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初尘陆:疑云初现 ...
-
唐飞飏睡了许久,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
他赶忙从桌上爬起来,将身上的长衣搭回椅背。离得书桌远了些后,他把手臂微屈后又猛然向前一甩,袖里乾坤即刻便被抖开,从中掉出了胖嘟嘟的小奶狗,小小一团便落到地板上,还捎带着滚了几圈儿,恰似只黑色的小球在地上滚来滚去。
……好肥啊,这么胖一只干脆就叫阿圆好了。
原先唐飞飏担心的,它会在黑暗中害怕无助而奶哭奶嚎等等等等情形全都没有发生。小奶狗阿圆睡眼惺忪地跟他汪了几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找着桌腿背靠着躺下,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唐飞飏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人会想太多,才又怕这个又怕那个的吧?像人会怕的黑暗,说不定刚好方便这小家伙睡觉呢。唐飞飏忖度。
此时是夏末秋初,天广城里已然有了不少秋日韵意,加之此时正是夜晚,便显得颇为寒凉。纵使唐飞飏再怎么喜欢欣赏阿圆的可爱睡姿,他心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再这么让这么小一个阿圆睡在冰冰凉的地上,估计能给睡出病来。
想到这里,唐飞飏还是俯了身子,屈指小心翼翼地敲敲阿圆额头:“喂,小家伙,起来了!我也不想打扰你睡觉,就是这么凉容易出事。”
阿圆被叫醒了,还沉浸在睡梦迷糊状态里的它奶声奶气地汪一声,似乎根本没把唐飞飏当回事,动了动身子又打算睡了。
唐飞飏有些无奈。
他走入与泽津居书房相连的里间卧室,把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然后收拾着拾了几块木炭扔进火盆,又左顾右盼地寻了半天火折子在哪里。
唐飞飏费了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把火生起来了,他又忍不住腹诽要是此时有秦家的五行术该多省事儿,顺道骂了留了莫名其妙的任务和莫名其妙的字条就一溜烟跑没的秦有悔,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想背着我搞什么。
已经满点了火的火盆很快把室内空气炙烤得升温,卧室里便变得暖意融融。唐飞飏又打开衣柜,翻出几件应当是秦有悔旧时衣物的白衫,堆在墙角垫成了个比较简易的狗窝。
这下无论如何那小家伙也不会冷了。
唐飞飏满意地笑笑,自觉得这应该差不多了,便回转书房,打算把还窝在书桌桌腿旁边睡觉的小奶狗阿圆接进来。
他出门轻唤:“阿圆!”
他又想到小奶狗可能还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便又压低嗓子,轻轻地汪了一声,然后走到书桌旁边……
没有?
没有!
那里的确只剩光秃秃一根桌腿杵着支撑桌子,并不见半点小奶狗的身影,连根狗毛都没剩下。唐飞飏白天刚捡回泽津居的那么大一只狗就这么跑丢了。
唐飞飏想也没想就追出了泽津居大门,在踏出门的那一刻灵息便飞速延展开。他便仔细地在自己灵息织成的网中搜寻小奶狗的踪迹。
往后山去了!
