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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 落叶归根 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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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您想什么呢?那是水果台偶像剧的情节吧!”
“记得你念中学那会儿,和班上女同学关系挺好,也喜欢女明星,你不是那个什么……”
老妇人想找一个描述男人和男人之间超越友谊关系的词语,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然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倔,遇到困难也不跟家里吱一声,代价多大呀。”
“妈!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天哪,在你们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不……不是……”
老妇人口拙,不善言表,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没有责怪你。一线城市房价高,节奏快,生活不容易,早叫你回来,家里什么都有,你不肯。我和你爸这次来就是考虑到你的难处,我们把乡下的老房子卖了,凑了笔钱做首付,想在这边给你看套房子,以后你就不用操心这个,结婚养孩子都有底气。”
“那您可想多了!”穆放大嗓门一字一字地回道,“我现在一点儿烦恼都没有,工作顺利,爱情如意,除非您逼我和他分手。”
“你不能总用那小伙子的钱呀……”
“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穆的叫声无限委屈,“好吧,您非得那么想我也没办法,我不解释了。”
母子俩说着话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撒加的房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他们两人离开之后,大厅里只剩下穆的父亲与撒加。穆和他母亲矛盾再大也不至于闹翻,不须担心,倒是老爷子这头比较棘手。谈判对撒加来说毫无压力,他的工作就是这个,跟吃点心漱个口一样简单,但这一次筹码太重,他压力不轻。
“叔叔喝点什么?红的,白的?”
进门不远处有一个造型魔幻的吧台,上面琳琅满目陈放着各色玻璃和非玻璃的容器,不同国家的文字介绍展现着里面液体的价值。穆的爸爸只认出“XO”,别的一概没见过,于是道:“我不喝酒,不用麻烦。”
撒加闻言放下酒瓶,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描金木匣:“绿茶怎么样?您刚到这边,喝一点儿可以预防水土不服。”
“嗯。”老爷子点点头,“谢谢。其实你不必客气,我们一会儿就走。”
撒加佯装没有听到后面那句,驾轻就熟地泡了一壶茶。金锡箔的包裹他打开之后随手丢在一旁,热水下去,立刻涌起一片清香。
“我也喝这个。胃不好,不宜空腹饮酒,这是穆告诉我的。”
他给穆的父亲倒了一杯,自己一杯,很自然地与老人聊天。
“穆说您原来当过兵,会喝酒。我特别敬仰军人,备了两瓶过得去的想请您尝尝。现在不喝没关系,请务必带回去,如果觉得可以,下次我出去再带点回来。”
“呵,哪一年的事情了,亏你们还惦记。不过他可能没有告诉你,我是边防军,驻守藏南边境。高原上冷,我在营地的时候喝一点儿御寒,巡逻可不敢,走的都是羊肠小道,深山恶水,谁知道国境对面藏着什么危机。”
“哈哈,那您可真是位老英雄,有机会我一定陪您喝几杯。”
撒加沏好茶,坐到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陪他说话,“边境条件艰苦,好在您回来了。还是南方城市好,气候怡人,适合养老。您和阿姨搬过来生活吧,离我们近一点儿有个照应,住所不用担心,交给我们。穆这几年没有回家其实一直在攒钱,想给二老改善生活,他不说,但是我知道。”
穆的父亲掂了掂茶杯:“小伙子,无功不受禄,我们没理由用你的东西。我和老伴儿退休了,住哪里不是问题,我们还是喜欢C市自己的家。穆如果成家,有了孩子,我倒是很乐意住下来帮忙,任劳任怨,其他情况还是免了吧。”
“叔叔说笑了。”撒加笑着道,“您真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想办法呀,亲的不亲的都能给您领回来,可这事得穆乐意。孩子不是玩具,他是成年人了,相信有他自己的考虑。”
老爷子并不生气,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水:“嗯,很好,好茶!小伙子,你人不错,你的东西也好,这么好的条件,就没考虑正经结个婚生养自己的骨肉吗?”
