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醧忘》河远

2、【生·生鬼】2

　　被发现了！
　　孟涵第一反应便是快跑，却被桥川一拉，“等等，他没发现我们。”
　　只见那道士一把抓住一人，“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孟涵和桥川本非人类，不受人身限制，看见那道士手里竟是凝住了三分术法。
　　那人哆哆嗦嗦举起手里印着“回声西餐厅”字样的袋子，“我、我是来送外卖的……你们楼里有人点了外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外卖小哥赶紧摸出了外卖单，几乎要送到道士眼前去，“你、你看！华宇大厦1806室！”
　　连孟涵都不由得为这个傻乎乎的外卖小哥画黑线。
　　道士思索片刻，终于放开了手，“这里是十六层。你走吧，不要再到这一层来。”
　　外卖小哥好不容易重获新生，赶紧呼吸了两口自由的空气，忙不迭地跑回电梯。
　　道士遥遥向孟涵这边看了一眼，有意无意地挥了下手，重新走向走廊一端。
　　孟涵与桥川刚要跟上去，却发现面前的路被看不见的墙挡住了。
　　孟涵刚要施法突破屏障，桥川却拦住了他，“我们走吧。那人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他在警告我们。”
　　“不过是个道士，我打得过他。”孟涵皱眉，显然是不甘心。
　　“连罗罗鸟尚且不敢靠近的道士，只怕离飞升也不远了。”桥川说着，手指却是一弹，一点微弱的光亮迅速跟上了道士的脚步，隐入他手中的公文包里。

　　孟涵与桥川出了大楼才敢解开隐身术。
　　“阿川，先让那个女学生留在阿宁那里，等我们把这个道士弄清楚再说吧。”孟涵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
　　桥川修长的手指迅速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还是让那位大人来暂时代理黄泉中事吗？”
　　“对。”
　　桥川的手指顿了顿，先是从通讯录里找出“孟洇大人”，非常官方地发了通知短信——孟洇大人，孟涵大人正在人间出差，请您暂理黄泉中事——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截图发到一个名为“这里没有人”的群聊里。
　　群聊里立刻炸开了锅。
　　黄泉之下：【图片】
　　地府你牛哥：什么？孟涵大人出差了？！
　　浪里白条：天啊孟洇大人要来了吗？！
　　不咆哮的小马哥：牛哥，我们也去申请出差吧……
　　范八爷：虽然孟涵大人一直很不靠谱，但相比之下“小阎王”更胜一筹啊！
　　桥川愉快了，关掉了网络数据，手机一下子安静了，“下次年会，还是申请三界统一宽带吧，出个差流量都不够用了。”
　　孟涵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好好干，等你到了我这个级别，就能有地府特批流量包，三界漫游不限流量了。”
　　“泰媪孟涵，乃地府成立之初便存在的古神，与黄泉同寿。”桥川面无表情地背诵地府大百科上的“泰媪”词条，“大人，按照您这个存活时间，我大概还需要一万两千年。”
　　二人正互相吐槽，一向耳朵尖的孟涵却听到一个声音。
　　“那个男人果然有古怪……对，就是他……小雅最后见到的人就是他，小雅的失踪一定跟他有关系……”
　　孟涵对桥川使了个眼色，悄咪咪地走到那个还穿着外卖员制服的男人身后，“这位小哥送的是哪家的外卖呀？”
　　趁着男人愣神的功夫，桥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识相一点，跟我们走。”

