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5、苍敏

　　“怎么弄成这样？”黄良适时从过道的阴影里走出来，对傻站着的保安道：“还不把人扶起来，打闹也得有个限度，简直太不像话！”

　　个头最小的保安却最机灵，闻言即道：“是哎是哎，跟你闹的玩哩。”半大的少年操.一口浓重的淮南口音，弯腰就去拉他手臂，“么得事吧？”

　　“别碰我！”男生猛地往后躲了一下，带动地上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听得我的眉心也跟着一跳，下意识又偏转头看向他。

　　他没受伤的右手搭在横倒在地的边几上，快速换了几口气，慢慢撑着站起来……整个过程一直死死盯着黄家陆，原本干净漂亮的瞳孔里蓄满了愤恨的光，像是要把他的脸看出一个窟窿。

　　黄家陆不屑地冷哼了声儿。

　　足足好几秒钟，男生攥住左手手腕，转身走了，至始至终没再看我一眼。

　　直到回到办公室，那个略微有些踉跄的背影还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以致黄家陆问了我什么也没听清。我懒得理他，自去取了双肩包，对黄良道：“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改天再来陪叔叔聊天，谢谢您的茶。”

　　黄良有些意外，本欲坐下的动作僵住，又站了起来，“不是放假了么？急什么，你还没去过家里吧，晚饭咱们回家吃，我这就打电话让他妈多烧几个菜。”

　　“下次吧，有机会我一定去，”我将包背上身，笑道：“刚考完试，和朋友约好了庆祝的，都答应人家了，再说叔叔不也有事儿吗。”

　　“哎呦，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见我主意已定，他也不再坚持，转头对儿子道：“等会儿我自己去行了，小晴好不容易放假，你们年轻人好好玩，不过你别跟着喝酒，照顾好小晴才是最重要的。啊对了，晚点别忘了给你妈打个电话，就说我晚上有饭局，喝多了就不回去了。”

　　不让儿子喝酒，自己却连家都不想回，还真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我笑道：“不用麻烦了，你们有正经事要做，我自己打车行了，就这附近，曲岸浮香。”

　　黄良只愣了一小下，旋即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扔给儿子，“你还站那干嘛，还不送小晴过去？开我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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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坤宁不同，苍昊集团是全民资企业，以实控人的姓氏命名，有个女儿叫苍敏，是我发小，中午听说我在开发区，非得见个面。

　　ｋ市这边我本不熟，因着黄家陆的关系才多来了几趟，不过对于坤宁大道昔日的辉煌倒也听说过不少，毕竟当初炒得沸反盈天，什么“十年打造一座城”，“魔都后花园”，“ｋ市副中心”说的就是这一片了。掘金大旗扯起来，省里领导露个面，就连一向不务正业的苍敏都闻到了铜臭味儿，说动她爸挨这附近拍了好几块地，紧锣密鼓地建起了商业广场和配套写字楼，顺便坐实了她星耀级的坑爹段位。

　　因着下手稍晚，距离高速路下道口就更远了，加上苍昊集团以地产起家，盘子大，项目多，为声誉计，又绝不肯将整层分拆包装成小间出售，是以到目前为止的几个楼盘都还处于滞售阶段。

　　与其空置，倒不如另作他图，顺便等风来。于是曲岸浮香就以友情价租用到了最先建好的写字楼下面的整个裙房，打造成为时下最受年轻一代中产阶级欢迎的私人会所，从某种意义上讲，倒是歪打正着地契合了当初“大都市后花园”的营销理念。

　　广场整体设计还是颇有可圈可点之处，黑白相间的色调简约时尚又沉稳气派，若在白天没准儿真会以为正身处徐家汇或者五角场之类城市副中心。然而天一黑便再骗不得人了，巨大的写字楼同周遭环境一道融进暮色，不过留下一个个蠢笨灰暗的身影罢了。

　　裙楼前的临时车位已经稀稀落落停了好几部车，看款式倒绝不比ｓ市最繁华的ＣＢＤ逊色，是以黄良这部九成新的全进口沃尔沃也难能引人注目，当然，这地方几乎也看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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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懒得再看黄家陆那副全天下都对不起他的嘴脸，收了安全带就要下车，一声“拜～”才出口，就听“咔哒”一声儿，车门被他用中控锁上了。

　　我气笑了，“不是不搭理我么，想干嘛？”

　　他仍不说话，毛乎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车前夜幕渐垂的广场以及曲岸古色古香的招牌，噘着嘴，像个赌气的小孩儿。

　　我玩心忽起，拿两指去扯他下唇，“舌头被猫咬掉了？让我瞧瞧……”

