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野梵

13、十三阕

　　命运无常，历史中、光阴里，谁也躲不过。
　　朝廷开战了。边关战事，打得激烈。虽远在京都，但城中日日听闻敌军如何来势汹汹，边关多少城池又陷落归入敌手，百姓终归担忧，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不安。
　　林府，更是沉静在无限的死寂中。
　　战事未息，朝廷胜败未定；家书未归，长子生死未卜。林父日夜奔走操劳，在府上竟是有些时候未见到他的身影了。
　　身为府中嫡女，这操办府中琐碎事务、抚慰府中人心的担子，就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林意瑾肩上。虽有管家和小如帮着些忙，可战争的不安定给人带来的影响毕竟是切身的。各房姨太太每日为了鸡毛蒜皮一点小事便针锋相对，仗着老爷不在家，更是嚣张跋扈。
　　林意瑾提起十二万分精神调解、应对，几日下来，原本刚养得有些圆润的脸颊又开始渐渐凹陷下去了。
　　小如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你看你都瘦了。这会儿你要是上了花轿，得多便宜那些轿夫啊。”
　　林意瑾好笑地敲敲小如的额头，又催促她做事去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雨下，祸不单行。
　　这头，林父刚看到朝廷最新的战报，儿子所在的军队被敌军的龙虎之师团团围住在山头，情况危机万分。焦头烂额之际，那头家中管家又来报，小姐在街上被人给掳走了，惊得他头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林父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把那阵眩晕勉强压制住了。
　　林意瑾是被吓醒的。
　　朦胧中，耳际隐约有金属冰冷的温度划过，伴随着一阵阵阴森瘆人的诡异笑声。林意瑾瞬间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林意瑾闭着眼，浑身因恐惧而绷得紧紧的。周围一片寂静，方才那阵子诡异的笑声已经不见了。林意瑾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微微眯着眼睛，冷静下来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这应该是一间石室，六丈见方，空气有些浑浊，四周燃着蜡烛，但还是有些昏暗。石室中没有窗户，所以难以知道自己此刻身处哪里。
　　林意瑾咽了咽口水，望着室内似乎无人，便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确实是被绑住了。
　　正当林意瑾试着挣扎的时候，石室中冷不丁传出了一个声音。
　　“林姐姐，你醒啦。”
　　话音刚毕，但见石室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二八少女。那是石室中一个隐蔽的角落，连蜡烛微弱的光线也照不到，就算是睁大眼睛也不一定能发现，更别提林意瑾虚虚的一瞥了。
　　少女明明是天真可爱的模样，嘴角却浮现着令人胆寒的诡异笑容。
　　“林姐姐，要不是你爹爹那儿这几日为你哥哥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我还找不到这个机会跟你叙叙旧呢。”
　　从那阴暗角落里走出来的是芮配，曾经将心献给方云迢的芮配。
　　只见她一边说，一边吃吃地笑着，那天真的神态与这昏暗的石室格格不入。
　　林意瑾看着如此模样的芮配，说道：“配儿，你这样做有什么意思？放了我吧。”
　　芮配像是受到了刺激，神色瞬间变得阴鸷起来，双眼阴幽幽地直盯着林意瑾，里面的怨艾似乎都要滴出血来了。她甩手打了林意瑾一耳光，复又紧紧地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
　　“我做的事有没有意义还轮不到你来说。你不如看看你自己这张丑恶的脸，你做的事情就很有意义？”
　　林意瑾倔强得很，嘴角被打得流出血来，脸颊肿起了一块，还是甩头挣脱了芮配的手。
　　芮配冷哼了一声，道：“林意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装了其他的男人，你怎么还有脸面跟我方哥哥订婚？”
　　林意瑾闻声一噎，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芮配知道自己是说中了，更加怒不可遏，狠狠地掐住林意瑾的脖子，渐渐收力。
　　“就凭你也配？你也知道廉耻？”
　　芮配见林意瑾的脸色渐渐地有些变了，想着怎能就这样便宜了她，遂撤下手来，搬了张椅子坐在林意瑾面前，看着她满脸通红地拼命咳嗽着。
　　林意瑾感觉自己的咽喉疼痛万分，呼吸困难，连脑子也因挣扎而变得一片混乱。
　　但她还是哑着嗓子出声：“你……”
　　甫一出声，林意瑾的咽喉又是一阵刺痛，她只得停下来，又断续地咳着。
　　芮配此刻百无聊赖地掰着自己的手指玩，待林意瑾咳得差不多了，她才说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订婚，想着最后再见见方哥哥，才来的京城。”芮配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觉得好笑，“可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人人都说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你自己听着，不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方哥哥把一整颗心都系在了你身上，可你呢？你除了伤害他还会做些什么？”
　　“前几日凌晨，我在酒摊上遇见方哥哥了。他那样一个克己理智的人，竟然在那种地方喝了个烂醉……”
　　仿佛气不过，芮配起身，又挥手给了林意瑾一巴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道。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样对方哥哥？”
　　芮配的这一耳光力度极大，林意瑾直被打得耳鸣了起来，嘴里也全是血腥的味道。
　　本来这些日子就因为府里的事情操劳过度，如今又挨了这样重的两耳光，林意瑾就是还想问芮配些什么，也只得晕过去了。
　　芮配冷眼看着林意瑾晕过去，便扬声叫手下人进来。很快地，一个护卫模样的女子站在了她面前，毕恭毕敬道：“小姐，您有何吩咐？”
　　“你去准备些水来，半刻钟后给我泼醒她，要是她再晕，就再泼。记住，半刻钟，让她一分一秒都不能多休息。”
　　待护卫领命出去了，芮配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方哥哥疼你，我可不会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