“我今年三十八岁,要结早结了。”撒加摊摊手,“人生苦短,有人喜欢活得光鲜,活在别人眼里,我不是,我只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和心爱的人一起。至于孩子,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必须品。您看,我家里连仙人掌都不养。当然,穆喜欢我也不会拒绝。
老爷子继续喝茶,对这番抗辩不屑一顾,缓缓地道:“时代不同了,你们年轻人胆子大,想法多,要过与众不同的生活。老一辈就不行,社会约束了我们,没有选择性。穆那孩子也是,每每仗着年轻想干点出格的事情,有你给他撑腰就无所顾忌了。其实呢,他懂什么,你们两人有可比性吗?他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拿学校那点死工资,家里没有金山银山,走错一步就回不了头。你不同,你囤房子囤酒,找男人找女人随心所欲,过个十年二十年,哪天想通了要追个孩子也来得及。我儿子没什么好处,小地方出来的人,没见过世面,纵然年轻也是一时的,样貌稍微好点儿,放在你们这里不算什么。你若对我,对驻守边疆的军人有那么一丝敬畏,请高抬贵手找别人去吧。他用了你多少钱你报个数,老头子砸锅卖铁也给你补上。”
这坨老姜挺辣的嘛,撒加心头嘀咕,指腹在茶杯柄上游走。再坚固的堡垒也有弱点,何况是人,不一会儿工夫他便有了计较。
“您怎能这样说穆?”撒加微微一笑,“他不是您说的那么媚俗、普通,或者叫做‘平庸’?管他的,反正意思差不多……穆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重情义又善良,他是无价的。他不喜欢钱,从不接受我的馈赠,我想帮他上户口,想让他上班方便一点儿,车子房子送了很多次,变着花样地试,他一概不要,连住在这里都跟我抢着付水电费,我没辙。换句不太好听的话,穆是唯一一个我用钱搞不定的人,我和他真心相爱,您不应该怀疑他的人品。”
穆的父亲朝撒加举起茶杯:“但愿如此,这是我踏进你家门槛以来听到的唯一顺耳的消息。”
撒加立刻回道:“您应该听听穆的想法,也许不那么顺耳,他一直想说,可是没人听。每次接你们的电话——原谅我不是故意偷听,屋子就这么大——内容不是相亲,就是谁谁谁介绍的姑娘,工资多少,要求是什么,明码标价要他回去。他的追求被完全忽略,精神世界荒芜得像沙漠,您一片好心,塞的都是他不想要的东西。”
“哦,我很好奇,撒加先生,你是叫这个名字,我没有听错吧?”老爷子毫不客气地还击,“请问你又给了穆什么好处呢?你年龄比他大,我看出来了,是向他输出你超前的价值观、消费理念,还是同性之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把人当傻子,你搞的那‘高档’玩意儿部队里有,老头子几十年前就听闻过,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别吹得那么高洁。当年干这事的人都结婚生孩子了,后来该转业转业,该高升高升,没有一人例外!”
“您说得在理。我能给穆什么?”撒加唇枪舌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给不了他体面的婚礼、合法的关系,您刚才讲过,这是社会的局限性,不是我不想,但是我会和他一起生活,照顾他,爱护他,不离不弃,比一个素昧谋面,仅存于电话中的姑娘靠谱。至于孩子,养儿能防老吗?您心里清楚,孩子是独立的个体。穆逐渐成长,您看着他远走高飞,自己还是与阿姨为伴,可见夫妻才是最可靠的伴侣。我和穆虽然不能结婚,但我活着一天他就不会孤单,我若死了,遗嘱已经在保险柜里面,穆还不知道,您感兴趣可以拿出来看看。除了母亲,我没有别的亲人,老人的赡养费以外,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穆。这笔钱不算少,够坐吃山空,也够许多人争着抢着给他当儿子,养老送终,保证比亲骨肉还尽心。”
“幼稚!”老人叹道:“我可不那么乐观,穆和你能走到你许诺的那一天再说吧。看看我和他母亲,人都会老,穆也会的,皮肤变暗,眼袋下垂,不像现在这么光鲜、有趣,而你的财产不会,追求品质生活的心也不会,那时候只怕想法又变了。”
