那个年纪，谁对这都有好奇心，又不敢明着面儿说出来。好不容易校方给了个台阶下，一大群人表面扭扭捏捏，内心里都是欢呼着三级两级地往下蹦跶。

　　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陆临风，往常第六节课下课后就往操场冲的人，那天反常地，早早上了洗手间就回教室里头呆着，话还特别多。
　　欲盖弥彰！

　　一节课40分钟，学习视频从青春期的男女发育说起，讲到了繁衍生命的□□行为，一群男生在后头瞎嚎叫。那气氛，坐在漩涡中的孟祈垚，也忍不住脸有些发烫，但全程托着腮帮子不言不语，撑着一个射手座的尊严。
　　然后画风一转，开始讲到受精卵的成长，生命的诞生，顺产和剖腹产……
　　没怎么打马赛的画面看哭了前边好几个小姑娘，男生们也不敢再瞎起哄了。孟祈垚胆子再大，整张脸逐渐失去血色，但仍旧托着腮帮子不言不语，继续维护一个射手座的尊严……

　　下课乐声响起，视频结束。拉开窗帘，下午阳光照亮一室的昏暗。刚毕业的生物老师也是第一次上这样的课，脸颊红彤彤的，清了清嗓子总结道，“希望……大家，嗯，互相关爱，好好成长……”
　　全班的同学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好像还没从那场剖腹产的手术中缓过来。

　　大抵也是这个剖腹产的转折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附中的少年对于男女关系和成长除了好奇之外，又多了丝敬畏之心。浮于表面的情愫逐渐转为理解，又没有什么不能讨论的了。

　　甚至孟祈垚那句“你妈被人夺了卫生巾你他妈也能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突然火了，少女再也不藏掖着自己的不方便。孟祈垚走在路上，总有人和她打招呼，女生友好地叫着“祈垚”，男生就和陆临风那样嘻嘻哈哈地喊着“嘿，垚大”。
　　小姑娘受宠若惊了几天，也就习惯了，遇谁都能唠嗑两句。

　　五月走起，空气里有了太阳的气息，夏天再一次悄悄靠近南方。

　　五四青年节的到来，总算让孟祈垚这个团支书有点用武之地。小姑娘投入到第一批新团员的入团活动中，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2008年5月4号，她和徐晋宇作为新一批团员代表，在礼堂上发表演讲和带领宣誓。当团歌“我们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拥抱时代……”响彻礼堂时，孟祈垚的胸腔里荡然生出舍我其谁的情怀，一颗热血的少年心咚咚咚跳得强壮有力，用老孟头的话来说，只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

　　只是她没想到，像金毛那样的人居然也申请入团。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仪式结束后，他居然把她堵在了楼梯口……

　　看着金毛硬塞着给她的礼物，孟祈垚蹭蹭退后了两步，险些摔倒，用力扶住楼梯的扶手，一脸纳闷，“你干嘛呢？”
　　“送你点礼物都不行吗？”金毛激动地扯着嗓子，头顶几根金发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
　　孟祈垚一脸正气，刚入团，她这就站着收礼，多奇怪啊，“送什么心意，无功不受禄。”想起刚刚金毛一本正经地说，“孟祈垚同学，请收下我的一点心意。”脑门更疼了……

　　“那就当，就当是上次那个摔倒的女生，我赔礼道歉。”
　　“那你也得找那个女生道歉，你找我道什么歉？”

　　虽然金毛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孟祈垚也知道莫名其妙收了人家东西，等下肯定就是些莫名其妙的关系。她虽然没收到什么情书，但徐晋宇有啊。
　　没吃过猪肉，那也是每天都在猪旁边呆着的人。

　　“就那么不情愿收下我的东西？”金毛一急，突然变得蛮不讲理，“还是说，你还喜欢着徐晋宇？”
　　这什么和什么，怎么还用上了“还”……

　　徐晋宇和林沛言正从楼梯拐下来，突然被提名，少年停住了脚步看着楼梯口两个人，正对上了金毛的视线。
　　金毛眼里冒着怒火，看了他一眼极其挑衅，又再追问了次孟祈垚，“你就说是不是，你还喜欢着徐晋宇。”

　　来了次大姨妈，孟祈垚也知道在一个异性跟前，提到对另一个异性的喜欢，喜欢就会变成很敏感的词，特别是在这种不可理喻的少年面前。

　　她叹了口气，一字一句说道，“不喜欢！我说同学，”说来惭愧，她至今不知道金毛叫什么名字，“都已经是入团的人了，咱们能端正态度，天天向上，好好学习吗？”

　　也不知道哪个词踩到金毛的点，他整个人忽而全身发亮，得意地往上瞧了眼，孟祈垚顺势望去，就看见了徐晋宇正一脸清冷地下楼梯，然后直接从她身边经过，视若无睹。
　　他一旁林沛言，好歹还和他打了招呼。

　　有这么当同桌的吗……
　　忍不住招呼，追了上去，“等等我呀你们。”
　　结果刚走出两步，又被金毛拖着，“行啊，那咱们现在就一起去图书馆吧。”
　　前边两人已经走远了。

