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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下乡 ...

  •   隔天我主动联系了郭同风。

      实际上,从上次修车过后没多久,我已经架不住他一直磨地收了那张工作证,谁知这人没有回北京的意思,而是每隔一两天就找上门或者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动身。我这才明白原来他的任务其实是,押着我“到处走走看看”。

      “怕了你了,”我道:“明天我就出发去a省,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可是巡视组现在……”

      “过不几天就到a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对面停顿片刻,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种天气,爬山的确是个好选择。”

      “自作聪明,”我嗤了声儿,“谁说我是去玩儿的?我是想……提前几天过去摸摸底,省得回头见到那些老干部老学究们露怯。嗯,让我想想,第一站就去各大高校,这个我熟,而且也在今年的范围之内,没错吧?”

      “我陪您去。”

      早猜到他会这样说。“你跟着可以,不过一切要听我的,不许多话。”

      “当然。”

      “我不习惯那么多人,就咱们两个,开一部车。”

      “……可以。”

      “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你不许拦着。”

      “这可不行,首长说了……”

      “领导的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不对?”我慢慢诱导他,“他让我读法律系我也读了,让我出去转转我也去了,还想怎么样呢?我就不信其他成员都这么鞠躬尽瘁,一点儿不摸鱼?”

      “总之不行,要到全部结束才能回来。”

      “那我不上课了?”

      “您又不是没翘过课。”

      “……呵。”我挂了电话。

      .
      不得不说那张轻飘飘的工作证还是很好用的,事情办得十分顺利,甚至连顿酒都不用吃,我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哦对,这一点得感谢八项规定。但我还是捐了点钱,给艺术楼更新了设备,既好看又好听,也不怕人翻后账。哦对了,还有句后话:几个月后有位副省长的女婿把从惠特尼拍回来的画捐给了美术学院,就摆在重新装修过的展览室,校方还因此而派专人来s市跟我拿签名……我没啥说的,只一个字:够聪明,有前途。

      郭同风也很聪明,除了专心扮演他的绝世好司机,其他一概不见不闻,不评价也不汇报,让我非常满意,就是看我看得有点紧,走哪儿跟哪儿,实在讨厌得很。

      “地址写的不够详细,要不直接送村委吧。”这人其实长得不赖,只说话的时候永远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本正经到令人发指。在省城的时候还可以充充门面,如今下了乡,我只怕吓哭小朋友。

      “都到这儿了,干嘛半途而废。”我让他把车停在路边。

      从省道下来,我们已经在这条公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了,虽也是双车道,不过因为路两侧各有一条好几米宽又好几米深的大水沟,每每汇车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减速,所以根本开不起来。再加上路面长久失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的,左一个坑右一个洼,晃得我快吐了。

      也经过了好几个村子。穿村而过的时候还好一点,路两旁的水沟变成了暗渠,公路便宽了许多,可惜又总有些小孩子或者猫猫狗狗什么的跑来跑去,车速仍旧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

      村里新盖的小楼房大都排在公路两边,虽说一栋挨着一栋,算不上别墅,然而对于住惯了格子间的城里人来说已十分值得羡慕了。不过虽然这些楼房看起来高矮占地都差不多,但实际上的花费却是有很大差别的,比如立面用瓷砖还是涂料,甚或直接裸.露着红砖,比如阳台封闭还是开放,护栏砖砌还是铁艺都很有讲究。

      当然,这些都是路上无事时郭同风讲的,用他那种作报告似的语气,一板一眼地叙述出来,倒也新奇。

      还有件新奇的事,一路开过来我发现许多人家的墙根儿底下都散落着大红色的或新或旧的鞭炮碎屑,跟过年似的……对了,因为禁燃令,这几年过年的时候也是看不到这种景象的……难道八月结婚的人特别多?

      宅基地后面就是农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基本都黄了,这个不用他告诉我也知道,种的是小麦。

      此时我们的车停在了一户村民门口,一看就知道是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小院子里铺着方砖,停了辆□□成新的凌志,连大门两边都镶着牡丹拼花的瓷砖。我按下车窗,问门口的女人老聂家怎么走。

      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孩儿,正学话的样子,拿细嫩的小手指着远处什么东西“啊啊呀呀”。女人可能是抱累了,换了一边手臂拖着孩子,朝我笑道:“这村儿里全都姓聂,你找哪个老聂家?”

