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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 落叶归根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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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投资了什么?”穆不解。
“我的体力,我的生活空间,还有我的心。你瞧,今天就花了一下午时间跟你爸谈判,我老生气了,为了你一直憋着。他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比在埃塞俄比亚开展业务还难,也就你了,别人不配我出头,这付出多大呀,收点利息回来难道不应该吗?”
“嗯……”穆点点头,“好吧,我承认你做得很好,对我和我的父母,感谢你。”
“口头感谢有什么用?”撒加吻着他的头发,愈发亲密。穆的头发很顺,光洁丝滑,一直是他钟爱的玩物,“用实际行动表示吧,要有诚意。”
穆喜欢和撒加调情,在他身上挨挨擦擦,像两只多毛的小动物亲密依偎。过了一会儿,撒加的碎碎念打破了平静,声音很低,但足够听清。只听他道:“你爸要我放弃你,想都别想。我凭实力找来的恋人,不服憋着。”
穆拍拍撒加的脸,叹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我就知道。”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夜晚剩下的时间属于有情人。穆心情舒畅,搂着撒加和他接吻。唇与唇触碰,口舌交缠,气息暖暖。捣乱的手乘机伸到衣服里,描摹柔软的身体曲线,撩拨穆的欲望,他含含糊糊地说:“回卧室吧……”
“卧室?”撒加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不怀好意,“没那种必要,我们家到处都是卧室,我看这里就很好。”
撒加的脑筋比别人灵活,思维也较为跳跃,穆担心以他的脑回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别吧,我上课的东西还在桌上呢,作业本,试卷,都是小孩子用的,不要弄脏了!”
“噢,这个好办。”
撒加手上使劲托起穆,转身放到地板上,然后整个身子欺上去将他固定。他的房子装了地暖,尽管该市大多数人家里都没有,因为一年用不了几天。地板是从意大利采购的“菲列德罗”,三层结构,铺了上好的羊绒地毯,躺在上面比普通人家的床还要舒服。
“你脸红了。”撒加压着穆,半撑在上方,调侃道,“记得第一次见面,我陪你在学校外面吃消夜,路上遇到你同学,不过打了个招呼,你的脸唰一下红了,虽然天黑看不太清楚,但我印象很深,当时就觉得这家伙傻得可爱。后来到了这边,你不许我去学校接你,怕别人看到,其实谁又不知道呢?第一次上床也是,你惊慌失措像只受惊的绵羊,搞得我也怕了,仿佛扮演了坏人的角色。小处男,多少年过去了,还害羞呢?”
穆从下面凝视他的脸,背着光。撒加的五官很深邃,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霸道,下巴的形状无可挑剔,和当年初见时一样俊美。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难以捉摸,好看的嘴里吐出刻薄之词,带着浓浓的恶趣味。
“胡说八道……”穆翻了个白眼,“也许我应该这样压你一次,免得你过于嚣张。天哪,你倒是挪一挪,这么重。我警告你呀,别刺激我,我真的会。”
“不,你不会。”撒加肯定地答道。
穆问:“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你懒吧。”
提到这个,撒加颇有不满,“每次都是我主动,你享受,跟恶客似的。当然,不排除我比你壮,力气大,年龄和阅历占优。又或者身价太高了,你不敢乱碰,怕赔不起。”说着,他亲了亲穆的脸,白里透红的肌肤尝起来甜美无比,“我知道你喜欢我抱你,我也喜欢。所以宝贝,咱们这是浪费时间。把衣服脱了吧。”他的鼻梁顶着穆的耳根,像命令,又似调戏。
