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3、物业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生气……”他还是有些了解我的，忙道：“就那么一说，我这不是也没答应她么？而且我妈的意思……就想先见个面，彼此认识下，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咱们再大办……”

　　“我不会结婚的。”我的语气愈发淡了，“也不会回北京，既然咱们的婚姻观念有偏差，多说无益，暂时不要见面了。”

　　“什么……”他半张着嘴呆愣了两秒，脾气也上来了，“不过为了一句话！好，不见就……就，就不见，你……你别后悔……”半句话说得很是艰难，声音颤抖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

　　我垂了垂眼，起身，走到靠窗的落地衣架前，摘下陈洁刚收拾桌子时顺手挂上去的双肩包，拎着往门口走。才两步，冷不防被一个巨大的力道冲击了下，整个后背陷进一个宽阔熟悉的胸膛里。

　　他使了挺大的劲儿，头抵在我右面肩膀上，像是想要将我整个人揉进他身体里，嗓音低哑，急切地说：“别……别走，我错了，我胡说的，晴晴，别走，别走行不行……”说到最后甚至带出一丝哭腔。

　　我尝试着动了下，却引得他箍在我腰上的双臂收得愈发紧了，我有点儿难受，身上心里都是，叹了口气，几分无奈道：“我喘不上来气了。”

　　“啊……”他立刻松了力道，却又攥上我手腕，绕到身前挡住去路，赔着笑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行，你不爱听我再也不说了好吧，瞧你，脾气越来越大……”一面伸另一手过来接我的包。

　　我没松手，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中央空调开得很足，十分舒适的温度，他鼻尖却渐渐染上一层薄汗，连带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却仍努力地保持着，又挨近些，晃着我的手，期期艾艾地说：“别闹了，这么热的天你要去哪儿啊，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都……都这么久没见了……”

　　最后一句终于让我的心软了软，又叹了口气，撅起嘴，将双肩包用力推进他怀里。他像是拿到了什么心心念念的奖项似的，笑容一下子扩大，两颊的酒窝都跟着明灿起来，却得寸进尺地伸开手臂想要抱我。

　　我嫌弃地推开他，走过去坐进一旁的单人沙发里。

　　他不以为意地傻笑了两下，再次将包挂好，又画蛇添足地将底下一层的遮阳帽挪到上层，像是给衣架加上一道什么封印似的。完事儿才坐过来，没话找话地说：“你吃饱了吗？要不再叫点别的？”

　　我娇气地转着手腕，评价道：“笑得真难看。”

　　“好好，我难看，你说的都对。”他知道我将情绪挂出来就是气差不多已经顺了，于是隔着两个扶手探身过来，替我揉了揉手腕，笑道：“我办公室里有巧克力，特意给你准备的，要不去我那坐？”

　　他的小办公室在走道对面，是与会计合用的。兼职的会计只管提供上岗证以及每月跑两趟税务局，我从没见过，这会儿也一定不在，但我经过了刚才的闹腾多少有点不想动，遂只摇了摇头，“想吃凉的。”

　　“行，那我下去给你买冰激凌，还是原味的对吧？”黄家陆并无二话，站起身，从茶几底下摸出手机塞进裤子口袋，却顿住，“你……你不是还要走吧……”

　　他并不是患得患失的人，过分的紧张说到底还是因为在意，我心里软软的，仅余的一点儿怨气也消失殆尽，嘴上却不愿饶他，只别扭道：“你巴不得我走？买什么冰激凌，不是有鲜果茶。”

　　“啊？”他愣了下，“好好，我拿给你。”

　　盛果茶的塑料杯外已经挂满了细小的水珠，不堪重负地淌下来，在茶几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圆环。他直接用手抹干净杯壁，插好吸管，双手捧着给我喝，好像我已经渴了许多天，连拿杯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沙发有点矮，他干脆半跪下来，眨着对大眼睛讨好地问：“好喝吗？”

　　这样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绅士，而就五官来讲，他的样貌不会输给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真正的绅士……好吧，不得不承认，在对待异性的问题上，我就是个肤浅的颜控。

　　“不冰了。”我道。

　　“嗯？那……”他没明白我的意思。

　　“不信你尝尝。”我一手扶住他侧脸，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唇很热，咬起来饱满而富有弹性，是我喜欢的感觉，我不轻不重地在他下唇上磨蹭，就是不往深入。他拿不准我是否还在生气，十分乖顺地半闭上眼，良久，才微微伸出一点舌尖，试探着邀请。我心情大好，正打算加深这个吻，房门被人不合时宜地从外推开了。

　　来人五十多岁，五官端正，粗眉大眼，尤其唇型，同黄家陆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难想象年轻时该也是英俊潇洒，极受女人欢迎的类型。下巴干净光洁，头发黑得很不自然，俨然经过了后天打理，个子中等偏高，有一点啤酒肚，时下成功人士长袖善舞的标志。不过他今天穿得有些正式了，衬衫西裤，领带手表，加上左手拎着的大公文包，若非之前见过一次，我没准儿会以为是上门推销保险的。

　　“爸。”黄家陆慌慌忙忙地站起身，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似的憋了半天，语无伦次道：“怎么这么早。”

　　“咳。”我瞪他一眼，尴尬笑笑，“叔叔好。”

　　怎么说也是个白手起家的小老板，黄良倒没显出多少不自然，盯着我细瞧了好几眼，脸上的神色便渐渐有了些变化。他刚从外面回来，额上的细汗都来不及擦，先忙着招呼我，“你快坐着，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转头却骂儿子：“小晴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给人家吃这个？还不去楼下的饭店打包热的上来！”

　　“哪家啊，”近朱者赤，黄家陆面对自己老子的时候就自觉不自觉地带了点流气，“欠十三个月……啊，不对，已经十四个月没交物业费那家？尊您老的旨，上周开始已经让垃圾车停他门口装卸了，老板娘亲自跑上来吵过好几回呢，您就不怕她下毒？”

　　“那就去马路对面买！”黄良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抬手就往自己儿子后脑勺招呼，让我终于意识到黄家陆爱动手的毛病随谁，又暗自感慨他能考上大学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上一回黄良见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冷淡得很，仿佛我跟他儿子谈恋爱是多么幸运的事儿，烧了几辈子高香才求来的一样。而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要说被他知晓了什么，却也不大可能，毕竟连黄家陆都并不十分了解我的身世，只知道我的画儿挺值钱罢了。然而黄家混到现在大小也算个中产阶级，总不至于为了钱卖儿子。

　　黄家陆已经捂着脑袋跌进沙发里去了。谁的男人谁心疼，我忙圆场道：“不用麻烦了，天气太热也吃不下什么。”

　　黄良把包放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汗，对儿子道：“坐那边去，我给小晴泡茶喝……诶等等，把茶几收拾了。”

　　黄家陆敢怒不敢言地粗略整理了下，而后便避猫儿鼠似的，抱着他的宝贝平板坐到大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打游戏去了。我也帮忙扔掉没喝完的饮料，一面在心里揣测黄良今天的热情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他们家门风清正，亲一下就必得负责吧。

　　玻璃茶几下层放得有功夫茶具，很普通，寻常家里用的那种。黄良亲自擦了桌子，整套端出来，又问我喝什么，普洱还是铁观音。我自然是喜欢铁观音的，不过他是长辈，遂只笑着说“都行”。他问过我现在读的专业，竟就着前些日子轰动一时的□□伤人案聊了起来，倒也并非全然言之无物，不得不说他的成功是有一定道理的。

　　冲到第三泡的时候，外面大厅里起了点骚动，似乎有什么人和前台的小姑娘争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