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25、吃醋

　　我接电话的时候楼下发生了点儿小插曲。

　　聂爸没用人叫就自己回来了，连说带比划的。他有一点结巴，我半句没听懂，但是从语气和动作上看应该是在骂人。不过聂妈看着软趴趴，其实也挺厉害，几句话就让老头子闭了嘴，意思大体是说“你跟他们吵什么”，“家里来客了”，“别给儿子丢脸”云云。

　　聂爸这才看到站在堂屋门口的郭同风，倒不怯场，而是挺熟络地走过去打招呼。他们一家子都不高，老头儿还有些胖，没说几句就坐在了门廊下的竹椅子上，又让郭同风。

　　其时门口只剩下一只窄窄的条凳，郭同风西装革履地坐在上面却也不觉得别扭，甚至还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头儿搭话，听他高谈阔论，让我不得不在心里写一个大大的佩服。然而还有更令人佩服的，我好奇地踱过去听了一耳朵，俩人居然在聊这届的省长如何如何，下届可能是哪个哪个……我差点儿没笑出来。

　　聂爸看见我只招呼了句“来啦”，连手都没动一下，道：“饭一会儿就……就好，让她们忙，你也坐这儿晒……晒晒晒会儿……”可能是说得急了，他偏头咳了几下，吐出一口老痰，直接吐在了地上。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也清了清嗓子。

　　郭同风站起来，道：“老伯勿怪，我们今天还要去趟县里，有点事情要办，已经约好了的，真不能在这里吃饭了。”

　　聂爸愣了下，忙也站起来挽留。反正有人应付，我直接往院外走，临到门洞的时候聂妈和聂源也听到了响动，从厨房里出来。我赶紧拉住聂源的手，笑道：“刚电话有急事，必须得走了，源源送送我吧，关于入学的事儿还有几句话跟你交代。”

　　“啊？小晴姐您说您说……”

　　我拉着她跨出铁门，一面问：“就读的院系你看到了吧？”

　　“啊，那个，我……我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我对画画一窍不通的，怎么……”她小心地看我一眼，又忙道：“不过没事儿，您不用为难，能进ｋ大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不会我可以从头学，我一定会努力的，真的，绝对不让您失望！”

　　或许越是这样的家庭就越容易培养出懂事的孩子，我忽然想起聂海，笑着替她将散落的头发塞到耳后，“因为你文化课分数太少，尤其是理科，所以不得不走艺术特长生的名额。”

　　“哦……”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小声儿说：“对，对不起。”

　　这模样更像她哥了。我失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别担心，我已经和学校说好了，开学后象征性地上几周课，然后转去中文系。”

　　“中文系？！”她激动得一下子提高了嗓音，“你说真的？真的……中文系？”

　　“嗯，中文系，别听你哥的，梦想不去追永远都是梦想，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成为名作家。”

　　“我……”她张了张嘴，眼圈儿便红了，“谢谢你，小晴姐。”

　　“瞧你。”我递了张纸巾给她，“你不正放假吗，要不跟我一起回ｓ市吧，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哥。”

　　“好……”她只吐出一个音节就顿住，摇了摇头。

　　郭同风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插话道：“咱们还要在省城待一个月左右。”

　　我磨了磨牙，“谁问你了？你没事儿不能先找个地方掉头吗？”

　　“好。”他低声应了，却没动，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我，看犯人似的。

　　聂源看了看他，又看看我，噗嗤笑了，“小晴姐，你太厉害了，我将来也要向你学习！”

　　“那是，跟姐学没错的。”我对于赞美一向来者不拒。

　　“不过这次我不能跟您一起去ｓ市了，”她收敛了笑，认真地说：“我得陪俺妈进趟城。她这两个月总揉胸口，问她就说不疼，也不知是不是骗我，今天上午还是我硬拉着她去镇上的诊所瞧，医生说让去大医院拍个片子……啊对了，您先别跟我哥说啊，医生说了，十有八九没事儿的，是我坚持要去看看，买个安心，但是我哥整天开车是不可以分心的，您可千万别告诉他啊。”

　　.　　“好，我不告诉他。”我再一次感慨小姑娘的懂事，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这么孝顺，伯母一定不会有事的。”

　　.
　　车子一上公路我就翻出手机，定位了最近的加油站，“去加油。”

