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澜羽

6、第 6 章

　　岁月如蜿蜒的长河般平静，缓慢的流淌，波澜不兴的时候往往会让人觉得的它的平缓，它的静止，恍如一成不变的样子。
　　原本以为有些事情就像静止的岁月般，不会改变。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中，一切都在改变。
　　扶桑已成薪，沧海变桑田。
　　或许只有那年年相似的春花秋月才是不变的吧！
　　这一刻，弥生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记得，在某一个清晨，她孤零的身影在清晨的冷风中簌簌发抖。周围的花清泠寂寞的一夜绽放，一夜之间便使得这院子里春色盎然。
　　恍如一瞬间，她的身影如同这寂寞繁盛花朵在他的心中绽放开来，暖暖的，将他的彻夜苦闷与烦躁都驱散开来。
　　他记得，在紫萱病后醒来的那个晚上，明月如素，徘徊西楼。她纤细的身影在明灭的灯光下被拖得更加冗长孤寂。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弥生看着她一遍有一遍的重复地写着这样的话，目光却比那清绝的月色更加的寂寞。
　　他还记得了很多一起和紫萱的生活片段，紫萱的一颦一笑，顾盼之间回眸生姿：紫萱的幽咽琴音，婉转千绪珠喉细语。
　　是的，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身影总是和他如影随形。
　　或许，是从那个温暖惬意的清晨吧！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弥生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也很好。他总会记得在那个落寞的早晨，有个人始终不曾离弃。
　　弥生突然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安心的幸福感。他豁然起身，旋即出门。
　　月色中他的眼神激扬的光芒宛如一泓秋水般明亮，仿佛像是小时候缠着母亲要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淡淡的剪影轻快的穿过了回廊。

　　当紫萱披着外衣去开门的时候，心里不禁地有些笑骂道，这么晚了，一定是心儿那个糊涂的丫头忘了什么吧！
　　门豁然打开的瞬间，紫萱正准备迎上心儿那古灵精怪的羞涩表情的时候，不料却看见了弥生似笑非笑的眼眸。
　　四目相对，弥生将紫萱的惊讶都看在了眼里。而紫萱眼里的弥生，今天似乎特别的不一样。
　　“不准备让我进去吗？”弥生笑着问。
　　紫萱尴尬地抿嘴一笑，连忙侧过身，让弥生进来。的确，刚才自己是有些失态了。
　　弥生进屋后，并不是像以往般坐在外室，而是径直朝内室走去，大大咧咧地就往紫萱的床上坐。被窝暖暖的，似乎驻留着紫萱的体温。
　　紫萱不解的看着弥生的举动，怔怔的站在一旁。似乎像个走错房间的小女孩般。
　　弥生就一直坐在床上，和她站立的身影相对望。
　　“难道，你就一个晚上这样站着吗？”弥生笑着调侃紫萱道。一个晚上？紫萱那不明不白却又要静观其变的表情，弥生觉得可爱极了。
　　“是我在这儿，你不过来吗？”弥生明知故问。戏谑的笑意更浓了，深深的酒窝在烛火下刻画出了浓浓的阴影。
　　紫萱怔怔的看着那张明暗相加的脸庞，宛如艺术品般精致。
　　他很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俊秀挺拔的五官，仿佛一下子就有了鲜活亮丽的色彩。
　　只是，她到底还能将那样的笑容留在身旁多久呢？
　　只要有心，这个世界根本算不上一个有秘密的世界。更何况紫萱是属于那种心思颖慧的人。
　　紫萱微蹙着眉头，低下头去不看弥生，她不想他从她的眼眸里看见一丝落寞的神色。
　　可是，弥生还是看见了。
　　如果你喜欢的人是个聪明的女人话，和她相处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永远不要对她有所隐瞒。弥生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母亲给他的忠告。虽然紫萱在弥生的面前是安静的，是温和的，可是弥生怎么也不会怀疑紫萱其实是多么的内秀于心。或许，是时候向紫萱坦白了，从前弥生老是以为自己的过往对于紫萱来说是一种痛苦，一种伤害。或许对于一个在苦难背后顽强生存的人来说，刻意的保护或者是隐忍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弥生收敛起了笑意，走到紫萱的身旁，拉着紫萱被自己捏得有些苍白的小手坐回床边，开始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那夜过后，弥生搬回了她和紫萱的房间，整个司空府都为这一事高兴雀跃了起来。尤其是年过半百的司空夫人，更是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观远处云起云落，看庭前花开花谢。那样恬淡的日子，弥生和紫萱总是十指紧扣，平静的想着，他们就这样一生一世，在花谢花飞的锦绣中慢慢老去。天地茫茫，执子之手，看尽落花，看尽繁华。这便是天荒地老吧！
　　这样的惬意持续过了那个绚烂如花的春天，那个激情似火的夏天。然而却在那个红叶黄花秋意晚的黄昏里噶然而止。
　　那天傍晚，弥生很沉重的回到家里。紫萱体贴地握着丈夫的手，关切的望着他。
　　弥生说，贺兰山下战云又起，恐怕是西戎又要和中原开战了。作为手握国中兵政大权的司空大人，要开始积极地筹备战事了。而弥生今天也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他三天后启程到兴庆府（今银川）安排指挥战争相关事宜。
　　恐怕今年的冬天，是要和紫萱两地相隔了。弥生有些不舍。
　　紫萱细心的为弥生打点好行程所需要的一切，并没有一丝抱怨。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从岑参的诗里紫萱知道塞北是非常冷的，所以尽管她已经把厚厚的棉衣，猞猁裘收了好多件，但是她还是总觉得不够似的，那样冷的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方，她总是害怕弥生受寒。
　　这一忙，带到紫萱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而弥生则一直在紫萱跟前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临走的那天，弥生天不亮就起来了。
　　待到紫萱起床的时候，看见弥生正在书房里画一幅丹青。走近一看，赫然是自己弹琴时的模样。
　　那画中的自己简直像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紫萱有点感动的看着画中的自己。
　　“很久没画了，都退步了。”弥生笑着说道。旋即弥生将笔放入紫萱的手里，然后从身后握着紫萱的手写在那副丹青的旁帮写上这样几行字：直到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那样明显的意思，紫萱如何不知，只道是万语千言说不完，百般无赖十依澜。
　　弥生在紫萱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踏上了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