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4克》1114克

26、第二十六章

　　天晴了。
　　光线洒落窗台，沙发，郑楠白皙的脸上，她微抿嘴，不安稳地翻了身，温婉得可爱。
　　林鹿依扯起嘴角，淡淡嗤笑，手撑着床，减轻摩擦音量，悄声下床，走到沙发边上，伸手拉窗帘，想关紧。
　　但她高估了医院用材料的质量，只轻轻一动，“咝咝”巨声刺耳。
　　林鹿依下意识低头，对上温柔似水的狭长黑眸，带着浅浅舒醒的迷糊意味。
　　她心脏咯噔一下，不自然往边上移了移视线，手转了方向，往左滑，既然郑楠醒了，就打开窗户。
　　大束阳光涌进来，暖洋洋的。
　　郑楠眸眼刹间清明，翻身站起来，遮住大片阳光，阴影压在林鹿依身上。
　　林鹿依显得局促，甚至傻站的，忘了该怎么挪步，是回床上，还是坐沙发上。
　　没等她神智发飘完，一只手掌紧贴上她的额头，随着光芒的暖流直达丹田。
　　“烧退了。”郑楠松口气的呼声。
　　林鹿依半垂着头，看不见郑楠的表情，却将两个人的睡衣，厘尺的距离收入眼里，耳朵隐隐发烫。
　　她知道是她多想了，但能这样，真好。
　　林鹿依的身体状况至少要在医院休养三天，但工地上的事没解决，她休息不踏实。
　　“我想出院。”林鹿依语气有讨好的成分，声音依旧沙哑，喉咙还是撕裂的痛，她尽量压着嗓子。
　　郑楠静静看着林鹿依，眉眼间的不赞成。
　　林鹿依给盯着心虚，主动又习惯性挽上郑楠的手臂，心里边莫名加了一丝羞涩。
　　林鹿依把昨天了解到的情况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整体上有点严重，不尽早处理，事态会恶化。”
　　意外的是，郑楠表情沉重，“我和你一起去。”
　　林鹿依一时梗言，当初郑楠说不喜欢这份工作而辞职，现在自己开口说要和她一起处理事情，是勉强还是自愿？
　　林鹿依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两者，但是郑楠能时刻在她的视线内，她求之不得。
　　盛世工程在郊区，林鹿依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地基，这次壳子已经完工，二十几层高，高不可瞻仰。
　　林鹿依下车时，脚步虚浮了一下，扯扯嘴角，她从不质疑父亲的高效率办事。
　　郑楠绕过车头，迅速扶住林鹿依，担心问，“能坚持吗？”
　　郑楠手劲大得随时能把眼前的人儿扛走。
　　“我没事。”林鹿依摇头，清了清嗓子，理理衣领，手轻轻放在心脏位置，跳动极快，露出一抹苦笑。
　　无论她做好怎么样的准备，面对那个人，她都会紧张到手心冒汗，尽管她的好父亲从未关心过她。
　　见状，郑楠瞳孔缩了缩，神情复杂。
　　工地上突奇安静，没人开工，机器停着，很奇怪。
　　林鹿依和郑楠转了一圈，在一幢楼下找到几个工人，他们一排坐在砖上，似乎再等人。
　　两人对望一眼，走过去。
　　“你们好，我是源中新的经理，来了解下情况。”
　　此话一出，几个工人被激怒般围上来，气势汹汹。
　　“你们公司材料那么差，害我们的人受伤，还想打我们的人，这事怎么算！赔钱！”
　　“对！赔钱！赔钱！”
　　“要给我一个交代！”
　　一声比一声大，没人顾忌面前的是两个人女人，面色狰狞，凶狠，唾沫横飞。
　　林鹿依心沉下，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亲的手笔，本就苍白的脸色，刷然惨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平息，她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没预测这群工人会直接不讲理的攻击。
　　林鹿依无措地揪着郑楠的衣服。
　　郑楠双臂紧紧护着她，告诉她，“没事。”背颈对着那群工人，挡着密不透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极度难看，隐忍着怒气。
　　现在她们多说一个字，这群人只会有更疯狂的举动。
　　“走。”
　　郑楠吐出一个字，紧环着林鹿依要走。
　　一个工人看出她们的打算，立马拦在前面。
　　“不准走，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就是！”
　　面对几个凶神恶煞的脸，郑楠忽然笑了，笑得温和。
