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尽江山》居小喵

41、第四十一章

　　而同垣镇这边，秦玉的赶来令谢言等人松了一口气，即便秦玉只带了千人，却可抵万人，金戈营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秦玉立刻整合所有兵力，布阵调配，一时间原本就身受重创的扎古勒竟然全然不能再进一步不说，甚至还被逼得退出了同垣。
　　谢言与几位将军在屋子里商讨战事，陆槿听得有些闷，索性出门溜达。没想到刚刚出门没多远，就见着一个熟人站在不远处，怯生生地看着他。
　　陆槿一阵头大。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莫二他们让人送你去甘露了么？”
　　小夏摇摇头，咬着下唇望着陆槿：“我……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去甘露也没有认识的人，我……我想留下来。”
　　看到陆槿皱眉不耐烦的眼神，小夏哆嗦了一下，立刻又说：“喂，那个陆……陆槿，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们是不是缺人手？我……可以帮忙。我虽然不太会寻常姑娘家的活计，但是……我……”
　　小夏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自己会什么，倒是自个儿先红了眼，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陆槿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对上那双有点怯生又有点羞涩的眸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自己招惹了一块甩不脱的黏糖。
　　“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是说的莫二，他偷听了一耳朵，远远的听不太真切，就听到什么不要赶我走之类的，立马看陆槿的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这么会撩妹子。”
　　陆槿扶额，回头恶狠狠地凶了莫二一眼让他闭嘴，然而莫二这个人嘴皮最素来不饶人，尤其他一直觉得陆槿突然出现在谢言身边得了谢言的眼，让人心情极为不愉快，此时笑成一朵花儿似的搭上陆槿的肩膀笑道：“我可是专门找人送小姑娘去安全的地方，可是人家小姑娘不肯走啊，心心念念的要来投奔你，你说你还要拒绝不合适吧？”
　　陆槿耸肩将莫二掀开，回头看着小夏，皱眉。
　　他不是一个什么滥好人，更没什么慈悲心肠。若是换个处境，恐怕早就将小夏处理掉了，但是眼下在谢言眼皮子底下，他倒是不好做什么。
　　“同垣前线战乱，闲杂人等不适合停留，我找人送你走。”见小夏还要挣扎，陆槿声色冷漠下来：“更何况，你别忘了，你们黑豹寨勾结伊奴罕，我可不敢冒险，万一只是你的苦肉计呢？”
　　被陆槿质疑，小夏退后两步，惨白着脸。
　　“喂喂，过分了啊。”莫二看小姑娘快哭出来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戳了戳陆槿：“小姑娘都要哭了，快安慰一下啊。”
　　“那你安慰咯。”陆槿撇撇嘴，白了莫二一眼，抬腿就要走。
　　小夏一把抓住陆槿的胳膊，手指冰凉颤抖：“求求你……”
　　陆槿不耐烦地蹙眉，转头冷漠地盯着她：“松手！”
　　“你再不松手，小心我忍不住再喂你一颗毒药。”陆槿凑到她耳边，声音阴沉。
　　小夏似是想起了当时的痛苦，瑟缩地收回手，茫然地看着陆槿转身离开。
　　莫二大嘴巴转头就挤眉弄眼的与谢言说道了此事，气的陆槿险些提刀追杀他。
　　谢言看着少年清秀的面容，忍不住微微一笑，颇有点老父亲感慨儿子终于长大的心态。

