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告诉你（一）》晓秋月

17、3-3

　　电话响起，是在一个悠闲地午后。
　　老实说，舒颜真的不喜欢电话铃声——更准确点，她不喜欢任意一种和人有牵绊的联系模式。所以她很少，几乎从不，给人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次仲夏夜间递出去的名片，不过是她趁着靳向延推轮椅出去之后迅速以手写好的一张卡片。
　　所以现在，电话是谁打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彼时她正在摆弄新晋的一批咖啡豆，并不打算把这个电话接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矛盾。
　　诚实的说，两周以来她都期盼着这个电话的来临，但此刻却有一些近乡情却了。如果听到他的声音，那么她是该解释那天的不告而别，还是应该纵容自己的感情发展下去？

　　舒颜没有主意，两周以来期盼过无数次的电话在此刻变得棘手起来，坐在她对面的咖啡供应商问道：
　　“舒颜小姐，你不接么？”
　　她这才从发愣状态清醒过来，微笑谢过对方关怀，电话铃声却刚好停了。
　　舒颜松了口气，同时余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手机——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希望它再次响起。
　　“舒颜小姐，这批比去年同季的那一批还要香醇一点，”供应商梁先生抬手，将咖啡机中刚冲泡好的冷萃取出，放到她眼前；一双略商人独有精明的眼眸微露期待：
　　“你尝尝。”
　　他说话语速不快，但在这句话的时间内，手机没有再响。
　　舒颜喝了一口，应梁先生的话道：“很棒，你的咖啡一直以来都很棒。”
　　“你喜欢就好。”梁先生意有所指的笑了笑，眼睛片刻不离她的脸。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舒颜当然很早就知道这位梁先生对自己什么心思，早在今年年初她为书店一层咖啡馆的供货来源寻找货商的时候，这位梁先生便初现意图，追求了几次无果之后，退而求其次当起她的咖啡豆供应商。
　　虽然不想跟人有牵扯，然而店里的咖啡豆不止一次被别人夸赞过味道浓醇，咖啡三味之中的苦与酸被降到最低，哪怕是牛嚼牡丹的粗暴冲泡，也可以炼制出具备十分厚重香气的咖啡。
　　她实在舍不得抛弃这样好的货源，况且自己的身体一到两年即可把记忆重新清零，就算两年内梁先生不放弃，两年后看见失忆的她肯定会心灰意冷。

　　故而对他的注视，舒颜早就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对方是君子，既然明确表达拒绝无用，不如权当多了个朋友。想必随着时间推移，他就会放弃的。
　　二人交接完买卖事项，又多聊了几句近况，一杯咖啡见底的时候，书店的门铃响了。

　　舒颜转头只看见门口有个白衬衫黑西裤的温和男子，坐在轮椅上柔柔的注视着她。
　　那目光有几许委屈意味，随后，对方缓道：“你说过的，想买书可以找你。我按名片上写的拨了电话，可是你不接。”
　　“你还有名片？”梁先生低声讶异地问。
　　靳向延不等她对梁先生解释，已自己驱动轮椅走到梁舒二人所在的桌前，看着桌上的咖啡问她：“原来，你是在忙？”
　　舒颜却因他的语气骤然不满起来，全然忘了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纠结，当即质问：
　　“这两周，你去哪儿了？”
　　“我刚刚出来就来找你了。”他无辜的抬起一双深邃的眼看着她。
　　梁先生听的一头雾水，舒颜却瞬间就明白了：“那，他管理身体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
　　“在今天之前的两周，我们要去M国出差，原定一个月的出差时长已经被我们压缩成两周；就在刚刚，他才发现自己没你的联络方式，所以才让我来见你。”

　　“好罢。”舒颜哼了一声，没想到其他可问的问题，对方却已经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随即殷切的抬头看着她：
　　“是不是轮到我发问了？”
　　“你想问什么？”
　　“比如……”他顿了一下，随后头转向另一侧，眼神看着梁先生道：“这位先生，您是？”
　　梁先生看见了他毫不迟疑握她手指的动作，哪里还能不明白？不等舒颜解释，他便道：“我是这家店咖啡豆的供应商，今日来送货。”
　　“是吗？”靳向延语气不佳：“把欧洲皇室御供咖啡产地的咖啡豆……”他顿了顿，若有所指的以目光掠过店内：
　　“送到这样偏僻的，甚至几乎不盈利的小店里？”

　　梁先生十分坦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求人用点小手段不伤大雅吧？这位先生，你不是也在装瘸吗？”
　　说罢这话，他十分满意的看到靳向延脸色变得极黑，心底那种美人名花有主的遗憾倒消散了几分。随即哈哈大笑，补充道：
　　“但既然淑女心有所属，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
　　梁先生再转向舒颜道：“我不追求有夫之妇，未免以后两厢见面尴尬，舒小姐可能得换个供应商了。”
　　“他不是我男友。”舒颜辩驳。
　　“但你们的眼神做不了假，”梁先生已经走到门口，回首促狭笑道：“刚刚那个电话是他打的对吧？你当时的表情，又为难又期待的，想不读出什么都难。”
　　……
　　今天是周三，舒颜的书店既定休息日，店里人迹罕至。
　　一楼的空间不算大，梁先生走了之后，只剩舒颜与靳向延两人坐在桌前，本来想问的很多话，在脑子里打了一个转便说不出口了——她本并不是个外向的人，遇到感情还要更为慢热。
　　见舒颜没有开口的意思，靳向延温和问：“他，上次哪里得罪了你么？”
　　舒颜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大少爷”，于是摇了摇头。但她也实在不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

　　“只要你开心，”他看出她的为难，却极为宽容，“只要你开心的话，那么不告诉我上次为什么走掉，其实也没什么。我需要的不是解释，你开心最重要。”
　　记忆深处，似乎也是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的人，似乎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舒颜一怔，随即眼眶酸涩起来：
　　“你怎么这么好……”
　　靳向延失笑，缓声低笑：“不过是一句好听的话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忍回眼泪，但声音却略有点哭腔难消：“你以前，是不是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一闪，“那可能是上辈子吧。”
　　“可是我们才见了四次。”
　　他低声问：“爱上一个人，想要她开心，与见过几次有什么关系呢？”
　　随即他顿了顿：“何况他上次应当跟你说过，如果分不清我们两个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什么后果？”
　　“罚你。”他目光如有所思，又空荡无物，只看着她的唇：“罚你给我名分。”
　　“你难道不是我男友吗？”
　　“刚才你还说不是。”
　　“但你现在是了。”舒颜狡黠的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