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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情动 ...


  •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躺是躺下了,这死心眼儿却以此为由啰嗦个不住,到底一口一口将整碗汤全喂到了我嘴里才算完,并且在我说没事了,想要出去逛逛的时候表示了坚决的反对以及对我的“不懂得照顾自己”表达了强烈的愤慨。

      我长长叹一口气,“真同情你妹。”

      他只做没听见,又去把空调调高了一度。

      “哪有这样的,”我靠在床头,怨念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客人,难道你不该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到处走走,看一看你们家乡的风土人情吗?还打算画几幅美景送给你呢,不送了!”

      “天都黑了,而且今天有雨,”他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被我踢开的被角又仔仔细细地掖回去,“等过几天天气好了,你也不难受了,我一定陪你出去玩儿。”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节精致,动作的时候仿佛在弹琴,指下的东西就会随着他的意愿规整到该去的地方。他个子不高,肩膀单薄,看上去甚至有些软弱好欺,然而毫无疑问,那瘦削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自信的坚忍的心,只要认定的事就会争取到底,哪怕一再受挫也决不放弃。他没上过大学,却凭着一份肯吃苦与不服输的信念在毫无根基的城市里打拼,宁肯苛待自己,也要给身边的人最好的关心与照顾……

      这样一个人,无疑是值得喜欢的,可……那个人不该是我。

      忽然想起那天展览馆外秋染说过的话,他指责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他说的不对,我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在亲眼见证了父母的婚姻从完满到破碎的过程之后,面对感情,我甚至不敢前进哪怕一小步,不敢承诺,不敢触碰内心,唯恐一个行差踏错,到头来害己害人……

      “怎么了……你的手有点凉,还是很不舒服?”他抬眸看过来,又忙撇开目光,掩住那对澄净眼眸里的羞意。

      因着理被子的动作,他一直半弯着腰,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不知何时抚上了人家脸颊,而对方虽有些尴尬,却也没有躲开。我噗嗤一乐,拇指轻蹭,“是你的脸太热了好么,这也害羞?你还有哪里我没碰过?”

      他的脸瞬间更烫了,忙不迭将我的手拉下,合在掌心里,当真给我暖起来。

      其实他的手也没比我热多少,我拉他在床边坐下,坏心地在手心挠了挠,“你说的话可别忘了。”

      “啊?什……什么话?”

      “你说等天气好了陪我玩儿的,这么一会儿就不承认了?”

      “啊,没有……我知道了。”

      “那为了表达谢意,我画幅画送给你。”

      “嗯?哦,谢谢。”

      “那……反正没事儿,不如现在就画?”

      “现在?”他下意识朝窗户那边望了一眼,“画什么?”

      两层窗帘拉得严实,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地传来了雨声,我抽出手,指尖沿着他小臂慢慢往上爬,人也凑过去,在耳边说:“不如……画人体怎么样?”

      “啊?不不不……”

      “来嘛,乖啦,”我将他扑倒,“你喜欢牡丹还是玫瑰?要不……菊花?”

      .
      虽然假是再请不到了,不过聂海说到做到,白天在医院里照顾母亲,傍晚的时候就过来陪我,倒是苦了聂源每天晚上值夜班,第二天还得坐小巴回家给她爸做饭,我有次想买条手链让聂海带给她,也被她亲哥拒绝了。

      夏天的雨来得凶,去得也急,过不一两天就又是艳阳高照,热死个人,好在太阳下山以后多少能凉快一点点。有时候我回来得早,聂海就陪我去热闹的地方逛街吃小吃,甚至看电影。他买了个小电热锅,要是我回来得晚,就自己带材料过来煲汤,好喝是谈不上的,然而架不住他总能找出一千种应该饮用的理由,加之被欺负了许多次仍旧不弃不饶,我倒也能下肚个一碗半碗。

      衣服也必得自己洗,不见得比外面洗得更干净,不过穿在身上总会有种更柔软舒心的错觉。我最喜欢在他忙活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他,视线越过肩膀看白净的泡沫在指间起舞,又或者猝不及防抹一点在他脸上,就觉得很有意思。当然,这样做的结果多数是又多了几件衣服要洗。

      聂母的手术很顺利,第二天已经可以慢慢地下地走动了,不过创口还是比较大的,缝了十八针,是以术后要按例留院七天。至于七天以后,聂海就有点矛盾,一方面想让他妈多养几天拆了线以后再回家,另一方面又觉得一直霸占着紧缺的床位资源很不道德。我只觉好笑,建议他听医生的安排罢了。

