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侦探与怪盗》路承夜

8、死人不会说话 07

　　或许是还在想太宰给出的怪盗N作案手法的解释，众人一路往位于顶楼的馆长办公室走时，面色都多少有点凝重。虽然太宰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但在这种集体鸦雀无声的氛围里，他到底只是沉默地摸了摸鼻子，走在一直面色不佳的中原中也身边。

　　办公室内的陈设还维持着原样，馆长的尸体已经被清理走，原位上只留下白色铅笔画出的形状。早在里面等候的鉴识科人员将一摞照片和报告交到太宰手上。太宰不情不愿地接过，装模作样翻了两下就要交给一旁的中岛敦。他刚把资料递出去，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就将它半路截住。太宰挑起眉看了看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的中原中也，挑着眉若有所思地笑了。

　　中原中也也不跟他客气，拿起资料走到一旁认真的翻阅起来。太宰重新戴上手套，拍了拍身边的中岛敦，“敦君，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吧。”

　　“好的，太宰先生。”中岛敦走到红木书桌前，“果然还是从这里开始吧，死亡讯息。”

　　红木书桌的桌面依然维持原样，从资料和现场来看，馆长显然是在座位上被杀的。一枪穿过太阳穴，之后尸体扑倒在桌面上，因此桌面上的纸张还留有已经变为暗红色的血迹。只是在这摊血迹旁边，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就是一个血字“N”。

　　“唔……从血字的位置上来看，”中岛敦走过去模拟了一下，“还算合理，刚好应该在馆长右手边的位置上。”他又仔细看了看，“大小……差不多是iphone 4的大小。这样说来的话，应该就是馆长留下的死亡讯息吧。”

　　“真俗套，”太宰耸了耸肩，“你看密室也好，死亡讯息也好，都是推理小说中用滥了的桥段，哪怕接下来再给我一个预告杀人或者凶器消失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还有一群无能的警察，因故退职的天才侦探。”一句话从正低头看着报告的中原中也那里飘过来，“这么说来我们好像真的是在上演一部推理作品。”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解开这个死亡讯息，凶手就会被绳之以法了吧！”中岛敦有点兴奋地说。

　　“那还真是抱歉了，否定了你的希望，”芥川冷冷地说，“这不可能是死亡讯息。”

　　“诶？”中岛敦转头看向他。

　　“之前也说过了，馆长是被用手枪打穿了太阳穴，一枪毙命，”芥川比了一下，“怎么可能会在死了之后趴在桌子上写字。”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确实是这样呢……”中岛敦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那这样的话，这个N又是谁留下的呢？”

　　“别看着我，你们先说说自己的推断。”太宰举起手作出投降的姿势，“芥川君，你来讲讲吧。”

　　“是，太宰先生。”芥川把手举到嘴边，清了清嗓子，“我们大概有两种猜想：

　　第一，这个N是凶手留下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同时栽赃给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个N，一般人的第一反应都应该会是怪盗N。如果不是怪盗N的话，应该就是其他与N相关的，比如说名字里带有N的人。

　　第二，这个N是怪盗N留下的，目的就在于表明自己的身份。在杀死馆长之后故意留下自己的名字，也是在向警方示威。根据怪盗N一贯高调的习惯，我们认为，这是有可能的。”

　　“好像是这样的呢……”中岛敦认认真真听完，“不过关于第一点，我也有些奇怪。”

　　“你说。”

　　“如果真的是凶手留下的，那就太小看人了吧。”中岛敦字斟句酌，“只要稍加思考就能知道已经死了的馆长是不可能留下任何讯息的。那这样还要留下这个讯息，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用了逆反思考吧。”一旁的中原中也合上资料夹，“因为觉得警方不会相信，反而故意留下指向自己的死亡讯息来帮助自己洗脱嫌疑。”

　　“没错，越是明显的东西，越容易被人忽视呢。”中岛敦右拳击在左掌上，“这样的话，要不要调查一下那晚在馆内的人，比如说，名字里有N的。”

　　“我赞同”瘫坐在一旁的太宰治突然插了一句，“比如说中原警视，Nakahara Chuya，就是以N开头的吧。”

　　被突然点了名的中也也不在意，“确实，如果你想调查我的话，我当然欢迎。”

　　“差不多停止你那些恶趣味的玩笑了吧。”国木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太宰旁边，用手中的小册子敲了两下太宰的头，“抱歉，中原警视，太宰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喜欢欺负刚认识的人，还请您不要介意。”

　　“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国木田。”太宰有点不满地咕哝一声。

　　“多虑了，我当然不会介意，毕竟太宰先生确实很有才干。”

　　“太宰先生适可而止吧，毕竟按照这么说的话，我的名字也是以N开头的啊，Nakajima Atsushi”中岛敦也出来打圆场。

　　“中原警视，看完调查报告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凶手不是怪盗N。”中原中也语出惊人。

　　“为什么这么讲？”

　　“首先是动机，怪盗N为什么要杀死馆长？这次他是前来美术馆进行盗窃，在盗窃之后杀人只会给自己徒然惹上麻烦，不像是那个怪盗N的风格。”

　　“关于这一点，我们认为是怪盗N在逃跑途中误入馆长办公室，被馆长正好看到因此只能选择杀死馆长灭口，之后从窗口逃离。在之前的证词里也有提到，楼下的窗口有黑色斗篷闪过。”芥川不赞同。

　　“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中原中也耸了耸肩，“从麻醉立原和进入仓库上我们就能看出来怪盗N在实施计划之前已经对美术馆有了诸多布置，这样的他会不知道馆长办公室的情况？还要故意跑进馆长办公室来逃离？”