      “聂海,聂海他们家。”

      她想了想,回头问坐在院子里剥蚕豆的老太太,“妈,咱这儿有叫聂海的吗?”对方有点儿耳背,女人重复了好几遍才总算听清,然后回了她女儿要不就是儿媳妇几句,口音很重,我不大听得懂。女人便又笑对我说:“海富家啊,在紧西头儿呢。”

      她朝蹲在墙角不知正鼓弄什么的男孩儿说:“荣耀你去,带她们到村尾海富家。”

      “诶。”男孩儿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却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最听话又勤快的孩子了,闻言立刻就站了起来,手里的树枝却没舍得扔,一边甩弄着,沿公路边儿往前跑。

      “诶,上车啊,跑那么快干嘛。”我忙叫他。

      “不用不用,”女人说道:“臭小蛋子,跑几步路算什么,在外头疯一上午了,别把你的车弄脏了,没事儿的,你们跟着就行。”

      “那怎么行……”我还想再说,那边郭同风已经松了刹车,车子开始缓缓移动。到此我才真的生了他的气,却来不及骂他,只能尴尬笑笑,赶紧道了谢。

      聂海他们家却不在公路边,而是还得经过一段土路,刚下路的那五六米坡特别陡,我都担心回去的时候爬上不来。路面就更不用说了,纵向交错着好些条手臂粗的深沟,应该是下雨的时候被摩托车压的,而今干了以后却硬得很,开过去跟坐电椅似的。

      还得拐两个弯,绕过一个一人多高的干草垛,然而最后十来米车子还是怎么也开不过去了。男孩儿见我下了车,便也停下来,冲着最西面的一个小院大喊了句“源源姐你家来人儿啦”,完了就往回跑。

      “诶等等,”我早有防备地一把抓住他的小细胳膊,“瞧你猴急的,别摔着了,小弟弟,今天谢谢你啦,这个给你买糖吃。”我把准备好的一张十块钱递给他。

      他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摇头,“不要,俺妈不让。”

      “那别告诉你妈不就行了,我刚看见你家隔壁不就是小卖店吗?想吃什么你自己偷偷去买好不好?”

      “不要,不要……”他扭动着小身子想要挣脱。

      这小子有股扭劲儿,挣扎起来全身都使劲儿,我又不敢太大力弄疼了他,眼看着就要被他跑了。正为难间,郭同风拎着他的宝贝公文包过来,也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一小袋彩色棉花糖,脸上虽仍没什么笑容,语气好歹是放柔和了,“小朋友,这个给你,拿回去和弟弟一起吃。”

      “那是俺妹。”小孩儿大声儿地回了句,好笑的是,我从那稚嫩的声音里竟听出了老大不高兴。不过终于不再扭来扭去了,而是拿两只黑黢黢的眼珠儿盯着五颜六色的糖,似乎想拿又不敢。

      郭同风又从他的百宝袋里继续往外掏东西,两条士力架,一小盒瑞士莲,还有一盒百奇……不用说,又是草莓味儿的。“要不你挑一样儿?”

      小孩儿左看右看,犹豫了会儿,抢过那包棉花糖跑了。

      傻子,做什么选择啊。我站起身,不满道:“没看出来你这人这么小气,我说,你一年到头进帐也不少吧,几包零食而已,都给他不就得了?”

      “自己选择的才有安全感,不然他一个都不敢要的。”男人将士力架和瑞士莲放回公文包,却将那盒草莓味儿的百奇递给我,“中午就吃了几口,这个是给您的。”

      你才跟刚才那小孩儿一样大。“自己留着吧,”我道:“车开成那样儿,谁敢多吃呀?对了,刚才晃得难受我还没倒出功夫说你呢,人家那么小的孩子给你带这么远的路,你连车都不让人上,说得过去吗?你这官僚作风也太重了吧,怎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他也站起身,解释道:“那女人不认识咱们,一定不敢让儿子上您的车的,要知道,乐于帮助别人和盲目相信别人是两回事。”

      我滞了下,明白他说得有道理,却不由在心里吐槽:真不愧是做秘书的,数你最懂察言观色洞察人心行了吧。不想涨他气焰,我轻呵了声儿,“又不是老北京,你这一口一个您的,还说不是官僚作风?”

      他没说话,偏头往来路看去。只见一辆天蓝色的电动三轮车沿着土路“突突突”地朝这边开过来,恨不得浑身每个零件都在跳舞似的有一种之前网红过一阵的摇摆花的既视感……我更觉刚才的一路活受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姑娘,以后有可能会开文。有个妹控的哥哥香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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