撒加握着手中的茶杯,杯子冒着热气,但已不那么烫了,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不知不觉间,和穆的父亲争论到天黑,仍然没有一个定论。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说点别的,于是道:“我今年三十八岁,和穆在一起八年,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在变老,比他明显,渐渐力不从心,要说害怕也是我先怕,怕他顶不住压力离开我。我喜欢穆,与性别无关,他也一样,我们已经很难了,您的谈话更证明了这一点,社会的包容性太低。这些年穆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您作为父亲,不该再对他施压。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关心选择。他选择了我,是的,有风险,没有人拿枪指着他的头。我也面临过困境,有过您口中更美满的选择,我如果选择了前程,不会有今天的谈话。也能陪您用餐,不过是出现在新闻联播或者别的什么节目里,面前放着姓名牌,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我想活得真实,和穆一路走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您对我的要求是在否定他,伤害他。穆很坚强,可是对他来说,您的态度相当致命——他爱戴您,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您、关于家的话题,他会受到沉重的打击。相来的婚姻,配来的孩子,我不敢肯定能否治疗他的创伤。我只知道一点:如果变成那样,我和他都会抱着遗憾度过这一生,把这份心结带进骨灰盒。”
“你们现在这样就不遗憾了吗?”老爷子反问道,“你活到我的年纪就不会那么想了。老头自忖见过各式各样的怪事,听过种种豪言壮语,可最后呢?爱情只是人生短暂的一瞬,家庭才是寄托心灵的归宿。你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特别伟大,了不起,鹤立鸡群,再过几年,身边的人纷纷成家,话题都说不到一块儿。别人一家和和美美,经历着正常的生命历程,期待新生命的诞生,为人父亲,养大儿女,享受天伦之乐。你敢肯定不是另一种遗憾、心结、意难平?”
“我不会。”撒加斩钉截铁地答道,“您和阿姨和和美美,只看到家庭好的一面,认为那是必定的,其实不然。我和穆一样,都是从外地来到这个城市发展,孑然一身,没有根基,不存在谁帮了谁,我们互相依靠,平等相处。我大学考到这里之后根本没有回家的念头,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值得留恋。从我记事开始,父母不和,成天闹离婚,不是争吵就是互相不说话,每天丢给我几十块钱,三餐自己解决。我自己买饭自己睡觉,初中开始出去住校,病了没人管,强撑着自己爬起来。后来他们如愿以偿离掉了,不记得当初为什么结婚。我被判给母亲,父亲再也没有出现过,家里没有一张他的照片,我不记得他头发的颜色。坦白说吧,叔叔,我根本不在乎家庭,也不想要孩子,在认识穆以前,甚至连亲密关系都抗拒。我拼命赚钱,给自己买了很多保险,努力工作,那让我有安全感。”
老爷子冷冷地说:“那是你,你家是极端案例。穆的童年很幸福,我和他母亲都爱他,他不该跟着你经受这个。”
“可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撒加直视老人的眼睛,无所畏惧,每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极为分明,“您的爱像牢笼。您为他设计了一切——他不喜欢的专业,不想要的工作,不认识的女人。我和他投缘,跨越重重阻碍艰难相爱,因为我们有相似的经历,我能给他宽慰,他同样抚慰着我,那是钱买不到,父母安排不了的。”
老爷子苦笑道:“小伙子,言重了。我若是个独断专行的父亲,要锁住穆,你们根本没有机会相识。正是网开一面,才有他的远走高飞,来到你身边。我想他过得好,不受伤害,不走弯路。你的种种说辞,花言巧语,不正是看中这一点吗?”