他抽剑踩上,刻意压低了行飒剑的凛凛银光,便沿着自己确定好的方向赶去。
不是刚刚还在睡眼朦胧吗……怎么我生个火铺个窝的时间就窜出来了,还窜这么快。
不过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行飒。
所以追了没一会儿,唐飞飏便得压缓速度,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窜到小奶狗前面去。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夜晚的树林,发觉若自己没有灵息探查,在幽暗深邃的树林里,要想追上一只身形不大又浑身漆黑的奶狗,还真不是什么容易做到的事。
阿圆没跑多久就停下在了天广后山一小片空地上。借着稀薄的月光,唐飞飏在这块相对开阔的地域上好歹看到了阿圆。小小一只的黑色奶狗自停下来之后便对了身后的树林子不停汪汪叫。
唐飞飏来了些兴趣,暂停了催低行飒的动作,反是收了灵息,悄悄跳到了棵能俯瞰空地状况的树上,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在树枝上,想要看看这只小奶狗究竟想搞什么。
起初,偌大的树林里只有小奶狗一只狗汪汪叫的声音,但后来便有一种声音加入进去,像是踩在松软泥土上,从树林、灌木和草丛里跑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圆的叫声停止了,那种声音也一下子了无声息。随着两种声音的统一结束,阿圆面前的树丛里滚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毛团,伫立在阿圆身前不动了。
是群兔子。
阿圆似乎很懊恼似的用前脚掌跺了跺地,跺完便走上前去,对着站在前面的第一只兔子汪了几声。
那是只白兔,所有兔子里体型最大的一只。即使刚刚从林子里钻出来,皮毛上也并未沾染灰土,仍旧白得像一团静止的雪球。
白兔以前掌拍了拍地面,发出一声短暂又尖锐的吱。它在阿圆身边绕了几个圈子,时不时凑上去用鼻子嗅嗅闻闻,最后退回原地,仍旧如刚才一样吱了一声。只是这次音调稍显柔和。
它们搞什么……集会吗?这真的是动物该有的行为?唐飞飏起了疑心,右手捏紧行飒剑的剑柄,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思量。
虽说鬼族被赶去斥鬼地,但自那之后在人界修出鬼脉,独立于人族、鬼族而存在的鬼族散修也并不是没有。不过因了自身种族弱小又能力低微,倒也没出现过什么大规模兴风作浪的事件。
眼下阿圆和兔子的行为,正是让唐飞飏起了这样的怀疑。
他警惕地注视着下方,想弄清楚它们究竟在做什么。
唐飞飏思量考虑的时候,那群兔子好像跟阿圆达成了什么协议,自动排好了队伍,一个接一个地轮流走上前去,用额头和小奶狗的额头相抵,过了几秒后又平静地走开。
方才打头的大兔子却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蹲着,看它的同族们和阿圆额头相抵。待到最后一只兔子走开,它才起了身,再度用前脚掌拍击地面,发出连续几声尖锐的吱音,直直盯着阿圆。
阿圆汪了回去,径直走到大兔子身前,伸出右侧的前爪送到它嘴边。
然后大兔子吭哧咬了一口,沁出不少鲜红血珠。
一只兔子舔去嘴角血迹的行为令人感到诡异又不敢置信,所幸大兔子刚舔了没几下,便冲着阿圆点了点头,转了身体又跑回树丛里去了。
比它小几圈的大小兔子们,也一一跟从大白兔跑掉。不一会儿,空地上便又只剩下阿圆。
而阿圆好像也觉得没意思似的,在空地上杵了一会儿,便开始慢慢悠悠按着来时路往回溜达。
唐飞飏待它走得远了些,才跳上行飒,剑一般地射向天广城后山繁星如海的夜空里去。
他不能跟丢小奶狗,又必须赶在小奶狗之前回去。
唐飞飏躺在泽津居卧房的床上假睡。
不知是火盆里炭火炙烤得房间空气太过炙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额头上的汗不断沁出又颗颗落下。而他整个人则是紧紧提着灵息保持自己的最佳状态,然后注意着房间外的一举一动。
那群兔子个个看起来都不小了,应当是在天广后山居住许久。即使是散修鬼族,这么久都没出来骚扰城内居民,应当也没有多大的威胁。
但是小奶狗阿圆……假设那群兔子真的是散修鬼族,能以一只小奶狗的身份召集它们,并举行这样仪式的话,就算是散修,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散修。
不过刚刚那只小奶狗一路溜达,倒也没见它如大人们形容的鬼族那样烧杀抢掠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它甚至连人形都未化出,只是一个劲儿朝着泽津居的方向跑。
唐飞飏心里明了,这大抵是冲我来的。
堂堂云流门的大师兄,居然怕一只奶狗吗?即使对方是鬼族也不应该吧?
恰恰相反,他不是怕。
长辈对他提起鬼族时,总一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语调与神色。唐飞飏有时耐着性子听完,有时便不耐烦地找个借口跑掉了。
他压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同一种族就一定会有害人之心,在他看来这简直跟说“人族一定善良和蔼”一样可笑。
但唐飞飏也从未和鬼族打过交道,他也并不知道鬼族中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万一呢?万一这一只可能是想害他呢?
他想不管是何族类,都有良善,亦也都有卑劣。
唐飞飏把眼睛张开一条缝隙,警惕地盯着门的位置,焦虑地等待着。
它进来了……它过这边来了……它……
它怎么躺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