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31、争斗

　　房间早被打扫干净，一切又恢复了原状，跟刚入住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坐在沙发里，望着小阳台上方挂着的空衣架，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许多天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又好似有许多念头涌了进来，纠缠碰撞，梳理不清。一时却想，倘若服务员没这么勤快就好了，或许这会儿便不用如此纠结。

　　黄家陆放好包，在房间里参观了一圈，评价道：“看不出这小地方的宾馆配置还挺全，冰箱，微波炉，小吧台，咦？连电饭煲都有，过日子么？谁住这儿还自己烧饭啊，真会做表面功夫。”

　　他知道我的喜好，从找喝的的时候顺手开了罐咖啡，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的位置，递给我，一面又抱怨：“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也不开，我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我摇摇头，指了下茶几表示不想喝。

　　“不喝？”他挺诧异，确认了下，这才将开好的果酒换给我，自己喝了口咖啡。

　　我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太晚了喝咖啡不好，该睡不着觉了。”

　　他一乐，另一条手臂伸过来揽我肩膀，暧昧道：“我都过来了，你还想着睡觉呀，老实交代，这么多天，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紧……”话未说完已经亲了过来。

　　我蹙眉，偏头躲开。

　　他微怔了下，“你不是……生气了吧？那个……我就想给你个惊喜来的，没有故意不告诉你的意思，而且一到这里就给你打电话了是你手机打不通，我没别的办法才在楼下等……”他开始还只是试探，到后来就带了几分慌张，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我心里愈发烦躁，几乎想大吼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该生气的人是你！明明说好的只谈恋爱，不以结婚为目的，如今是要闹哪样儿？一副情深不悔非我不可的模样，查岗就查岗，不接受就分开，这样小心翼翼委曲求全，是存心想让我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

　　“够了。别说了。”我打断道。

　　他可能还在猜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走心地应声：“好，好，不说了。”想了想，两指捏住酒瓶的瓶口，用商量的语气说：“心情不好就别喝酒了，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好不好？”

　　牛奶……为什么就非得喝热的！我瞪他一眼，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诶，好好，不热了，那你慢点喝。”

　　我默了会儿，偏头望向他。他长得很好，大眼睛双眼皮，眉毛很粗，又黑又浓，连睫毛也是，笑起来脸颊两侧各有一个深深的酒窝，仿佛沐浴在阳光下的高中男生，却没有校园男孩儿那种不谙世事的骄傲。唇有些厚，有个漂亮的唇珠，形状饱满而富有弹性，舌头柔软而灵活……

　　他被看得有点慌，心虚地收回揽着我的手臂，另一手的咖啡也放到了茶几上，两手合握，不知所措地问：“怎……怎么了？”

　　“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没为什么啊。”他奇怪道：“喜欢就是喜欢啊，喜欢看着你，喜欢听你说话，喜欢跟你在一起，看不得你为难，见不得你受委屈，一丁点儿也不行，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欺负回去……”

　　可能是发觉我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终于停下来，想了想，又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了你吧，这辈子还债来了，所以才被你吃得死死的……哈哈。”

　　还债……我忽然觉得有点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看，难受了吧？都叫你别喝酒了，来我帮你。”他又伸臂过来揽我，然而刚按了两下，门铃响了，并且，响个不停。

　　“谁啊这是！”黄家陆不对着我的时候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一下子站起来，绕过茶几，带着风，走过去砰地一下拉开了门。

　　外面的人微微怔了下，偏头确认过房号后才又朝这边望过来。

　　“你谁啊？”黄家陆语气挺冲。

　　郭同风也没给他好脸色，径直走进来，看着我问：“你去哪儿了？”

　　是我的错，怎么会期待一张冰块脸会有好脸色，估计他出厂的时候就没装载过这个功能，要有一天这人忽然和颜悦色了，那才叫恐怖呢，倒不如现在，深眸里隐着怒意，看过来的目光冷得好像冬天里的风。挺好，这才是他的人设。

　　可惜衣着打扮就有些崩了。皮鞋失去了一贯的光亮，鞋帮朝下有许多泥里踩过的痕迹，只不过现在已经干透了，西裤的裤脚亦是，领带也不见了，要知道像他这种人，不戴领带手表简直跟裸.着似的，完全不能出门。衬衫的袖子终于挽了起来，露出绝大部分小臂，肤色不是我想象中的古铜，而是有些青白，难道退役了太久？看着也没多大啊……

