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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家人 ...


  •   这种三轮车在农村很流行,驾驶座后面带一个无篷的小车厢,两侧有窄窄的座位,既可以坐人又可以拉货,非常方便。此时后车厢里就坐了个老太太,头发刚盖住耳朵,已经白了十之八九,间或几根或深或浅的灰,随着车子的颠簸时起时落。

      开车的是个姑娘,浅色T恤黑裤子,头发又多又黑,只扎起一半,另一半披下来,看着就觉得热。大眼睛双眼皮,挺漂亮的,只脸型不是现下流行的尖下巴,而是略有点圆。

      “你们找谁呀?”女孩儿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被风吹的,略显粗糙,却让她的笑容更觉朴实。

      “源源吧,就是找你呀,”我道:“你哥没跟你说过吗?”

      三轮车踩着诡异的步伐又往这边开了几米,她上下打量我,“你认识俺哥?”

      坐后面的老婆婆却更热情,几乎同一时间说道:“大海的朋友呀,啥时候来的?外头热,快到屋里坐。”说着已半起身去够后车板两头的插销。

      “诶,妈你等会儿,慢着点儿。”聂源忙拉起手刹,跳下来,小跑着去扶老人。

      我没想到聂海的母亲竟这么大年纪,也赶过去帮忙。不过她身体看起来还好,腿脚也算利落,耳不聋眼不花的,笑容特别亲切,直接拉上我的手问:“你是大海的同学还是同事?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我是他朋友。”其实我不大适应这种热情,手上有些不自在,但也不至于那么没风度地直接抽回手,只略偏头,看了眼郭同风。后者拎着公文包笔直立着,和来前承诺我的一样,凡事不理……这个混蛋。

      聂源道:“那妈你慢点儿走,我先去开门停车。”

      他们家住的是平房,这在现在的南方村里已经是比较少见的了,东面还有户邻居,虽也是平房,但明显更新一些。两家门前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路,因为路北靠墙的地方堆放着好些破木头烂柴火,还有一排半人多高不知哪里用剩下来的旧瓦片,轿车是开不进去的。

      小路难走,雨天都是泥,热天全是土,不时还能看到些晒干了的家禽粪便。南边儿菜地的篱笆外有一条两掌多宽的小水沟,沟里的水看起来不怎么干净,好在边上稀稀疏疏地铺了些砖头。我穿着露脚趾的高跟凉鞋,判定了下,觉得踩在砖上更安全,哪儿知道那些砖缝是没有填充的,下面的污水溢上来,瞬间把鞋尖弄脏了。

      朝南的大门是铁制的,两扇对开,右边那扇当中另有一个小门,看得出平时只用这个出入就够了,不过因要把三轮车停进院子,此时的大铁门已全都打开。门洞很宽敞,被三轮车占据后左右还能过人,东西各有一个房间,在老北京的四合院中就叫做倒座了。右边开着门,能看得到是厨房,左边门关着,不知做什么用。

      不过到底不是标准的四合院,院子里没有东西厢,两边都是墙。东面搭了一个四面通风的茅草棚,下面堆着干农活儿的工具,其中还真有个好多根齿的铁耙子,不得不说吴承恩还是很有生活的。

      西面靠南的角落有个鹅棚,五六只大白鹅只有脖子以上能看得出纯白色。这东西好像很能拉,红砖铺砌的院子里到处散落着它们的产物。聂妈拉着我的手往堂屋里让,我缩着脚趾躲避地雷,已经开始后悔没听郭同风的了。

      正房三间,正对门的墙上贴着幅塑料年画,大俗的用色时间长了更有种颓败的感觉,两边还有对联,我也没心情读。

      条案跟八仙桌都有,只看起来很有些年代,电视机放在条案右边,倒是新的,不过很小,比笔记本的屏幕大不多少。地上依旧是红砖,我总担心也被那些大鹅划过了地盘,每走一步都先看一眼脚下。

      聂妈终于松开了我的手,让我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其余都是木凳子。我其实听她说话有些费劲,半听半猜的才能懂,怕多费口舌,便没推辞。她又招呼跟进来的郭同风,问是不是也是大海的朋友,快坐下快坐下。

      郭同风比我有礼貌,先从桌子底下拉出个板凳让老人家坐了,才又拿了一只给自己。

      聂妈又问“喝茶不”?我笑道:“不用麻烦了,喝水就行。”

      聂源已经从里间屋里找了几只一次性杯子出来,闻言笑了两声,分好杯子,提起地上的大热水瓶往里倒,“俺妈说的就是水,在俺们这儿,热水就叫茶。”

      我眉心跳了下。拉过背包,我掏出一个小信封,笑道:“其实我是给你送这个来的。”

      “给我的?”她放下热水瓶,接过去打开,只一眼就怔住,大眼睛就越睁越大,僵了半晌,忽然大叫:“k大!k大!”她抓住聂妈的一侧肩膀开始摇晃,“俺妈!俺妈!俺被k大录取了!”

