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很多年》夜仄

18、第18章 走

　　承宇流着泪看着坐在沙发上，“我本想一辈子把她藏起来，让你们都找不到她，保护她，珍惜她，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走不到她心里，只有在她看完电影喝了酒的那个晚上，才同我说了好久她心里藏着的委屈，即使第二天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甘之如饴。”

　　“那为什么又要来找我？她..她过得不好了吗？她人呢？”沈寻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吃了眼前的承宇。

　　他等了十年，谋划了十年，却也不曾与可望而不可得的人如此亲近。天知道，当他看到衣衫不整，被吊了一周的沈卉时，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杀了所有看到过她这个样子的人。当他看到空了的病床时，他像疯了一样在整个医院跑，他想毙了所有看守病房的人，更想毙了为什么要出去的自己。而当他以为终于找到了她，却发现只剩下沙滩的血迹和充满着血腥的芯片时，他好悔，好怕，从不曾如此害怕，他知道，他失去了她，因为自己想得到一个完整的她，他便利用齐光与顾溪，把沈卉拉来了这个城市，把她的过去，重新展开在她面前，他原只是想让她懂得，过去的已经过去，放不下的，只有傻子一样的她，他不想她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无法靠近。也永远没有活人的生气。

　　他只是想自私的拥有一个完整的，他的沈卉，没有安歌，不是顾溪，只是他的沈卉。可他错了，无论是安歌，还是顾溪，都是他的沈卉，她的爱含蓄，却深情，从不比他少一分。

　　他把寻人启事贴满整个城市，可这极端的方式却让她无处可去。

　　“她人在哪？你想要多少？”

　　“呵，我要多少你都给？”

　　“只要她能回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当你说你同她一直住在一起时，我可以下一秒就撕碎你，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愿不愿意，承不承认，是你救了她，帮了她，而只有你，能带我找到她。”

　　承宇哽咽，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就在昨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也只想要她，可我把她弄丢了。”

　　“你说什么？！”

　　承宇看着愤怒又焦急的沈寻，低下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我下班回去，就发现她不见了。她身无分文，更从没有出去过，我找不到她。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你，我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

　　一下雨就泥泞的土路已经被平滑的水泥路代替，喜欢坐在村口乘凉聊天的老人也已经换了面孔。

　　沈卉穿着承宇的灰色运动服套装，用帽子遮掩了大半张脸，又用口罩遮住下半部分，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悄悄的走小路来到她儿时生活过的地方。

　　循着回忆中，走到了那个家，和记忆中不同，从外面就能看到疯长的大树和野草，而门上的锁已生锈落满尘土，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哎呦，瞧瞧这安家”

　　顾溪看到前方走来两个妇人，赶紧低下头，装作路过，可乡下妇人，一向嗓门大，走出老远都能听到。

　　“可不是呢，房子也荒废了呢，这全家，说走就走了啊。”

　　“呵，说来啊，也世道炎凉啊，他们家女儿，你还记得吧，从小干干瘦瘦的，倒是挺能干，可她杀了人，还被人糟蹋了，进了监狱。她爸妈觉得丢人，领着儿子去了城里。不过，说来也奇怪，才过了一年，便听说，在城里买了房子。”

　　“这是撞了什么大运，突然发财。”

　　“哼，这个谁敢说呢？”

　　呼吸停滞，泪眼婆娑，沈卉如无脑的僵尸，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就明白了很多事。

　　多么可笑啊，她一直觉得愧对父母，因为她的叛逆，私自出走，遇上那个流氓，才不仅害了自己，更害家人蒙羞，所以她们才五年，都没有去看过她一眼，那么小的村庄，仅仅那流言就可以压死他们。

　　所以，当辰良的妈妈去监狱，冷笑着对她说：“果然是乡野出身，长成这个样子，还企图拐走我儿子？差点让他受伤，忤逆我们。真是可笑至极。也罢，好在他迷途知返，终于知道你的脏贱。不过，你的父母倒是识趣的很，知道什么该舍，什么才能得。”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如今看来，为什么她会正当防卫变成防卫过当，为什么她们从未来过，又为什么突然暴富，一件件，一桩桩，才像沉在河里突然浮出来的浮尸，惨白恶心。