　　“咱们、咱们……咱们不是我和你，咱们是全部人，是所有青少年，好吗！”
　　金毛，你是要气死我吗？
　　“同学，咱……我现在要回教室了。”孟祈垚认输，决定好好说主语，单复数分明。

　　“行啊，一起走，咱们也是同一条楼梯。”

　　孟祈垚抽抽眼角，确实是同一条楼梯，九班就在五班的头顶上……

　　但是谁来告诉她，金毛话怎么突然话这么多，一路上，他就没停过，“上次是我们不对，我回去可好好教训了我兄弟，他们以后都不会欺负女生了，放心吧，有我在……”
　　“篮球赛那次，我们心态不好，明年一定能赢……”

　　终于到奋进楼第二层楼，金毛说，“哦，我就是丁凯斯，你知道的吧。”
　　孟祈垚草草点头。
　　现在知道了，所以你能走了吗？
　　说不出为什么，他身上那股子热情的劲欢快得让她发慌。

　　“行，那有空再聊，拜拜。”
　　“拜拜。”

　　教室里，方羡琳正坐在她的位置问徐晋宇题，谢嘉南不知道去哪儿了，陆临风像只猴子，一瞧见她，捉耳挠腮地招呼她过去：“垚大，听说你刚跟金毛在一块儿啊。”
　　孟祈垚往后看了眼徐晋宇，转回前边，“同学与同学之间交流，有问题吗？”

　　得，好你个徐晋宇，还摆着没瞧见她！
　　她记下了！

　　陆临风继续八卦，“跟那种人，有什么好交流的？不会是，”
　　孟祈垚白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人家迷途知返，友好劝诫几句不行啊。”
　　陆临风还没说话，身后的徐晋宇突然说了声，“哦，那你可真是圣母玛利亚。”

　　陆临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孟祈垚怒地站起来，往身后一转，不乐意了，“我圣母玛利亚？那你还是宙斯呢！”
　　宙斯，见一个女生人生一个私生子。

　　说着，一股子无名火蹭地往上涌，哼了声捉着桌面上的水杯就跑出去。

　　一直安静看题的方羡琳突然弱弱地开口，“不是我坐在祈垚的位置上，她生气了吧？”
　　徐晋宇的视线跟着那气冲冲跑出去的身影，直到她挂走廊上吹风，才又落回方羡琳身上，沉吟两秒，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你想多了。”

　　接下来的两个人开始了莫名冷战，反射弧特长的谢嘉南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孟祈垚拍着她的肩膀和她说，“嘉南，麻烦你跟你同桌的后桌讲一下，今晚羡琳会迟点回家，她要排练节目。”
　　谢嘉南一脸迷茫，在座位上绕了一圈线，才发现那个人是徐晋宇，傻傻地开口，“你怎么了祈垚？”

　　陆临风急急把人拉回去，“傻啦你，人小两口吵架这么久了，你不知道啊。”
　　“小两口”的字眼把孟祈垚给惹火了，小姑娘不客气地给了她一脚。

　　陆临风那个屁股疼的啊……
　　他招谁惹谁了，这几天走到哪都是低气压……
　　孟祈垚是直接脸上摆着四个大字——我不高兴，徐晋宇则是能闷得一天都不说话，偶尔说一句也是——
　　“陆临风，告诉你同桌的后桌，我知道了。”

　　对，就是现在这样……

　　他优雅地忍着疼，再这样，信不信他就带着谢嘉南去找陈澄换位了！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而已。一连一个周有余，陆临风仍是在低气压中顽强度过了……

　　那一年，X市推行综合素质教育，在中学开展集体舞的教学。因为这课程，以前男女分开的体育课又给合一起上了，因为这舞蹈是需要男女搭档的。

　　5月12日，周二，下午第一节，又是体育课。结果原本需要早早整队集合的两体育老师，却迟迟没来上课。
　　谢嘉南和陈媚也不见人影。

　　两班的男生体委整队，大概做了十来遍准备运动，谢嘉南和陈媚和几个内宿生背着书包出现了。
　　他们一来，女生堆里就开始咬耳朵。
　　“今天中午四川地震了。”
　　“宿管阿姨看到新闻的时候往家里打电话，打着打着她就晕了……”
　　“不是不是，听说是接到电话，说是她的儿子的学校塌了，她才晕的……”
　　“反正就是她晕了，然后醒不来，罗老师他们在那里抢救，但还是没醒……”
　　“醒了，又晕了！”
　　“哎，反正叫了救护车……”
　　一群人七嘴八舌……

　　果真，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过救护车，看着护士抬着担架进去内宿区，一时人心惶惶，神色紧张。

　　孟祈垚也跟着人群张望着，却莫名地，一眼就看见了徐晋宇，压下眼皮轻哼了声，又转开视线！

　　X市位于地震带上，一年常有震感，摇个桌子，跌个水杯是常事。大家对宿管阿姨的关注远超过地震，那也就是晃一晃的事，过会儿就好了，生活仍旧继续。

　　哪曾想，这是一场国殇，改变了无数人命运。就那一个下午，成千上万的人，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