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侦探与怪盗》路承夜

10、死人不会说话 09

　　国木田埋首文件堆，奋笔疾书；芥川龙之介戴上眼镜，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谷崎润一郎盯着手机，十指翻飞；中原中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边翻着资料夹，一边悠闲地喝着咖啡；与谢野晶子则一早就下班回了家。
　　中岛敦左顾右盼，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去做。他从茶几上拿起一块曲奇放到嘴里，刚咬了一口，自己又觉得咬饼干的“咔嚓”声在这间办公室里太过明显，急忙双手捂住嘴，偷眼四下看了看。众人各忙各的，并没有人理会他。中岛敦放下心来，一点点地把饼干咽下去。
　　“那个……”中岛敦看了看表，有点不安地在沙发上扭动了两下，“太宰先生已经去审讯室快一个小时了……”
　　“嗯。”所有人一起答应了一声，之后各忙各的。
　　“太宰先生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吗？”中岛敦小声开口。
　　“放心好了，那家伙审讯过的人，就没有不开口的。”国木田捏了捏脖子，转过来看着中岛敦，像是猜透他心里所想一样，“与其担心太宰，不如担心那些可怜的嫌疑人吧。”
　　“没错。”谷崎润一郎依然盯着手机，“太宰先生的可怕程度……”他摇摇头，不说了。
　　“你是说……太宰先生？”中岛敦睁大双眼，“太宰先生擅长刑讯？”
　　“是啊。”国木田晃了晃手中的笔。
　　中岛敦的脑海里各种乱七八糟的黑暗场景连续晃过：黑色布景下的鲜血，被名为痛苦的烈火所折磨着的受刑者，锁链烙铁，奇奇怪怪的刑具……还有坐在一边看的开心的，太宰治。想到这些，他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那是，犯法的吧，在调查审讯阶段……”
　　“想什么呢。”芥川终于从电脑上移开眼光，瞟了一眼想法全写在脸上的中岛敦，“太宰先生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中岛敦麻木地重复了一遍。
　　“那个太宰，更多的是操纵人心的手段。”国木田推了下眼镜，“游走在法律边缘，总是能借由别人之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嗯？”一旁的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听起来好像挺可怕的。”
　　国木田刚要回答，桌面上传来短信的震动声。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
　　“太宰那个家伙，又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发生什么了？”中岛敦急忙跑过去，国木田表情已经彻底麻木了，将手机递给他，中岛敦大声念了出来：
　　“我已经差不多清楚了，四个嫌疑人我都让他们走了。六点钟的时候在前面桥下见，一定要准时啊。”
　　中岛敦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还有一个小时。怎么样，真的要按太宰先生说的……”
　　国木田连话都不想说了，倒是一边的谷崎润一郎在转椅上转了两圈说道：“除了按照他说的，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也是……”中岛敦将手机还给国木田，“不过太宰先生把四个人都放了，真的没问题吗？”
　　“无所谓吧，反正他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放不放都无所谓了。”中原中也站起来，“走吧。”
　　“什么？”办公室内的人一起看向中原中也，国木田有点激动地问，“难道说，中原警视，您也知道凶手是谁了？”
　　“差不多吧。”中也笑了笑。