      聂妈被她吓傻了,捂着胸口问“怎么了怎么了”。她反应过来,忙将通知书交到左手,另一手帮她妈抚着背,自己也顺了会儿气,这才简单解释了几句。

      而后,她看了看我,又仔细看通知书,吞吐着说:“我……我之前看过我朋友收到的,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嗯……入学须知什么,对了,还有一张困难学生申请表……这个……”她呼吸了两口气,才紧张又不安地问:“这个……是真的?”

      “每个学校都不一样吧,”其实是我不耐烦等那些表格,看着盖好章就拿走了,我道:“回头我帮你打去学校问问,让他们把其他东西邮寄给你。”

      “嗯,嗯,好,好……”她连连点头,目光却一直盯着那张单薄的纸,可能是始终不大敢相信,一转身,躲房间里打电话去了。聂妈也跟做梦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冲着我笑。我一直缩着脚趾,也难受得紧,心里琢磨着等聂源电话完了赶紧告辞。

      郭同风道:“院儿里有水龙头,您脱下来我拿去冲一下吧。”

      我一下子觉得他的形象高大起来。

      聂源再次出来的时候,郭同风正拿纸巾帮我擦凉鞋上的水,也不知聂海跟她说了什么,女孩儿脸上的不安褪去,只剩下甜甜的笑。也知道了我的名字,笑着说:“小晴姐,太感谢你了,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俺哥说了,让好好招待您,我去抓只鹅,您晚饭就在俺们家吃!”

      她根本不顾我推辞,一面说着就火急火燎地出了堂屋,又回头道:“妈俺爸咋还不回来,你去外头喊喊,不定又跟谁聊上了,你不叫他不知道回家……”

      鹅棚里的傻大个们见有人来还以为是有吃的,都争抢着往前凑。我跟聂妈说真不用了,东西已经送到,我这就走了,然后电话响了。

      手机刚拿出来的瞬间我挺失望,是苍敏那个家伙。然而接通以后更失望……我赶紧将话筒远离耳朵,朝聂妈歉意地笑笑,站起身,看着脚下的红砖往外走。

      他们家的倒座是平顶的,有个水泥台阶儿可以上去,我琢磨着那些鹅肯定还没学会爬楼梯,于是沿着台阶儿往上爬。

      “行了,差不多得了,”上到房顶我才终于插上话,“早就警告你别碰小明星,被封杀了你跟我嚷什么?又不是我让封杀的。”

      “我说大小姐,你脑子呢?苍叔的关系也在北京,你先问问自己老子行不,□□又不是我家开的。再说我爸自己还焦头烂额呢,哪有心思管你的破事儿。”

      “我爷爷?他更没理由……”我顿了下,忽然想起什么。

      从平房的西面往下望,左边是用篱笆围成的小空间,养了两只羊,可能挺久没清理粪便了,味道很不好。羊圈后面是个砖砌的……什么东西,占地只有半个平房左右,差不多一人高……我瞧了半天才琢磨出是厕所,这下更觉空气糟糕了,赶紧往另一头走,就算能看到别人家的院子,被人骂偷窥也顾不得了。

      “封杀就封杀吧,”我对着电话道:“反正你本来也是利用人家,回头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我天!”她又大惊小怪,“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天地良心,我哪有利用他!”

      “你别逗我了,怎么的?还玩儿出真爱了?那更该封杀,你不会愿意自己的爱人整天涂脂抹粉的给别人参观吧。再说了,明星嫁进豪门到最后不都得息影吗,趁这机会正好试试他,要不愿意就是不爱你。”

      “行行,你别跟我急……实话告诉你吧,这事儿要怪得怪你自己,非抢我手串,还上镜,估计老爷子以为是我呢。”

      “珠子的确是我亲手磨的,但你不会以为龙头我也做得出来吧?那是拆了个老物件儿上面的。”

      “解释?我才不要。”我看了眼拿着水杯站在堂屋门口的郭同风……对方也正盯着我……我在心里狠骂了句狗腿,不容分说地结束了通话:“过两天再说,我这儿有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得去呢。”

      我跟爷爷的斗争是长期的,给他点甜头也好,自以为控制得了我,才会从心里上松懈不是?

      不过我低估了苍敏这回恋爱的认真程度,在未来的半个月,我差点儿被她烦死。与之相反的,从我亲自拜访了他们家,聂海居然一连几天都没主动联系我,这让我十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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