　　“说吧，你和陈雅琳是什么关系？”
　　偏僻的小巷里，孟涵和桥川就像放学后堵住小学生的地痞流氓一样堵住了穿着外卖制服的男人。
　　孟涵努力回想曾经看过的人间偶像剧里那些又酷又拽的小无赖形象，歪着头斜着眼说：“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不然我们可对你不客气！”
　　桥川依然板着一张扑克脸，内心疯狂吐槽：大人您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小流氓好吗不要再丢人了你没看见对面那个家伙都要笑出声了吗！
　　见男人不说话，孟涵再接再厉：“兄弟，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做啊，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桥川的扑克脸上出现了三条黑线。
　　“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要动手了啊！”
　　桥川终于忍不住，一把拽过男人的衣领，正常的人类体重在他手里仿佛只是黄泉下一片曼珠沙华的叶子，一张面瘫脸在阴影里竟然显出异样的阴冷，“我劝你想好，我们是唯一能找到陈雅琳的人。”
　　听得这句话，男人脸上的肌肉突然有些抽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能找到小雅？你真的能找到她吗？！”
　　桥川放开他，十分洁癖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丝巾擦手，“你配合我们，我们就找得快一点。你不配合，那就不好说了。”
　　“我配合！我说！我都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
　　孟涵与桥川听完了男人夹杂了无数私人感情的陈述后表示十分惆怅。
　　桥川挥挥手示意男人可以走了。
　　孟涵坐在巷子里废弃的排水管上，表情苦恼，就像一个真正的为收不上保护费而发愁的小流氓。
　　“总而言之，这人就是一个暗恋陈雅琳的跟踪狂，不小心发现了陈雅琳其实是跟那个道士相爱，而后失踪。”桥川抽丝剥茧，纡尊降贵地动用了一下他那堪称地府可移动电脑的脑子，“现在可以确定，那个女学生陈雅琳，刚刚好就是在我们正在追踪的道士手里出事的。”
　　“啧啧啧，青春啊。”孟涵面无表情地感慨，“这种事情还是叫老牛他们来解决吧。”她这人懒散惯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叫别人做就绝不自己做，于是她愉快地给“老牛”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孟涵一脸奇怪，“老牛这是怎么了？平时找他帮忙出个差就跟要剥他的牛皮似的，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桥川不说话，低头开了数据流量，看了眼手机里名为“这里没有人”的群聊。
　　地府你牛哥：孟涵大人叫我们出差啊报名的速度扣1！
　　不咆哮的小马哥：11111111111111111111！牛哥一定要带上我！！！
　　浪里白条：111！我也要去！
　　范八爷：小白回来！去人间出个差有什么好凑热闹的！
　　浪里白条：哦……
　　解不开的枷：老八厉害！[赞]
　　解不开的锁：老八厉害！[赞]
　　老牛速度，没几分钟就带着小马哥到了孟涵面前。
　　“大人，有什么吩咐？”
　　桥川简要地说了几句，把事情经过大体告知，“这楼里有个道士，但修习的术法十分妖异。大人追到这楼里，不小心被那道士发现了。那道士还在楼里设了禁制，那禁制是针对神魔所下，若是硬闯必会惊动上面。所以现在只有你们能去一探消息。”
　　“大人放心！这事儿交给我老牛！”老牛拍着胸脯保证。
　　牛哥实在是个身材健壮的老牛，虽然没像人间电视剧里那样顶个牛头，这身材却真的壮实得像头牛。
　　孟涵看着他厚实的胸肌十分放心，“老牛你加油，要是被发现了也没关系，正面刚！”
　　“是！大人！”老牛表示已经很久没打架了，非常希望能正面刚。
　　桥川和小马哥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性忽视。
　　老牛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小马哥进了大楼。
　　“我说阿川，”孟涵突然说，“既然那道士的禁制是针对神魔的，我进不去。可你是个鬼，为什么也不进去？”
　　桥川一脸正直，“属下要保护孟涵大人的安全。”
　　孟涵实在不想接这句冠冕堂皇的宣言，“我们还是去那个学生家里看看吧。”

　　陈雅琳家境富裕，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栋小别墅，可此时小别墅却是一片萧条景象。
　　陈家正在办丧事，来来往往的客人都穿着黑衣，一眼望去就像是地府里的鬼差。
　　孟涵与桥川混在前来吊唁的人群里，终于到了陈家父母面前。
　　“二位，我们是小雅的朋友。”孟涵仿佛一个真正的高中女生，脸上挂着稚嫩的悲伤，“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告诉我们，小雅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陈家父母都是商场里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对视了一眼便说：“感谢你们能来。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小雅一直有抑郁症，这次也是……也是我们一个不留神，她就……”
　　恰到好处的啜泣，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孟涵眼神一凛，刚要说什么却被桥川悄悄拉住了衣角。
　　桥川一脸肃穆，“那您二位节哀。”

　　“那两个家伙在说谎！”
　　角落里，孟涵怒道：“居然连亲生女儿的死因都要隐瞒，我一定要把他们扔到小吕那儿，让他们好好在铁衣狱里待上几百年！”
　　桥川虽也不悦，但仍理智，“那都是他们死后的事了。到时候大人只要告诉文判，相信文判必会给他们一个好结果。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搞清楚他们到底要隐瞒什么。”
　　“我查过陈雅琳的轮回申请，除了那天我们看见的一缕雀阴之魄，可以说毫无破绽。”桥川冷静地打开平板电脑，“已经确定这份申请被修改过，也几乎可以肯定，修改了申请和陈雅琳记忆的人就是华宇大厦的道士。但是原因呢？如果只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要是腻烦了完全可以抛弃她再找新的，但是为什么要杀她？”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孟涵的脑海，她猛地睁大了眼，“阿川，你之前说过，华宇建成三年死了十九个人。那么陈雅琳是不是第二十个？”
　　“你是说——”
　　桥川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便被突然出现的老牛一声打断。
　　“大人，您猜测的没错，那道士果然有问题！”
　　一旁的小马哥递过一丝气息凝成的火光，“我和牛哥也被他察觉了。那道士道行深厚，但气息不纯，不像是正统的修行之人。我们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取了他一丝气息。”
　　孟涵没接，看了一眼小马哥手背上的一道血痕，皱了皱眉，“你们交手了？”
　　小马哥有些羞涩地理了理衣袖，掩住了那道不浅的伤口。
　　“那道士一出手就是杀招，幸好小马躲得及时，不然这一根胳膊都得卸了！”老牛还在愤愤，“等我老牛下次见到那个孙子，非得拆了他一身筋骨！”
　　孟涵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递给小马哥。
　　“这是黄泉秘药？”小马哥惊讶，“属下只是小伤，不值得大人赐药。”
　　“大人给你你就拿着！”老牛小心地拿过珠子，一把塞进了小马哥嘴里。
　　小马哥咽了药，只觉得之前被道士所伤的地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连被鬼气侵蚀的内伤也好了一大半。
　　“多谢大人赐药。”小马哥躬身行了个礼。
　　桥川看小马哥手背上的血痕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便接过那一缕气息，仔细观察了片刻，“这人的气息里不只有人气，隐隐金光，这是即将飞升的痕迹。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丝黑气，这是死气。”
　　“即将飞升的人染上死气？”老牛一愣。
　　“对。而且这死气不是他自己的死气，是他杀了人而沾染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