“就算为了穆好,也请不要拆散我们,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您满意的,刚才的话有不当之处请叔叔包含。”撒加诚恳地道,“我这辈子感情不多,只爱过一个人,就是您的儿子。过去没有,往后也不会有了。谁也不是神仙,生来就懂得生活,我们都在摸索,磨平自己的锐利去适应对方。几年前,我加班的时候有一天突然腹痛,倒在地上,头晕身子冷,以为自己要死了。您知道吗,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穆。我要为了他坚持下去。我强撑着打了他的电话,然后痛到休克,醒来的时候在医院。经此一事,我想告诉穆我的财产分别存在哪些地方,方便遇到意外他及时处理。结果他握着我的手,眼泪落到上面,不让我往下说,还骂我争强好胜不爱惜身体,不许我竞争更高的职位,他说‘我们这样足够了’,他只要我好好活着。后来确诊我是急性胆囊炎,做的微创手术,没留疤痕。他天天守在病床前,下班再晚也要给我熬粥,过来陪我。那时我就知道,别人爱我的钱,贪我的势,怂恿我高攀,只有穆关心我的身体,体贴我的感受,离了他我怎么办?我承认,这种想法很自私,可我就是不会放手。如果钱是万能的,我情愿全抱去捐了积点德,换下辈子还遇到他。”最后,撒加自嘲道,“虽不及您的阅历,三十八岁的人作此感悟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您觉得呢?”
老爷子背靠沙发望着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思考间,穆端菜过来,母亲炒的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扑鼻。他人在饭桌边上,目光投向撒加,仿佛在询问:“我爸没乘机欺负你吧?”撒加笑笑表示没事,穆见状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跑了。整个过程中,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父亲都看在眼里。儿子所想,儿子所爱,老爸能不清楚吗?
“叔叔,我去整理桌子帮忙传菜,准备开饭了。”
撒加正好借机溜走。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战争是持久战,一两个回合别想分出胜负,他深知这一点,做好了饭后再战的准备。
却听老爷子一声长叹:“罢了,吃饭吧,茶喝多了又要失眠。你这臭小子,我算是见识了,从头到尾一直在威胁我。若不是最后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头子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也要杀了你,然后去自首,凭你对我儿子做的那些事!”
“我……”撒加刚要开口就被穆走过来打断,“我什么我?净知道吹牛,也不过来帮忙,吹那么久该够了吧,还不盛饭去!”说着把汤放到饭桌中间,力道极大,溅出了水花,看似发怒,实则心虚,从父亲嘴边救走了撒加。
撒加满口应着跟了上去,转到过道上才抹了一把冷汗:“呼——你爸真厉害!快赶上我家老太太了。”
穆得意地道:“可不是吗?你以为老爷子三十年边防军人白当的呀。话说,你搞定他了吗?”
“十拿九稳。”撒加神色欣喜,“和他聊天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问题,原来你的倔脾气随爹。还好阿姨的温柔善良遗传给了你,要不我就完蛋了。”
穆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心中暗怪自己多事,看来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教训还不够。
菜上齐了。穆的妈妈主厨,数量不多,但分量十足,全是餐馆吃不到的家常口味,照顾撒加的饮食习惯特意做得很淡。撒加家的餐具造型“别致”,绚丽多彩,早就被穆吐槽过不止一次。好在家里很少来客人,所以他说过几次,见没用就算了,但此时拿出来给老爸老妈盛饭,引起了极大的不适。
老爷子本不想啰唆,打算安安静静吃顿饭,见到餐具还是没有忍住,用筷子敲了敲餐盘:“你们吃饭用唐三彩,洗得干净吗?”