      最后还是刚满七天就出院了,原因是聂母坚持,因为大病险赔的是固定金额,所以花多花少终归还是自己的。事实上从第六天开始已经不再挂水,除了几样口服药,所有开销不过是床位费和护理费,不过老太太仔细了一辈子,医生一同意出院就再不肯住下去了,只等一周以后过来拆线,其间保证伤口不发炎就算是痊愈了。

      出院的这天聂海很高兴,下午就又回到省城。我借着尿遁跟他会合,关了手机,开他的小出租车去古镇玩。

      可能是因着在北方长大,我特别喜欢这种小桥流水,酒肆人家的氛围,素雅灵动的马头墙,细草斑驳的石拱桥,青砖错落的古街道,徜徉其中,仿佛做着一个穿越的梦。

      欲尽地主之谊的家伙自己也是头一回来,参观几位名人故居的时候还是我充当了回导游,将所知道的人物生平与传奇故事讲给他听,不晓得到底谁才是本地人。

      唯一的遗憾是他不信佛,一跨进万年禅寺就显得兴趣缺缺,更在我往功德箱里投了两张纸币后表达出发自肺腑的不认同。我怕他被和尚群殴,粗略走了一圈便也出来了。

      与佛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等到路过露天戏台的时候,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止不住往台上瞄,连我偷喝他手里的红豆冰都没发觉。正好我也走累了,干脆去对过的茶楼租了个二层的小包间。他当然反对,不过反对无效,尤其当他坐到正对戏台的窗口位置以后,便再没嘀咕过乱花钱之类的废话了。

      看戏的空档他就跟我讲儿时趣事,说那时候只有等到村里的有钱人家娶媳妇或者过大寿时才会请个戏班子回来,搭起高台,唱一整天的“大戏”。有回他看得太晚,就在草垛子间的夹缝里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害得家里因此闹了个鸡飞狗跳。

      我这才知道他上面其实还有三个大他十来岁的姐姐,是跟他妈一起从外省改嫁过来的,因着同继父的关系非常之差,嫁人后便再不来往了。

      不知怎的又聊到了过年,他说小时候他们家总是村里第一个贴对子的人家,因为新对联一贴上去,讨债的人就不会上门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不是心酸或者无奈,而是那种过境迁的感慨以及对现在还算不错的生活的感恩。

      我想我或许真的喜欢上他了。

      晚饭就在茶楼解决,让小服务员去隔壁的酒家叫了几个热炒送过来。聂海遵纪守法得有些过了,连醉虾都坚决不吃,我虽然喜欢海鲜,却不怎么得意河里的鱼虾,总觉得有股子土腥味儿,然而看他剥虾简直是一种享受,不知不觉倒也进肚了小半碗。

      酒足饭饱后又乘船游览夜景,直到园区快关门了才往回赶,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十点。他将我放在大堂入口,然后去找停车位。

      酒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我低着头开手机,一面往电梯间走,刚转过前台,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了句“晴晴”,而后被人一把抱住。

      心虚只有一刹那,我转回身,双手抵住对方胸口,“你怎么来了?”

      黄家陆两手未离开我的腰,反倒扣得更紧了,弯着唇,神采奕奕地说:“想你啊,你不回去只好我过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游戏玩多了吧,难道没听说在电视剧里,惊喜的背后都是灾难么。我将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匆忙赶过来却又瞬间石化在当地的人,淡淡地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视频里的订餐电话呀,怎么样?我聪明不?”他终于松开了我的腰,改为握住双手,晃了晃,像个孩子似的讨要夸奖,“五百多公里呢,不到六个小时就开到了,厉害不?你手机怎么不开?又没电了?”

      我不说话,目光仍旧死死锁着那人。

      他这才有些觉出不对劲,迟疑地问:“怎么了……很累?”静了会儿,他缓缓转身,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h市最好的酒店,大堂气派而辉煌,迎宾与保安衣着光鲜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保洁阿姨推着长条拖把不紧不慢地往另一头走……只不见一个客人。我瞟了眼不远处两人合抱的大圆柱,喃喃道:“是啊,有点累了。”

      “哦,那快上去吧。”他摘下我的双肩包拎在手里,弯腰,另一手提起刚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大旅行包,“走吧,你住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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