“你才是恶客,你这个自私自大狠心无良的财主……”穆侧过脸,咬牙切齿。
“我是呀,你见我什么时候否认过,何况这个无良财主还是你的会长兼老公。”撒加揶揄道,“穆老师,从玩游戏开始,你就欠我那么多,利滚利,还不清了,你我都知道你终归是要脱的。”
书房的灯没有关,一直亮到天明,穆和撒加第一次见面蜷在一间网吧里过夜时仿佛也是这般光景。不过现在他们的关系有所不同,做的事情也更多,不只是单纯的睡眠。
撒加有着希腊式完美的□□,黄金比例,像米开朗基罗雕刻刀下的大卫,唯独腹部三个微小的疤痕是手术留下的。穆抚摸那些疤痕,想起陪在撒加的病床前心为之碎的日子,就觉得没有不能原谅他的事情。
“浑蛋……”
“我是你喜欢的浑蛋。”
作为会长或是老板,撒加无可挑剔,他也是一流的情人,熟知穆的身体,清楚他的敏感点和极限,调整姿势,轻而易举便让他叫了出来,婉转有节奏的叫声回荡在房间里,比一只夜莺的啼鸣还要动听。他胸口起伏,出着大气,享受来自身下的欢愉,然后俯首到穆耳边,拨开凌乱的发丝,嘴角挂着一丝邪恶的笑:“爸爸妈妈走得太早了,听不到你叫。不然看到这个场景,宝贝儿子光着身子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没有办法传宗接代,你说他们会不会吓坏?”
话音落下未见回应,室内只有粗重的喘息和肢体碰撞的响动。穆无法作答,说不出,或者不愿意开口。热血逆流,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美丽的大眼睛含着泪水,涣散无神,那里面除了欲望以外找不到撒加想要的答案。上面的男人握紧穆急欲逃离的腰身,迫使他承受这份激烈的情欲,一浪接一浪,变换着姿势,无休无止。
后来穆断断续续听到一些低叹,明明很近,却像是从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传来。
“你不能走,别回去,不许听他们的,不准跟别人结婚,我不答应……”
真是个霸道的家伙,穆迷迷糊糊地想。这一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反正后来他们都睡着了。天不冷,两具交缠的躯体就那么横躺在屋里,依偎在一块儿,羊毛地毯又轻又软,像梦中天边的云。
纵欲的代价很明显。第二天,穆谎称感冒,跟别的老师借了扩音器,哑着嗓子讲完了一天的课,吃了一盒含化片。其间撒加发来短信,说他没有去银行,头疼,告假在家补眠,叫穆抽空去酒店看看他的父母。
“我这把嗓子怎么去?”电话那头传来穆的抱怨,“我爸早看出你不是好人,嘱咐我万事小心,我才不撞那枪头呢。何况今天一早他们退了房间自己回去了,我接到消息都来不及去送。”
撒加咳嗽两声,不便多做评论。待穆下了班拎着新鲜蔬菜回到家里,撒加趴在床上搞他的文件,时不时接语音教训一下下属,一副虎落平阳的样子。
“哟,生病啦?”穆故意在撒加背上拍了一把。
“哎呀!轻点儿。”这一动作显然出乎对方预料,而且很痛。
“你不是要工作到八十岁才退休吗?”穆很自觉地坐到撒加旁边给他揉腰,“像你这样睡觉不盖被子,无节制地耗损身体,估计等不到那个时候。”
撒加转过头,一脸怨怼:“怪谁呢?还不是你爸妈给闹的。二位老人家如果不来,咱们下午就解决战斗了,你还能捞顿大餐。”
“所以你就……”穆顿了顿,没有往下说。他实在不想描述早上醒来后的尴尬和打扫书房的糟心。撒加倒好,挣扎着走了两步,摸到沙发上又睡着了。不过他的心病穆看出来一点儿,的确是父母突袭给闹的。他们平时也做,很少那么激动,那么夸张。
“其实你不用担心。”穆一边给撒加捶背一边安慰他,“我曾经犹豫过,关于我们的事情,但是从我下定决心和你一起生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会畏惧周围人的目光,不会为了谁轻易改变,那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你爸妈可不是‘谁’。”撒加嘟哝道。
穆问他:“你不相信我吗?”