　　然而谁也没想到，谢言的伤势突然恶化起来，在一日同众将讨论布阵之时，突然吐血昏厥。
　　原本在镇子里四处溜达巡视的陆槿慌得摔了两跤，连滚带爬地跑回来。看到谢言脸色煞白地躺在那里，他将袋子中的宝贝灵药不要钱一般的往谢言嘴里硬塞。
　　陆槿又急又气，然而此时同垣缺少大夫，普通大夫诊脉还不如自诩赤脚大夫的陆槿本人，此刻他不得不逼着自己镇静下来。
　　“鹰彻，你去一趟西南，请唐姑娘过来，越快越好。”陆槿将书信递给鹰彻，这个时候鹰彻离开虽然会少一员大将，然而谢言的情况不容再等。
　　“鹰嗣，你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守好谢言。”陆槿万幸临行之前像徐缘借了鹰嗣，如今鹰嗣只听他命令行事，到是方便。
　　“先生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的情况不像是新伤。”
　　莫一莫二面面相觑，莫一不善言辞，索性扭头看着莫二。
　　话唠莫二此时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措辞，过了半晌才开口：“喂，陆槿，你知道先生是谁吧？”
　　陆槿点点头，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他心里清楚谢言的身份，而谢言心里大概对他身份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挑明。
　　“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明明当年大获全胜，先生却装作亡故隐姓埋名留在同垣吧？”
　　陆槿自然知道，他被派来便是因为此事，然而此时才隐约察觉可能还有其他内情，倒是不仅仅因为谢言敏感的身份。
　　莫二继续说：“伊奴罕是北夷十三部的统领，北夷崇武，历任夷王无一不是武功出类拔萃的勇士。到了这一代伊奴罕更是个中高手，与先生也在伯仲之间。”
　　“大战最后一夜，伊奴罕知道气数已尽，不惜两败俱伤的打法。世人只知骠骑将军莫言武功盖世生擒夷王，却少有人知先生虽然最后胜了，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时一战，将军右臂经脉尽断，军医说，将军右手再也不可动武。”
　　陆槿身子一僵，跳动的烛火照在他半边脸上，一半阴一半阳，面目肃杀阴沉。
　　每一场在京城人心中轻描淡写的胜利狂欢背后，确是无比凶险的故事，有些人以命相搏的结果。
　　“在押送伊奴罕的路上，遇到了沙尘暴，伊奴罕试图逃跑，先生不顾身体勉力阻击，自己却命悬一线，哪怕经过了这两年完全的休养也仍然只能勉强保持不恶化。”
　　“先生说自己的现状已经难以胜任金戈营主将，夷人已退，他无需再占着一个空职，所以便对外宣称重伤不愈了。”
　　三言两句，陆槿却能感知背后的汹涌和无奈：“难怪先生脉象像是有沉疴。”
　　“先生眼下又动武，才将养了个三四成的经脉又……而且眼下没有好的大夫，我们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其实我们这两年不是没有偷偷去找过大夫，请了不少有名的大夫，甚至是与先生有故的宫中致仕太医，都说先生的情况能维持原状已是不易，若想要重续经脉怕是得请药老，可是药老已经隐世多年，谁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莫二还在絮絮叨叨，莫一却突然开口打断：“陆槿你可有良方？”
　　陆槿手里的药莫一虽然大多不认识，但是之前那么快能令谢言恢复意识，想来也是罕有的珍品。更何况陆槿也粗通医术，想来定是有高手在背后。
　　“我已经让鹰彻去请人了，只是蜀中路遥，怕是先生等不了这么久。”陆槿闭眼沉思许久，蓦地睁眼环顾三人，沉声道：“我知道药老在哪里，只是……”
　　“只是什么？”莫一莫二又惊又喜，便是一向冷着一张脸的莫一都忍不住急切地抓着陆槿的胳膊：“药老在哪里？”
　　早有传言药老已经驾鹤西去，他们早已不抱希望，却不曾想到竟是还有希望。
　　两个人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将陆槿的左右胳膊抓的紫青。
　　陆槿摇摇头道：“药老就在西北这片，我去寻他。”
　　他没有说完之前的那句话，只是当年药老早收手隐世，再不行医，恐怕去了也是白跑。
　　“你们千万盯紧了先生，莫要让他再逞强。”

　　陆槿离开的第二天，谢言就悠悠转醒，一转头就看到了像是个灯台一样立在角落里的鹰嗣。
　　鹰嗣目光无距地望着他，面无表情，也毫无动手帮扶一把的自觉。
　　“……”谢言勉力左手撑住坐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鹰嗣的表情不变，肩膀到腰间却陡然绷紧，目光直愣愣地射向来人。
　　秦玉被鹰嗣的目光盯的发毛，咽了咽口水，有些头疼。
　　陆槿一走，鹰嗣就完美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对于每一个靠近谢言的人都紧盯死守，但凡有一星半点不利的动静，鹰嗣能直接把人宰了。
　　然而，秦玉觉得很奇怪。鹰嗣这个人，太不像个人了。没有感情没有表情完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语，就像是个提线的人偶一般令人莫名毛骨悚然。
　　“将军。”此时没有外人，秦玉的称呼却是一转，毕恭毕敬地朝谢言行礼。
　　“现在情况如何？”谢言躺的有些头晕，脸色苍白地微闭着眼靠在那里，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
　　“扎古勒已经退出城外了，暂时没有动静，只是我担心伊奴罕，放出去的探子至今没有回来。”
　　“天海和甘霖呢？”
　　“天海陆陆续续有小部队的骚扰，但是没有见到大军的影子，应当无碍。甘霖驻军实力稍欠，听说死伤不少，不过驻军人多城中倒也无碍。”
　　谢言静默沉思了一会儿，眉头紧皱，像是在担忧什么。
　　过了许久，谢言摇摇头，到底没有说什么。
　　“陆槿呢？”
　　秦玉下意识地瞥了鹰嗣一眼，说：“去找药老了。”
　　“药老？”谢言立刻反应过来，原本柔和平缓的眉头都快蹙到一处了，沉声道：“这个时候，你们让他去找什么药老？走了多久了？去将陆槿拦回来。”
　　“可是好不容易才有药老的行踪……”
　　“不必，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这么多年比这危险的情况多的去了，不差这一刻。”谢言斩钉截铁，他抬眼又看了鹰嗣一眼：“伊奴罕当年重创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陆槿在这里，他身边的两个影子尚能与伊奴罕与扎古勒一战。”
　　秦玉一愣，回头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的鹰嗣，疑惑地开口：“影子？”
　　谢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也跟着落到了鹰嗣身上。能有这般身手，又像是提箱木偶一般毫无个人情感，只有一种可能，传说中鹰卫的影子，既是助力也是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