　　“早上刚加过的。”郭同风确认了眼油箱的指针，“回省城没问题。”

　　“这么急回省城干嘛？”我见识过乡村的土路，刚才上车的时候就坐到了副驾驶位，单手支着头，朝他微微一笑，“就不能陪我兜兜风么？”

　　他看我一眼，接过手机放在了通风口上面的支架上。

　　最近的加油站只有两公里多点，很快就到了，他没排队，直接从不开放加油的通道穿过去，停在了出口处的公厕前。

　　……你是属蛔虫的吗？我在心里骂了声儿，下车去上厕所。事实上我出门前已经憋了有一会儿了，不过要让我进那个一转身就能碰到墙的地方解决，我宁可憋死。

　　第二天就进了工作组，郭同风甚至又给了我一部手机，说是号码已经公布，如果有群众打进来反应问题，让我挑一两件解决……不是说只走走看看，什么都不用做的吗……我直接甩了回去。

　　聂海一直不联系我，跟石沉大海似的，难道说事情办好了就不认人了？很好，你有种下回别求到我！黄家陆早已习惯被我一丢好几个礼拜，听说我来了ａ省采风只抱怨了一个晚上，而后也只能隔三差五地发两条倒牙的消息罢了。倒是苍敏，每晚都打来“请安”，得不得说个没完，好几回都把我说睡着了。就这样过了大半周，聂海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开会，晚上七点多，组长按例对当天的工作进行总结，然后传达精神，展望未来……其实我老早想说了，这种刚吃饱就坐着不动俩小时的习惯对身体非常的不好，尤其是组里半数以上都五张出头了，一个个啤酒肚跟扣着口锅似的。

　　我忙调成静音，没接。隔了半个多小时，手机才又亮起来。等他打来第三次的时候，组长面前的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听他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于是拿起手机，惦着脚出了会议室。

　　“找我干嘛。”我们借用的是考察单位的地方，年收入过千亿的大集团，走廊拿来打个乒乓球都绰绰有余，我沿一个方向走，找了间小会议室推门进去，冲着语气说：“通知书都送你妹手上了还找我干嘛？”

　　电话那边窒了会儿，才道：“谢谢你，不过……您不用亲自送的，我看以前别人家收到的都是邮寄到村委……”

　　“我亲自送你还不满意？”我这几天也猜测过是什么原因，听他口气更觉来气……有些人，千方百计把光鲜的一面视于人前，而把自己引以为耻的东西遮掩起来，说白了，就是虚伪。我道：“就那么不想我上门？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倒好……”

　　“我的家很好，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语气郑重而认真，道：“你想去乡下玩，想去我家看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也可以陪你回去的，为什么你要……你，你带着别的男人去我家算什么意思！”

　　小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别的男人”往里扫了一眼，看到我后才将门全部打开，走了进来。我蹙眉，指了指手机，又指了下走廊。他将门关上，自己却没出去，而是站在门边看着我。

　　这人总有让我想要磨牙的本事，我回视他几秒，忽而挑眉一笑，软着声线说：“宝贝儿，吃醋了？”

　　郭同风依旧板着那张死人脸，然而在他转身出门前，我分明看到他一向淡定的目光轻微地抖了下。

　　与此同时，聂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没有！”停顿片刻，又道：“你……你乱叫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好几天不理我的原因？”我好笑道：“看来你妹真的读了不少小说，脑洞真大，我带个司机罢了，你也不想想，就你家门前那个路，我开得进去，还怕开不出来呢。”

　　对方半天没说话，我甚至能看到他微蹙着眉，低垂着眼赌气的模样，良久，他低声道：“你用不着骗我，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总之，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兑现。”

　　“你怎么说不听呢，”我有点烦躁，“为了你的事儿，大热的天我亲自跑来ａ省，还不知得在省城待多久呢！你还跟我这儿闹别扭，早知这样我才……”

　　“你在省城？”他的关注点显然和我的不太一样，急着问：“ｈ市？”

　　“嗯，干嘛？”

　　“我……我也在这儿！我……可不可以过去找你？”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又有些恳求，我再自大也不会以为他是想见我想得疯了，只没好气道：“找我干嘛？”

　　“就，就是……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很好，你有种。

　　我摔了电话。对，就是这么没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