　　“这……”

　　“而且，”中原中也走到窗前，“从位置上来看，馆长办公室虽然位于顶层，但并没有任何方位上的优势，相比之下，同样位于顶层的洗手间甚至更适合作为逃离地点，你看……”说着他指了指窗外，“馆长办公室有半扇窗外有树枝，洗手间窗外则完全没有。如果我是怪盗N的话，无论是从不被人发现，还是从逃离的方便程度上来看，都会选择洗手间而不是馆长办公室吧。”

　　芥川说不出话来。

　　“第二点呢？”太宰又露出了兴致盎然的笑容。

　　“第二点，我刚才在阅读资料的时候，有些在意馆长的尸检情况。”中也从中翻出一张照片，“这是馆长尸体伤口的照片，从这里可以看到太阳穴的伤口，在报告中也提到过，馆长的太阳穴有轻微灼烧痕迹。”

　　“这只能说明馆长的死因是确定的吧……”中岛敦不明所以，“唔……如果是太阳穴有灼烧痕迹，应该是枪口抵在太阳穴上，所以开枪的时候附近的皮肤会被轻微烧到。”

　　“不仅仅是这样。”中原中也指向了红木书桌，“这四周非常干净，血迹基本只在桌面上。”

　　“所以你是想说，馆长在死之前，是坐在座位上，被人抵住太阳穴，之后一枪毙命。”芥川先一步反应了过来，“这样说来，确实怪盗N的嫌疑小多了。”

　　“你们别卖关子了。”一旁的中岛敦已经有些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

　　“敦君，你想，如果你是馆长的话，在全楼警报拉响，怪盗N作案的时间里，有人闯入你的办公室，你会怎么做。”太宰问道。

　　“唔……我的话，大概会很惊讶地站起来问……”中岛敦抽了一口气，“没错，是这样的。如果是怪盗N闯入的话，馆长应该至少会站起来，有可能会反抗一下，那么血迹不会这么干净。”

　　“那么，假如你是怪盗N，真的一不小心闯入了馆长办公室，你又会怎么做呢？”太宰循循善诱。

　　“这时候我应该在逃跑吧，”中岛敦想了想，“那么我应该是急匆匆的只想着快点逃跑，看到馆长的话肯定会想办法不让他有机会发出声音或者用其他方法报警。不过如果是一群警察就在我后面追着的话，大概我会立刻开枪杀死馆长，然后从窗口跳出去。”

　　“没错！这么说来，的确就应该不是怪盗N了。”中岛敦眼睛一亮，“忙着逃离的怪盗N是会立刻开枪的，没有必要用手枪顶着馆长的太阳穴再开枪，这根本不合逻辑。”

　　“所以，从尸体情况来分析来看，我也认为这不太可能会是怪盗N杀的人。”中原中也轻咳一声，“我倒是觉得，有什么馆长熟悉的人进入馆长办公室。馆长对他毫无戒心，因此还坐在座位上继续办公，随后这个人拿出枪抵在馆长太阳穴上，等到全楼警报拉响的时候趁乱杀死馆长，顺便再栽赃给怪盗N。”

　　“这么说来，早就有人想要杀死馆长，借着怪盗N来盗窃的机会作案，还能将嫌疑推到怪盗N的身上……”中岛敦喃喃自语，“那这又是什么人呢？”

　　“还有一点比较令我在意的就是桌面上的血迹。”中也指了指洇满了血的一摞纸，“这个血迹有些不自然。”

　　“您的意思是……”芥川抿了抿唇。

　　“以我之前办案的经验来看，”中也指了指纸边缘的血迹，“不觉得这边的血迹太浅了吗，而且和旁边的还有断开。”

　　“您的意思是说，尸体下有几张纸已经被凶手抽走了……”芥川倒吸一口冷气。

　　“没错，除了血迹之外，你看桌子上的圆珠笔。”中也指了指，“馆长死前应该是在办公吧，圆珠笔的笔尖还露在外面，想来是正在用圆珠笔写着什么，然而桌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馆长之前书写的东西，可能是被凶手出于某种原因清理掉了。”

　　“也有可能是馆长忘了把笔尖收回去……”中岛敦看了一眼太宰，一脸“老板这次我就不点你名了”，“有的人确实容易忘记这种事。”

　　“或许吧。”中也笑了笑，“但是你看馆长的办公室，非常整齐洁净，桌面上所有东西分门别类非常规整。资料夹，笔筒，文件袋全都摆放整齐，不像是会在使用完后不收回笔尖的人。”

　　“那么凶手拿走的纸上到底有什么？”中岛敦又问。

　　“在馆长死之前的一段时间是被凶手用枪指着头的，因为凶手要等到怪盗N作案后才能杀死馆长。”中原中也顺手拿起一摞纸的第一张，交给旁边的鉴识科人员，“所以，馆长很有可能在纸上留下了真正的死亡讯息。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凶手拿走了多少张纸，只能赌赌运气了。”

　　“唔……”中岛敦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中也拿走的那张纸。

　　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芥川皱着眉给他解释：“在使用圆珠笔书写后，下面垫着的纸也会留下印记，所以如果用铅笔涂在垫着的纸上，之前写过的字的印记就会显露。”

　　“原来是这样。”中岛敦恍然大悟，“所以说要看运气，是因为不知道被凶手抽走了许多张纸之后，下面的纸上还会不会有印记。”

　　陈述完毕的中原中也走回墙边，同一直带着笑盯着他的太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神。太宰笑了笑，“在等待的时间里，芥川，给我们讲讲当晚在场的可疑人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