　　可笑她怀着罪恶度过了一天又一天暗无天日的日子，而他们却早已在事发当天就放弃了她。

　　纵使我私逃在先，爸爸，妈妈，我又能值多少钱，来使你们生活富裕。

　　辰良，若你想摆脱我，说一声便是，又为什么要把我推进无尽深渊。

　　若她当年没有在监狱里遇到穆白，相互扶持，讨好当时宿舍里的老大，或许她会一辈子呆在那里，受人欺凌，日日劳作，看着别人的家人来探望，而她和穆白则一起被逼着刷牢房里的马桶。

　　所以穆白，我是该恨你，还是该谢你，沈卉知道，没有穆白，她便没有可能活着见到沈寻，那个让她重新活了一次的人。
　　最后，再放纵一次吧。

　　沈卉拿着从承宇房里找着的最后几个零钱坐上大巴，回到城市，先找了个破旧的旅馆狠狠的睡了一觉，这几天，她走走停停，几天未合眼。

　　晚上她又去旁边的小便利店买了个泡面，吃了后继续倒头睡过去，第二天，去了银行自助存款机，找了个正在取钱的人拦了下来，聊了几句。

　　而另一边，所有人却因为她陷入了慌乱。

　　“我的卡里，多了二十万块钱。”承宇看着手机上的提示信息，皱起眉。

　　“叶三儿，追寻位置。”

　　“是。”

　　“头儿，”五分钟前，银行监控里调出来的是个男的。

　　“什么？”承宇和沈寻都扑到电脑旁。

　　“我去，你们俩身上的味要熏死我了，”叶三儿皱着眉。

　　沈寻和承宇互相看了一眼近日颓废，不修边幅的对方，都又冷哼了一声转过头。

　　“可是我不认识他，”承宇疑惑的看着电脑上转账汇款的人。

　　“把银行周围的摄像头都调出来，还有，这个人的银行卡的转账汇入都调出来可以吗？”

　　“我试试，找到了。”

　　沈寻和承宇又都一起从沙发上弹起来，扑过去。

　　“对对对，是卉，这是我的衣服，”承宇看着摄像头里晃动着的背影激动的大喊。

　　沈寻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眼睛酸涩难当，她又瘦了，身体仿佛陷进了肥大的衣服里，找都找不着。

　　承宇焦急的在屋里踱步，心里莫名的慌乱。

　　“叶三儿，以你最快的速度，接下来的任务，不吃不喝也要在一小时内完成。”

　　“是！”

　　沈卉躺在旅馆床上，闭上眼睛，空气中潮湿腐败的气味，熏得她想吐，电视上乱七八糟的声音吵得她脑袋一抽抽的疼。

　　她刚要起身关上，却听到电视上主播用平缓庄重的语调说着：“插播一条最新新闻，据最新调查，本市首富顾老太在凌晨受伤入院，目前正在抢救，生死不明，嫌疑人系前洗钱杀人落网的齐光的员工陆南，警方目前正在追捕，顾氏集团接连遭受重创，股价暴跌，令人惋惜...”

　　沈卉看着电视上主播嘴巴一张一合着，却感觉声音遥远，模糊不清。

　　她抓起外套胡乱套上，扔下钱疯狂的跑向外面拦了一辆很多人都在抢的的士坐了上去。

　　“唉，这个人谁啊，怎么那么没有礼貌。”

　　“滚开！”

　　沈卉如地狱深渊爬出的野兽一般咆哮，看着蒙在原地的众人，碰的一下关上车门。

　　“去XX医院。”

　　“好..好..”司机偷偷瞥了一眼后座的沈卉，又在触到她的目光后快速抽离，专心开车。

　　“快点！”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