“我哪敢呀。”撒加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你父母上车前拉着你说了一堆话,又是拥抱,又是握手,差点流眼泪。除了防着我之外,谁知道还说了什么。”
穆一听是这样,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也没什么。爸爸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放假了就回去看看。”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知道他们什么意思,爸爸不会放弃说服我的,如果以死相逼,我绝不可能置他于不顾,所以我说:‘你们可以强行分开我和撒加,也可以拉我回家,可是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我会怀着对他的思念独自度过今后的每一天,终此一生,我说到做到。’”
撒加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不会让那发生的,我说真的。”
穆摸了摸撒加独有的倒竖头发,眼眸中无限爱怜:“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撒加歪过头看着穆,眼神颇不正经,“你父亲看人挺准,很厉害,可是有一点他说错了。”
“什么?”穆昨天没有听到父亲和撒加的谈话,有些遗憾,这时便凑了上去,听得撒加答道:“他说你只是有一点儿标致,样貌马马虎虎,在这边不算什么,我看未必。你是我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中最美的一个,脱光了特别带感。知道极品雪花羊肉吗?口感一流,吃了还想吃,简直要人老命,他不会知道的。”
穆冷不丁又在撒加背上拍了一把,引发惊天狂呼。
“你这家伙,说正经的,尽给我捣乱!”
撒加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转为一张笑脸,抱住穆亲吻。虽然有点不习惯,但他这个表情穆还是很高兴看到。阴霾散开,两人还是那么相爱,小小的不快烟消云散。
过了些日子,穆照旧上课,撒加依然上班,两人都快把父母造访的事情给忘了。就在这个时候,穆收到一份包裹。是父亲寄来的东西,除了他爱吃的食物之外,报纸重重叠叠包了一个古旧的笔记本。穆看了看封面,是父亲的字迹,纸张泛黄,显然有年头了。里面第一页写着“日记”两个字,时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他忍不住读起这本父亲撰写的陈年旧事,把教参和备课本都丢下,一页又一页,看得津津有味。碰巧撒加过来拿东西,见穆看得入了神,也坐下去加入到阅读的行列。
“第一天到学校报到,提着几十斤行李,坐了八个小时火车,远离家乡的滋味并不好受,腿疼,背疼。似乎是命运的眷顾,安学姐就在校门口接待新生,她二话不说扛起我的行李就走,怎么劝都没用,一路到寝室,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臊坏了。”
撒加皱起眉头:“这个安女士是你母亲吗?年轻时那么强壮,看不出来呀……”
穆瞪了他一眼:“不是!”
撒加立即住嘴,等着穆往下翻。
“我向人打听,学姐高我一届,学的是机械制造。班上六十个人,只她一个女生,还那么时髦、漂亮,简直不可思议。她是个乐观、能干、积极向上的人,还介绍我加入学生会。刚进去就是跑跑腿,打打杂,他们给我布置了很多工作,总也做不完。安学姐叫我别那么死板,人家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心眼儿。我说‘没关系,我不累’,每当看到她我就不累了,不知为什么……”
“这是恋爱的征兆!”撒加点评道,“老爷子看上去严肃,原来喜欢女王。”
“你又知道了!”