穆瞪了撒加一眼,撒加立即解释:“叔叔,这是乌干达政府送的,纪念中非友谊,有历史意义,多用点洗涤剂就好了。”
“不好不好……”穆的母亲连连摇头,“电视上说了,洗涤剂清不干净会留下化学残留物,还是用滚水吧,实在不行加点碱。”
“妈,现在谁家里还煮碱水洗碗呀……”穆小声地道。
撒加笑着安慰:“阿姨放心,我们用的是德国品牌,纯生物制剂,亲和人体,洗不干净也无妨。”
“咳咳!”老爷子装咳,提示老伴儿少说两句。穆的妈妈还想问什么,听到这个声音便作罢了。穆担心气氛尴尬,一个劲儿地称赞妈妈厨艺好,撒加也跟着附和:“阿姨做的菜真地道,比餐馆里好吃,这道汤就特别香。”
“呵呵,我就地取材用你们冰箱里的材料,不过做出来是比自己在家里煮的好,应该是食材的原因。”老妇人问穆,“你买的那种牛肉,还有甜椒,是什么品种呢?质地特别好,跟市场上的不同,我切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质地均匀,色泽鲜亮,香味浓郁,回去我也买点儿,给你叔叔伯伯尝尝。”
“那是……”穆还没来得及解说,撒加抢着道:“阿姨喜欢就带一点儿回去吧。今天晚了,您和叔叔就在我们这儿歇着,什么时候回程通知一声,我叫人送过来。”
老妇人推说:“不用麻烦,牛肉和甜椒到处都有,又不是特产,告诉我是哪一种我自己回去买就行了。”
“妈……”穆使了个眼色,他爸秒懂。老爷子阻止了老伴儿继续追问,靠近她悄悄说了个什么词,老妇人立刻闭嘴了。饭桌上又是一片死寂,只听见筷子和汤勺的声音,没人再想聊天。
用过餐,穆要收拾客房留他父母过夜,老两口待在撒加房子里百般不自在,巴不得快点儿离开,异口同声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们还是住旅馆吧,别人家里不习惯!”
“不是吧!”穆不悦地道,“我记得原来人多房子小,你们带我回老家都是打地铺跟亲戚们挤,一个春节过来也没什么呀。我这儿什么都有,卫生间方便,这么晚了,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想去哪儿?”
老爷子反驳道:“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是现在,人老了,适应力差。”
“那你还住宾馆,瞎折腾!这么大年纪了,认识路吗?”
老爷子不开心地道:“不认识!我可以去找。”
穆的母亲好说话,父亲是个倔脾气,既说了要走,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穆劝了一阵,好说歹说,最终同意住旅馆,但是得让撒加送。
“这个好说!”撒加满口答应,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便听到室外传来发动机的响声——他叫了个熟识的人开车送老两口去酒店,往后备箱里塞了几盒好茶、两瓶洋酒、若干外国点心,让老人带去消夜,匆忙之中容不得对方推辞。
二老离开后,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对撒加说:“你知道吗,爸爸妈妈一直是我压力的来源,从小到大。说实话,我挺想他们的,想过去的家,可是在一起又觉得紧张。”
撒加拍拍穆:“我明白这种感受。”
“所以……你把他们送哪儿去了?”穆好奇地问。
“来一趟不容易,住高望远,观看夜景。”撒加故作神秘,“放心,不用二位老人出钱,刷我的会员卡。你明天抽空过去看看,爸妈如果喜欢就多玩几天吧。”
穆乜了他一眼:“刚才‘叔叔’‘阿姨’不是叫得挺顺嘴吗,人一走就换称呼啦?”
撒加回道:“我还不是顺着你说。”
因为老人的突击检查,两人又是煮饭,又是陪聊,慌慌张张弄了一晚上,康乃馨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拾掇,像堆杂草。收拾完餐桌,穆忙着批改作业,准备教案,撒加打开电脑加了一会儿班。多年的同居生活二人早已彼此习惯,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晚上十一点,楼上一个窗口的灯灭了,另一个还亮着。穆做完最后一个批注,阖上书本,立即有一双大手从后面伸过来,摘掉他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
穆顺势仰起脖子,任那双手抚摸面颊,拢起散落的发丝:“撒总公务忙完了?”话说完,耳畔传来热乎乎的气息和撒加的声音:“不完也得完呀。不知是谁规定的十一点必须上床,比学校宿管阿姨还死板。”
穆轻轻一笑:“你怎么患上胃病还有神经衰弱的心里没点数吗?我不拦着你熬夜,别说长寿,恐怕你的内脏都不够医生切。”
“你关心我,对我好,我接受。”
一个湿热的吻落在耳垂上,然后顺着脖子往下,停在颈窝的位置,挠得穆身上痒痒的。撒加接着道:“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办,下午被你父母打断了。”
穆轻轻勾住撒加的脖子:“撒总记忆力真好,点滴小事记得分毫不差,不愧是放贷的。”
“那当然。”撒加正色道,“我在你身上投资巨大,不能没有回报。至于收益率,你做好思想准备,是很高很高的,一辈子别想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