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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飞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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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候鸟
妲兰的双目充血,紧紧闭上,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她看见温柔的少年上一刻还在拍打着塞西尔的脊背安慰她,下一刻他的手里就出现了一把尖锐的小刀深深嵌入了塞西尔的后心,连刀柄没入都看不见!
塞西尔身体颤抖了一下,嘴唇像干枯的玫瑰花瓣般合拢,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呼出了最后一口生命的气息,吐出了所有的遗憾与不甘。
纳兰十分温柔地把她慢慢放在了地上,还整理好了塞西尔凌乱的头发,只要不看她后背那道致命的伤痕,她就像睡着了一样,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还留着最后一点少女的红润。
塞西尔胸前那个银色的瓶子滑到了地上磕开了瓶盖,于是万般动人的情话从瓶口流淌出来:“嘉芙,我看见天边的云霞,好像你脸上的红晕。”
“今天你的那件裙子很漂亮。”
“今天莫德娜大师夸奖我了,简直难以置信,将来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法师,带你飞上星空去,你不是很喜欢看星星吗?”……
……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往日和塞西尔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纳兰忽然意识到,他又杀死了一个和自己认识的人,而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纳兰把染血的刀丢到了地上————那是平时上课用来处理药材的小刀,足够锋利,他找塞西尔的时候进了教室随手揣上的。
没想到他还是用上了。
路德维希大步走进来,他看着纳兰抱住头蹲在了地上,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蹲下,向纳兰对塞西尔的安抚那样拍了拍他的背,这个动作无疑很不熟练,他说:“起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纳兰摇头:“我没事,也是小伤,你去看看迪恩小姐吧。”少年的声音让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路德维希站起来,经过塞西尔身边时又蹲下确认了她的死亡,顺便合上了她的眼睛。
两个被绑着的女孩都很狼狈,都在呜咽,可以确定的是塞西尔一点都没有伤害妲兰,只有琳娜满脸血痕十分恐怖,她还在嘶哑地抽泣。
纳兰捂着腰间的伤口站起来,吃力地问:“我是不是有罪?要把我抓回去吗?”这时他忽然有点心灰意冷,想起他曾经杀过的那些人,再看地上的尸体,由衷地生出一种宿命般的感觉,将来如果路德维希发现他就是那个暗杀者,大概也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他吧。
路德维希扶着妲兰站起来,妲兰战战兢兢的向纳兰道谢:“谢谢您救了我,杀死了这个……这个残忍的凶手,路易,他不会受到惩罚的吧?”
纳兰转向她,说:“至少……请不要在这里这样称呼她,殿下,她没有伤害过你。”
路德维希说:“当然不会。”
纳兰微微一笑:“谢谢您。”他脸上血色很淡 ,捂着伤口靠在了墙上。
路德维希凝视着他,看见少年腰间一片血色和周围的白皙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严肃说道:“注意你的伤口,纳兰,不要乱动。”
那些闻讯赶来的治安所队员驱散了围观的学生们,进来处理后面的一切。
莫德娜带走了惊魂未定的妲兰,琳娜抽泣着问:“我的脸……还能不能治好?”
纳兰怜悯地扫视了那曾经美丽的脸,干脆地告诉了她:“不能,塞西尔在刀上涂了艾达芙罗的汁液 ,有毒,刚才她刺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麻木。毒素已经进入你的血液,无法去除。”
琳娜双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了。
路德维希不顾纳兰的反对,把他拖到了治安所,让有经验的医师给他治了伤,虽然纳兰觉得根本无所谓。
当然他不会被怪罪,毕竟他救了公主殿下啊。
纳兰坐在治安所大厅里,看着人来人往,有被带过来垂头丧气的犯了事的酒鬼,还有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名菜农,起因是他的菜比另一名菜农贵了一个铜舍客勒,导致他的菜没能卖出去,愤怒的菜农把剩菜扣到了他的脸上,嚷嚷道:“他这是恶意的排挤,菜不可能卖那么便宜!”
另一个菜农撸起鞋子砸到他脸上:“我卖那么便宜,你管不着!”