要不是看在他腰痛的分上,穆一定会抽条毛巾塞住他的嘴。
接着往下翻,都是些校园琐事,“安女士”相关的内容占了一半以上。写她如何聪明机智,在校园里叱咤风云,傻子也看得出来,老爷子喜欢她。
日记后面有一段特别凌乱,写了划,划了写,经过时间的砥砺,笔迹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安学姐的名字,上面还有水浸过的痕迹,一圈一圈蔓延开,泡得纸张发皱。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老爷子的痛苦深深地铭刻在里面,隔着遥远的时空仍然能感受到那份心碎。
“今天部队过来征兵,我报了名。当兵光荣,也许能缩短我和安学姐的距离。我一直在追她,却追不上,她是春日夜空中最耀眼的明星。临走前,我把几年攒下来的生活费凑一块儿,买了套考研材料送给她,东西不贵,却是一片心意。她推说已经有了,是学长传下来的,叫我自己留着看,到了军营也别忘学习。她不收我的礼物,拒绝我的书信,我知道她心有所属,是万万不会考虑我的。我这种傻小子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连得到她的一丝关注也是奢望。”
撒加突然有些同情老人。他和穆虽然坎坷,不被世俗接受,可是他们彼此爱慕,心心相映,这一点远胜求而不得的爱情。穆也是如此心态,握住撒加的手,与他靠到一起。
“我要结婚了,对象是家里介绍的姑娘,在文工团跳过舞,现在坐办公室,是个特别美丽的人。她的家庭状况跟我相似,条件没得挑。我探亲回家见过一次,那姑娘文静腼腆,笑起来脸上有一对酒窝,大眼睛会说话。我想,是时候收起这本笔记了。安学姐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一闪而过,穷尽我一生也追不上。我只能放下,至少装作无所谓,就当从没遇上。爸爸妈妈很满意相亲的姑娘,一个劲儿地催促婚事,跟我说了很多次。我想了很久,一个人再坚强,也总有得不到的东西,既然得不到,不如放手。人是社会的生物,人离不开人,我离不开家庭的责任与期盼。也许有那么一天,当我老了,不再留恋这段往事,再见到安学姐,能像寻常朋友一样挥手问候,而我的心,像秋天的落叶,终会飘落枝头归于家人身边。”
日记到此为止,不再有下文,穆看看时间,正是父母结婚之前。他记得家里的墙上挂着黑白结婚照,照片上,母亲笑容甜美,父亲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穆曾以为是军队里待久了的缘故,不想竟藏着一段难言的心事。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一直在部队上,每年回来探一次亲。小伙伴都羡慕我,有个军人的爸爸很光荣。”穆感叹道,“妈妈也这么想,军嫂的身份令她骄傲,对于生活中父亲的缺席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到我上中学那会儿爸爸才退伍,转业到市里,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他们很少吵架,总是一致对付我,我以为是感情好的表现。”
“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撒加搂住穆,劝他道,“那种事情装不出来,他爱你和你母亲。安学姐看似风光,却未必适合居家度日。你妈妈那么温柔、勤劳、善解人意,换我是你爸爸我也选她。你想呀,如果不是彻底释怀,老爷子怎么会让你看到这本日记?”
穆举起一张有单位标志的信纸,冲撒加摇了摇:“我想这才是爸爸的意思。”
撒加接过去,见信纸上写着:“我还是无法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结婚,生子,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违背自然规律不可能有好果子吃,但我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因为我怕你错失心爱的人。爱这玩意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丢了就找不回来了。保重吧,孩子,他如果变心了,或者对你不好,随时回来,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有一个想法……”撒加折好信纸,夹到穆父亲的日记本里。
穆飞快地问道:“什么?”
“我想,我可以申请年休,咱们去加拿大玩一圈。”撒加拾起穆的手放到掌中,轻轻抚弄,“我们去度假,去吃美食,顺便结个婚什么的,那样就不算非法同居了……”
“撒加,”穆认真地道,“一直以来,我都把你视为亲人,要陪我度过余生的伴侣。无论你富贵还是贫穷,健康或是生病,遇到波折还是经历坎坷,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只把你当作唯一的归宿。”
撒加扬了扬眉毛:“或许我们还可以领养一个孩子,一个短头发的淘气小鬼,也尝尝为人父亲的滋味。这样一来就不会总认为自己父母是最糟的了,不过要等我们从加拿大回来以后。”
穆闻言莞尔,和撒加吻在一起。窗外寒风瑟瑟,吹掉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树叶,屋里温暖如春。
谁说人间没有真情?两颗相爱的心炽热滚烫,亲人相聚之处就是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