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野梵

10、十阕

　　虽说现实的催眠唤醒暂时失效，但无可置疑的，它依旧确确实实地影响了意瑾。虽则微小，但却无可忽视。
　　林意瑾神经钝痛，只感觉自己直直跌入了一个漩涡，一个梦幻与现实交织的漩涡。只是，她已分不清，究竟何为梦幻，何为现实。
　　那些琐碎的、微小的、漂泊的，浮光掠影。
　　她见到了幼年时的自己，推开公寓的门，漆黑如同噬血的獠牙鬼怪，呼啸地啃噬着自己已淌血的心；她见到那些锋利的石块朝她扔来，每一块都凝结着最恶毒的讽刺嘲笑；她见到那家的灯火，母亲和她新的孩子笑着、闹着，而她拿着湿透的小衣服，小丑般可笑又卑微地在阴影中站着……
　　她又见到飞檐翘角，宅邸里爹娘望着怀里的她宠爱的笑容，那应是她对爱最初的感念；她见到，自己如同脱缰的小野马，而兄长的肩膀宽阔，无微不至地包容着她的小性子；她见到自己粲然如明珠，在宅邸中处处受尊重，处处受关爱，处处受纵容……
　　浑浑噩噩之中，偌大的幻影里，似乎总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交迭走来。如同自远古是便浩浩汤汤奔涌的江流，水势浩大，淹没眼前。
　　而在这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两个人。
　　两个人，一模一样的面孔。西装革履的，长衫飘逸的，冷酷的，温情的，疎远的，亲近的，疏凉的，轻怜的……
　　“意瑾，过来我这儿。”
　　“意瑾，过来。”
　　“意瑾，别怕，过来，意瑾，意瑾，意瑾……”
　　“不！”
　　林意瑾尖叫一声，紧紧捂住耳朵跌落在地，泪水簌簌落下。
　　“别逼我……我求你们了，别逼我做出选择……”
　　如同千丈瀑布一泄而空，四下之物瞬间悉数被抽离。悬空的白，悬空的宁静，林意瑾颤抖地跪着，止不住一滴滴眼泪从眼眶中滚落，悬空在整个空间里。
　　何为现实，何谓梦幻？
　　那些哪里是现实，夹带着数不尽的悲伤痛苦、狐疑恐惧，分明是噩梦。
　　那些怎么是梦幻，怀抱着怜惜、疼爱、珍而重之，分明是无比渴求的真实。
　　林意瑾一直哭着，抽噎着，哽咽着，乞求着。那泪，如初春的细雨，纷纷扬扬，未可断绝。放眼整个天地，俱是悲哀。
　　倏地，林意瑾只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狠狠地牵扯着提了起来。手腕生疼间，她迷蒙地抬眼去看。
　　黑色服帖西装的方如朔，满脸怒色，又将她的手捏紧了几分，拽着她起身。
　　再次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到的是方如朔依旧淡漠的嘴角。
　　“你以为，什么才是你最深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