　　所有人都傻眼了，顿时忘了说话，互相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还要一个交代，就管好自己的情绪，闹到法庭上，这事就由不得你们狮子大开口。”郑楠眸光冷然，语气却十分的温柔。
　　“你！你！吓唬谁呢！是你们公司质量不过关，就应该负责！”一个胆子大工人仰着鼻子，怒喝道。
　　“公司没说不负责，若是你们非要用不讲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们也有自保的权利，到时候会怎么样，你们自己掂量的想想，别闹得什么都没了。”郑楠冷目，极力压着心底的怒视。
　　工人被郑楠的话唬住，他们都在争最大的利益，最犯怵的也是这个。
　　郑楠沉敛挽着林鹿依离开。
　　—
　　对面那栋装修好的办公楼第四层窗口，站着六个人。
　　最靠近窗边，正是林父，身侧是王秘书。
　　“老板，小姐看起来好像不舒服，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过了。”王秘书盯着两人搀扶离去的背影。
　　“哼，这点事都应付不了，让她趁早回家，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林父冷哼一声，甩脸走了。
　　剩下的面面相觑。
　　“这……王秘书，我们这工程还继续吗？”李包工头摸不着头脑问。
　　“当然继续，工程进度只准快不准慢。”王秘书说完，紧忙去追老板。
　　“好好！”李包工头虚擦一把汗，目送两顿大佛离开，他好像听见什么小姐？林老板的女儿吗？
　　李包工头正疑惑不解，离开的王秘书又杀了一个马回枪，回来了。
　　“王秘书还有什么要叮嘱吗？”李包工头紧绷起身子。
　　“提醒你一句，源中新的林经理，是我们老板的女儿，麻烦照样找，但人一分一毫不能伤。”
　　王秘书交代完，开始连走带跑去追老板，哎！他一个秘书容易吗！老板的家事就是他的家事，老板家事不解决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他就不好。
　　李包工头跟楼下的工人一样，傻愣着，这这，什么意思？林经理是林老板的女儿，那林老板是要对付他女儿？
　　—
　　郑楠扶着林鹿依上车，紧而自己也进入驾驶座。
　　“去医院输液。”郑楠启动车。
　　“不！”林鹿依摁住郑楠扭转车钥匙的手，“去盛世公司。”
　　“找你爸爸？”
　　“找林老板。”
　　“先去输液再去。”郑楠纽下钥匙，踩下油门，明显地固执。
　　林鹿依一滞，以前郑楠都是劝她去跟父亲好好谈谈，若她松口说好，立马能把她送过去，现在却是拖延时间让她去。
　　不会是……
　　林鹿依还没往下想，手机铃声打断她的思绪。
　　屏幕显示“妈妈”
　　林鹿依愕然，接起了电话。她母亲大人除了晚上，一般白天没事是不会打电话。
　　“依依，你在哪？” 林母的声音从声筒传来出来，有点急。
　　“在车上，妈，有事吗？”
　　“晚上一起吃饭。”
　　“吃饭？妈，你来了？”林鹿依音量拔高，一下子扯到喉咙，深深到吸口气。
　　郑楠从口袋里拿出一板含片，抽出一粒，递到林鹿依嘴边。
　　林鹿依注意力都在电话里，失神一口咬下，凉透心的薄荷味直通脑门，眯起眼睛，撕痛减轻了一些，侧头看了眼郑楠，继续听电话。
　　“我在你爸这，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吗？”
　　林鹿依的表情倏然僵硬，听着林母的软声细雨，她是不会说个不字。
　　“好，妈，你现在哪里，我过去找你。”林鹿依有气无力地听完地址，等林母挂了电话，才放下手机。
　　她木然了一会，侧眼说：“我妈来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郑楠身子微斜，良久，点下脑袋，出声，“好。”
　　林鹿依笑笑，一颗落下肚子，叹口气，“我都记不清有多久没和他们两个一起吃饭了，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你去正好可以拦着我。”
　　林鹿依清楚，郑楠也清楚，今天这场闹剧背后有林父，材料出问题，工程的负责人自会处理，怎么样也不会牵扯到工人，而且那群工人围拦她们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保安或者其他人出来阻止。
　　“你不会的。”郑楠笃定道。
　　林鹿依又笑了，有几分苦味，有几分释然。
　　是啊，为了母亲的可怜，她不会。母亲想这顿团聚的饭，不知道做了多少痴心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