纳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路德维希又来叫他:“到我房间里来。”
纳兰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路德维希又怎么了。
男人转过头,有点不自在地说:“到我房间里,我看看你的伤。”
纳兰觉得伤口应该不会被认出来,于是起身跟他走了。
后面一群忙的四脚朝天的治安队员:“……”
老大你又要扔下我们么……
可惜纳兰和路德维希听不到他们来自内心的呐喊。
房间里,路德维希:“你脱衣服,到腰部就好,让我看一看。”
纳兰以为他只是看看,没想到他突然弯腰用手掌覆盖了上去,他听见路德维希熟练地念了几句咒语,他手里发出微微的光芒,纳兰腰部的伤口一阵麻痒。
……忘了这是个法武双休的怪才。
药剂的效果加上魔法,果然好了不少。
路德维希遗憾地叹了口气:“伤疤去不掉了。”他又凑近看了眼伤口,呼吸喷在赤|裸的肌肤上,纳兰向来很敏感,不习惯别人碰触他的身体,不由得缩了一下。
但是,他应该确实没有认出来旧的伤口,不然等待他的就是治安所的监狱了。
此时马洛尼十分应景地进来了,他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路德维希和纳兰那怪异的姿势。
路德维希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马洛尼涨红了脸,神色无比正直:“不!没有任何事,我今天眼睛里进了辣椒水,头儿,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说完他立刻推门狂奔了出去,速度快的活像被人在屁股上捅了一刀。
路德维希脸上的神色比马洛尼还要正直,他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记得这几天擦药。”
纳兰瞪圆眼睛看着他,恍惚地反思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一个男人看自己的身体……
他嗖的一下拉上了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毕竟纳兰计算一切的时候可没预料到路德维希会把他拉到治安所亲自给他治伤。
他觉得事情有些超出控制,此刻要冷静一下。
路德维希大概是觉得纳兰确实只是意外卷入了这件事,不仅派人把他送回了学院,还向他保证塞西尔的事绝不会泄露出去,毕竟没有人想背负着杀死同学的名声。
他叮嘱纳兰:“假如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我亲手杀了她。”他在“亲手”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纳兰看着他微笑:“好。”感谢你的保护 ,真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你。
路德维希漠然道:“回去吧,我会去找你的,保护好你的伤口。”
纳兰立刻又觉得牙疼了,他憋出一个笑容,无奈的答应了。
临走前,他拜托路德维希处理好塞西尔的尸体,不然以她挟持皇室公主、伤害了侯爵之女的罪名,一定会遭到不堪想象的凌辱。
路德维希答应了,纳兰笑起来:“谢谢。”不知不觉,他已经开始相信这个男人了。
西斯莉大概会觉得他疯了,但纳兰知道他清醒的很。
回到学院里,事情的真相已经开始在学生之间流传了,塞西尔杀死了未婚夫,放火烧了路德维希的屋子,刮花了琳娜·迪恩的脸……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都要用难以置信的预期都说:“这真是个疯女人!”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疯子,他被隔绝在栅栏里伺机而动,栅栏破碎,他便开始吃人。
不过她还没疯到极点,至少在纳兰看来。
因为他又见到了亚历克斯,马洛尼去救他的时候,发现他只是暂时昏迷,醒来之后,亚历克斯除了脸色红橙黄绿青蓝紫足足变了七个度,上茅厕上到了虚脱之外,竟然没有任何损伤。
杰米猜测说:“她不恨亚历克斯,至少没到杀害他的地步,只不过他和韦德吵过架,塞西尔大概只是想吓吓他。”
那瓶床底下的毒|药是塞西尔放的无疑,亚历克斯因此被人们误会为凶手,大概也是她的报复,不过她从来没想过凭借这个让亚历克斯定罪,路德维希不是蠢货。
塞西尔当初放火烧掉路德维希的屋子,大概也是想吸引人们转移视线,然而路德维希从妲兰寥寥数语里推测出了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个举动其实很失败。
现在看来,塞西尔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虽然过程有意外,但她的剧本还是顺利地完成了。
纳兰为她谢了幕,将她年轻坎坷的灵魂送走,小路上那个绿色长裙的女孩,再也不会在黄昏里遇见了,她扬起雪白的脖颈,胸前的银色瓶子随主人的动作滑落美好的弧度,那颗小小的痣在她的颊上点缀了无限的生命活力。
纳兰问杰米:“那么你还爱她吗?”
杰米捏着长袍的褶皱,神色一顿,缓缓地说:“我还没来得及爱上她。”他挤出一个微笑:“塞西尔走的时候,痛苦吗?”
纳兰不想折磨他,于是点头:“很快,几乎没有痛苦。”这话就是在骗鬼,利刃刺入后心,死之前一定会极其痛苦,虽然纳兰有意缩短了这个时间,那也不代表就真的没有痛苦。
杰米的神情仿佛轻松了一些,他说:“是么……那就好。你的伤口还疼吗?”
纳兰生怕他也和路德维希一样对他表达关心,连忙说道:“一点都不疼,真的!”
杰米点了点头:“那就好,疼的话我有药。”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纳兰突然觉得有点儿愧疚,毕竟是他最终杀死了塞西尔,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希望她的灵魂永远做自由自在的飞鸟,只与微风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