　　我还没琢磨完，他又逼近一步，“你手机为什么打不通？知不知道我在水库周围找了你多久！”

　　我让你找了？这样的语气态度让我有点生气，然而还未开口，黄家陆先炸了，抬手就往他左肩上招呼，“放屁，你他么谁啊！”

　　“诶……”我察觉不对，再出声已经晚了……郭同风一把扣住触碰到自己的那只手腕，旋即一个过肩摔，将偷袭者压制在了地毯上。

　　我一惊，喝道：“住手！郭同风你想干嘛？给我放开！”

　　他黑着张脸没有动。黄家陆忽然又失声痛叫了两声，骂出一连串脏话。

　　若以动物比喻两人，郭同风绝对算是老狐狸级别，而黄家陆充其量不过是个小狼狗，怎么会是他的对手。我不疑有他，劈手便将手里的酒瓶砸了过去，怒道：“叫你放手听不懂吗？不然就给我滚，回你的帝都去！”

　　应该是军人的本能，他抬手挡了下来，瓶子重重撞在小臂上，并没有破，只被酒水溅了一脸。黄家陆也不是没打过架的人，抓住这个空档挣开束缚，翻身的同时曲起右腿，往他半跪在地上的膝盖狠踹了一脚，让经历过常年正规训练的人都忍不住闷哼了声。

　　他抹了把脸，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完全不理会坐在地上的人，只看着我道：“我不会回去，并且还要一直跟着你，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更像是经过了长辈首肯的示爱，黄家陆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滚落在地毯上的酒瓶又朝他猛砸了过去，“那你就去死好了！”

　　郭同风偏头，小玻璃瓶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与一直放在吧台边上的电热煲来了个亲密接触，而后一起摔到地上，终于碎了，噼里啪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黄家陆出手的同时已站了起来，提着拳头又朝对方挥去。郭同风却似乎已恢复了冷静，只从从容容地躲闪了两下，不再还手。

　　“够了！”我气极，冷道：“你们两个，要打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黄家陆听我的话已经成为本能，身体的反应甚至比脑子更快，瞬间便只站在那，喘着粗气，怒视对方。

　　他不再动手，这场武力争斗就算到此为止了。郭同风理了下袖口，让被酒水打湿的部分不会紧贴着皮肤，身上虽更狼狈了，然而早没了刚进来时的气急败坏，反而挺平静地说：“你早点休息，明天见。”而后转身，开门出去了。

　　“他是谁？”门刚关上，黄家陆便转向我，大声质问，满腔的怒火似乎想要冲着我来。我蹙了蹙眉，考虑要不要叫保安。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已迅速颓败下去，双手无力地垂着，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靠着墙慢慢坐到地上，抖着声音控诉：“你……你劈腿！”

　　近人高的落地大花瓶上绘着清明上河图，人流如织，车马喧阗，演绎着各自的悲欢。花瓶与背景墙的阴影里，他俊美的脸上滚下一大滴泪，凄凉道：“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不回去，见到我来也不高兴，原来……原来你在这里……在这里……”

　　指甲掐进手心，尖锐的刺痛感让心里的难过迟来了片刻，我抿了抿唇，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凉薄，“对不起，如果你想分手的话……”

　　“我不分手！”他猛地又放大了音量，双眼通红地死死盯住我，一字字道：“我说过了我不分手！你别想就这么甩开我……休想！”

　　他的眼神无尽强势，也极度脆弱，明明说着威胁的话，浑身上下却仿佛萦绕着无边的恐惧与无助，像是只手攀在悬崖的边缘，必得拼尽全力才能不被拖进万丈深渊。

　　“连……我劈腿都不分手？”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魔鬼，挥舞着镰刀斩断他唯一得以支撑的树枝。

　　“不……”他大口喘着气，慢慢曲起腿，将自己缩在一个很小的范围，看起来卑微又可怜，“不……不会的……”

　　我心里也揪得紧，很不好受，比以前每一次分手都不好受，然而我不想去探究原因，只烦躁地站起身，“太晚了，有些事我们两个都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另外去要间房。”

　　他埋着头没说话，我去卧室随便拿了两件换洗衣服，拎着小背包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