　　“喂，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了。”太宰走到桥洞下停住脚步，头上刚好一辆电车驶过，带来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还真是小看你了，果然早就被你发现了吗。”一人从桥下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枪，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面前背对着他的太宰治。
　　“你这是要杀了我灭口吗，七海佑介（Nanami Yusuke）。”太宰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那你试试看啊。”
　　“把手举起来。”七海晃了晃手中的枪，表情狰狞，“还是先问一句，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虽然是留了我们四个人，但你根本没管其他三个，一开始目标就是我。”
　　“因为被你杀了的馆长留下的死亡讯息啊。”太宰依言举起双手转过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馆长留下的那首诗。”
　　“‘あれは、なみばかり’，其中的‘なみ’（Nami）在诗里是写作汉字‘浪’的。”太宰一脸无聊，“馆长不可能不知道，原诗是あれは、浪（なみ）ばかり还故意只写成‘なみ’。”
　　“可能你还在想馆长为什么会在纸上留下一个‘な’，以为是馆长想只想你名字里的‘Na’。这没错，只不过馆长早就把你的姓全都留下了，‘な’（Na）和诗里特意写成假名的‘なみ’（Nami），连起来就是Nanami，也就是‘七海’（Nanami）。”
　　“想不到那个老家伙，临死前脑子居然也好用了一次。”七海想了想，居然还笑了出来，“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在这杀了你就好。”
　　“那你开枪吧。”太宰笑了笑，还往前走了几步，“如果你能杀死我的话，尽管试试。”
　　“别以为我不敢。”七海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掺和到这里面来。”
　　“我觉得这倒不是我的责任呢。”太宰轻笑一声，“真的说起来的话也只能怪你自己，脑子太过平庸，计划漏洞百出，读书还少。不过，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能让馆长在死之前还把死亡讯息留下，而且居然不把所有纸张销毁。”
　　可能是太宰脸上“你是白痴吗”的表情太过明显，七海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握着枪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死到临头还说大话。”七海“咔”的一声解开保险，“你以为我想？还不是那家伙……“像是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一样，他有点惊慌地看了一圈周围，”不过跟你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再也说不出话了。我不过是执行计划的人而已，整起事件，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哦？”太宰脸上露出了兴味盎然的笑容，“包括我们的出现？”
　　“不知道。”七海回答的干脆利落，“我也只是按照指示去做。”
　　“指示你的人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七海的脸越发扭曲，“或者你跪在地上求我，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唔，那还是算了吧。”太宰晃了晃手臂，“不管怎么看你都只是个计划里可以被随便丢弃的棋子，幕后黑手是谁，你自己也不知道。”
　　“你……”
　　“话说，够了吗，我手举了这么久，很酸的。”太宰干脆双手在空中乱挥，“快点啊。”
　　“找死。”七海把枪对准太宰的脑袋。
　　“砰”的一声枪响，七海的右肩多了一个血洞，枪也从他的手中落到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肩，回头正看到中也手中冒着烟的枪口。
　　“你……”七海急忙俯身想去捡地上的手枪，却被太宰先一步踩在脚下。
　　“来得真晚啊。”太宰甩着手臂，看着国木田从远处跑过来，给七海戴上手铐，“我差点真的被杀了啊。”
　　“这都是你自己的责任吧。”国木田无动于衷，“而且，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你这条奇怪的短信吗？”
　　“奇怪的短信……”太宰探头看了看国木田递过来的手机，“唔……明明是很对的短信呢。”太宰眨眨眼，对着国木田笑了。
　　“真是的，这次又这么危险，要不是中原警视给我们解释了死亡讯息，太宰你就准备去见阎王吧。”国木田收起纸条，走到躺在地上的七海佑介旁边，“而且，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为什么刚才在审讯的时候不说出来，还要折腾一圈。”
　　“开什么玩笑。”太宰摊手，“我可不是什么享受推理解谜过程的名侦探。一点点找出疑点推理分析，还要跟你们解释会累死的。”
　　“而且，仅凭一条死亡讯息，是否能作为定罪证据都不好说。只要七海坚持否定，光是想一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组织审讯，证据搜索，人员调查……就足以让人绝望了。刚才我在审讯室给他施加了足够的压力，你看，凶手这不就自投罗网了？总比那样来的快多了。”
　　“是这样啊。”一直被太宰踩在地上的七海突然笑了出来，“就算我被抓住了，那个老家伙也是罪有应得。表面上是业界权威，国立西洋美术馆的馆长，实际上……”
　　“停停停……”太宰立刻打断了七海的话，“我想你大概是走错片场了，我们可不是在这里上演什么老掉牙的侦探戏码，最后凶手还要跪在地上陈诉自己的苦衷。我不是什么名侦探，也没有听你说这些的义务和心情，我这一天已经够累了。”
　　“说不过你。”国木田招呼了警员过来将地上的七海押解到警车上。他看着太宰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远处走，“喂，太宰，你还要去警局录个笔录呢。”
　　“啊？”太宰转过头来看着他，“我不想去。”
　　“这是程序规定。”
　　“我……我也是受害者，刚才我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现在还没有缓和过来。”太宰身形晃了两晃摔倒在地，“你看，我都站不起来了，你们警察不会这么没有人性吧，让我在精神不稳定的情况下还要去笔录。”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耍无赖，但国木田还真的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警察众人脸上分明写着“败给你了”。
　　“既然这样，无论如何不能让受害者在精神不稳定的时候自己回去。”中原中也走了出来，“太宰，我送你。”
　　“诶？”太宰坐在地上眨眨眼，丝毫不介意风衣上沾了泥，“那就辛苦中原警视了。”
　　国木田虽然觉得气氛有点诡异，但中也的话让他多少也算是有了个台阶下，便顺水推舟地说道，“那就麻烦了，二位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