　　他偏头躲开，“别……动手动脚的！”却微微抿了下嘴唇。

　　我转而去戳他鼓着腮帮子仍十分明显的酒窝，笑道：“宝贝儿，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呢，曲岸是会员制，我想带你一起人家也不让呀。”

　　“我不是说这个！”他毫无预兆地扭过头，饱满的唇瓣正好擦上我的指尖。

　　我自然把这当成投还送抱，挑眉，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两下便要往里挤。

　　“你……你你……”他赶紧用手握住，往下收在膝盖上，呼吸有些不稳地憋了老半天，憋出几个字：“庄重点！”

　　“不喜欢啊，那我走了。”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我逐渐收了笑，安静地与他对视。

　　他坚持了会儿，垂下目光盯着自己膝盖，却带了些质问地说：“你……你今天干嘛对那个男的那么好！”

　　“哪个男的？被你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小业主？”

　　“我哪有！……欺负他……”可能是听我语气不对，他后半句到底没喊出来，顿了顿，又疑似委屈地补充：“不交物业费还有理了。”

　　“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我冷淡道：“松手，我要走了。”

　　“不要……”他居然耍起了无赖，鸵鸟似的低着头，手却越抓越紧，又晃了晃，“晴晴……”

　　我有些哭笑不得，又有点儿无奈，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听话，苍敏已经到了，再不上去又得被她笑，乖，完事儿给你电话。”

　　他抬头，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住我，“那你不生我的气了？”

　　“傻瓜，我哪儿来那么多气，是你一直在跟我赌气好么？”我就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将他拉过来一点，主动在他右脸上亲了下，“以后别那么冲动了，怎么说也是法治社会，网络又这么发达，逞一时之快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反正又开心起来，浓密的睫毛弯成好看的弧度，“好好，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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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昊集团的大小姐是个闹腾性子，吃日料也得挑人作陪，又吵着划拳，输了却不肯喝，只管一杯接一杯地灌身边儿的少爷。一来二去的我自然不跟她玩了，那男孩儿就故作暧昧地打趣儿：“要不晴小姐也欠着，等会儿华哥到了让他喝双份儿。”

　　起哄的事哪里少得了苍敏，她立马将一对包银的筷子敲得炕桌震山响，“我说呢，今儿人怎么这么少，对了，华池呢？怎么还没到？越来越没规矩，要金主等他的吗？”出国经年，回来后又一直呆在南方，她口音里已听不出多少京味儿，却难改北方人的豪爽与急性子，指着门口的小服务员说：“你，去打电话，再有三分钟见不到人就把你们陈总给我叫过来，快去！”

　　“不用了，”我将杯里的清酒一饮而尽，“直接请陈总过来一趟吧，我有话跟她说。”

　　苍敏终于看出了点什么，摸了摸鼻子，从包里抽出几张红票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刮了刮男孩儿的脸，而后折起塞进他衬衫领口，“你也出去，我们说点儿体己话。”

　　这种少爷都是纯服务人员，主要收入就是包厢里的消费提成以及小费，就今晚而言算是挺不错了，他脸上登时笑出一朵花，“谢谢敏小姐，那您二位请慢用，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这是怎么了？华池惹到你了？”房间里再没外人，苍敏给我俩都添了酒，脸上写着大大的好奇，或者说猎奇更贴切，“我看他挺乖的啊，一副泥足深陷的模样，难道都是装的？”

　　你才是泥。我白了她一眼，有心骂一句“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话在舌尖儿上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我不想说话，随手翻过一直扣在桌上的手机。

　　一顿饭的功夫，十来条留言中大半都是黄家陆发来的，最近的是一张照片：足供十几人围坐的大旋转餐桌上冷菜刚上过几道，却已经整齐摆放了四五瓶开好的五粮液。我正无语，就见屏幕里又多了个小刀滴血的表情。

　　我会意地弯了弯唇。

　　“为了他？”苍敏一脸的无力吐槽，“真这么喜欢结婚得了，我一定给你们准备份儿大礼。不过……你家老爷子不会答应吧？”

　　“别开玩笑了。”我赶紧打断她，“还是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

　　“哈！”她把刚拿起来的筷子又“啪”的一声拍回桌上，“还能怎么样。你是没见过我们董事会的那群老家伙，也对，别说你，连我以前也没发现他们的心这么齐，如今是想怎样？但凡我提议的就是他们反对的，我啊，”她指着自己精雕细琢的鼻子，“就他么是个吃白饭的，半点儿项目都别想沾手！”

　　我被她逗笑了，“那不正合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