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野梵

9、九阕

　　彼岸花开，一岸是人道，一岸是鬼道。
　　人道光明，鬼道晦暗。然，万事万物皆有假象，每每总是愈光明，愈晦暗；愈晦暗，愈光明。
　　这头，工作室四下在厚重的窗帘下遮天蔽日，如同深埋地下的墓穴，一丝光线也无，连着空气、尘埃都是静止的，是压抑的，是窒息的。如此昏暗，竟显得躺椅上眉眼精致的女子如同死了一般，沉睡着，不言语着。
　　方如朔一会看着躺椅上的人，一会烦躁地在工作室中走来走去，恨不得马上把躺椅上依旧沉睡的人狠狠摇醒。
　　这个笨蛋。
　　方如朔狂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复又在躺椅旁坐下，眼睛死死地盯住沉睡中的人的脸，不放过一零星蛛丝马迹。
　　顾文期外出后又跨步进工作室里，着实吓了一跳。
　　往日气质高冷，沉着冷静，衣着打扮一丝不苟，似乎无论遇何事都成竹在胸的高级心理咨询师方如朔，此刻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凌乱的头发，松垮的领带，密布血丝的猩红双眼，狂躁的行为，不能安定的神思……
　　这换在以前，这种情况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在方如朔身上出现一星半点。
　　顾文期摇摇头，叹了一声。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呀。
　　紧接着，顾文期也不唠嗑，径直走到方如朔身旁，问：“情况怎么样？”
　　方如朔红着双眼，即使谈话也死死盯着沉睡中的林意瑾。
　　“情况很不好。初次催眠唤醒失效了，我无法解除她的催眠阶段。你看她的眼球，生理跳动非常明显，她还是在做梦。”
　　说罢，方如朔似乎是想到梦里那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神色一狠，握着拳头重重地砸向墙壁，发出闷重的一声。
　　“初次催眠唤醒失效，可能是刺激强度不够，这也属于正常情况。你…也别太过紧张，稍后再加强唤醒强度……”
　　然而话还没说完，顾文期便被盛怒的方如朔打断了。
　　“正常？这哪里正常了？唤不醒？我看她是根本不想醒过来！人生在世，谁能活得事事顺心，谁不惦记着花好月圆？凭什么她就能单凭意愿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她怎么不想想被她留在这边的人是什么感觉！”
　　方如朔盯住林意瑾毫无起伏的面容，恨不得一拳挨上去。堪堪忍住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懦弱，活该就留在那个懦弱的世界里一无所成。”
　　偌大的工作室，此刻只余粗重的喘息声。若是听得仔细了，还会发现，这喘息中，似又有丝丝未明的哽咽夹杂，愤怒又哀伤，恐惧又不安，久久未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