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17、查账

　　拿到驾照后我就再没碰过手动挡的车了，刚发动就熄了回火，黄家陆又电线杆子似的站那不动，我也赌气不睬他，前后倒了好几次才终于从停车位里挪了出来。后排的乘客除了在第一下急刹的时候闷哼了声，后面倒都忍住了。

　　上路以后就顺畅多了，毕竟开发区人少道宽，我两只手抓着方向盘，老老实实待在第二个车道不变，倒也有空往后视镜里看上一眼。

　　他脸色还好，就是左边颧骨已经变成了青中带紫的颜色，坐姿也还端正，只两手放在右边大腿上，似乎在时刻准备着抵御车子下一次突如其来的颠簸……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也是两次忽然变道，害得我……啧，莫非这就是现世报？目光放在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真的是倔，我道：“你是不是傻，人家人多你不知道吗？到底要吃多少亏才能长记性！”

　　他抿唇不理我。我有点来气，“这会儿怎么不装可怜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人家女朋友带走，很解气吧？”

　　他窒了下，转回头也从后视镜里看我，视线相接，又忙垂下眸子，还是没说话。

　　一辆旅游巴士从最里侧的车道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推着小轿车直往外偏，我忙扶正方向盘，懒得也无暇看他，“行了，你也别忍了，疼就叫出来，我又不是没听过。”

　　他终于开了金口，挺平静地说：“别一直挂在三挡上，费油。”

　　“……”我能找到三挡就不错了！

　　我开始变道，仗着车少，几乎是四十五度角地直接开到了马路最外侧，停车的时候手脚没配合好，又熄火了，倒是如愿听到后面的人没忍住地又吭了一声儿。我拔出钥匙下车，关门时手上忽然没了力气，车子只微微晃动了下。我背靠在车门上不说话，不就装酷吗，有什么难的，只要人美，大众也是全球限量。

　　他呆了呆，略显费劲地挪过来，按了下车窗的控制键才想起没电，于是将车门打开，犹犹豫豫地说：“那个……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要不……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叫个朋友过来……”

　　“闭嘴！”我瞪他一眼，“老实待着。”

　　嫌我不会开车，瞧不见这路上比我开得慢的大有人在吗？足足过了半分钟，那辆白底红字牌照的黑色奥迪才磨磨蹭蹭地在我们后面停了下来。

　　男人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更死板了，下车前仍不忘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他的公文包，关上门，身姿笔挺地走过来，好像手里捧着的真是圣旨似的，“盛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

　　“不为难，”我将车钥匙扔他怀里，微微一笑，“您这也算微服私访了吧？找个地方修车不为难吧？”

　　我将后座的门全部打开，弯腰去扶聂海，他右腿确实不敢着地的样子，一动就倒吸气，却仍不配合，“真的，不用麻烦你了，我打个电话……”

　　我干脆松手，回头道：“过来帮忙啊，你在北京的时候也这样没眼色？”晒了这么久我也热了，说完便扔下他倆，先钻进奥迪车里摆弄导航。

　　军政要员的秘书果然心细如尘，他将人扶到后排位上坐好，又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座位调至最靠前，然后看我，“要不还是我来开吧，我另外找人过来修车。”

　　又一个怀疑我车技的人。我朝他温柔笑笑，动了下手指，“关门。”

　　果然自动挡才适合我，一脚油门下去，路旁那个妄图ｃｏｓ柯南的家伙已经变成了傻乎乎的一团影子了。

　　A8是商务配置，后排两个独立座椅用茶盘和多功能控制台隔开，副驾驶座前移以后，留给他的空间想要躺下都足够舒适了，然而他却如坐针毡似的，十分不自在道：“真的不用去医院了，要不你送我回家吧，麻……麻烦你了。”

　　“医生到年底会给我个总账单，用不着你花钱。”虽然车不多，毕竟速度上来了，我看着路面道：“而且是黄家陆打伤你的，你也用不着觉得愧疚。”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安静了会儿，道：“对不起，今天……让你为难了。”

　　“你别老是道歉行不行？要不是你，你以为我爱管……”我顿了顿，烦躁道：“我爱让你为难行了吧？别废话了，把安全带系上，等会儿进了市区我可抢不过你们这些的哥。”

　　又一阵静默后，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哒”。

　　过了收费站车就多起来了，不过快到中午，高架还是畅通的，就除了有点儿晒。我将头顶的遮阳板搬下来，想起刚才在收费站翻零钱时见到的东西，伸手打开右边的小收纳盒，从一堆票据底下摸出盒草莓味儿的百奇，往后递，“帮我打开。”

　　“嗯？”他没接，“这……不好吧……”

　　“快点儿，开车呢。”

　　“……哦。”

　　他动作了会儿，又停了会儿，道：“吃吧。”

　　“嗯？”我偏头看了眼。收纳盒没关，小零食袋口朝上地斜靠在里面，露出几根饼干尾巴，十分方便拿取。我没拿，埋怨道：“给我一根啊，没见我开车呢么？”

　　他不买账，“刚你不还能找东西递东西的，自己吃。”

　　不解风情。我道：“那不吃了，省得弄一手油，你要爱吃你吃，这指不定给谁准备的呢，公车私用，不吃白不吃。”

　　他似乎叹了口气，“公车私用。”

　　我失笑，“没看出来，你还挺忧国忧民的。好吧，我这也是公车私用，私者，自我也，可见我把你当自己的人呢。”

　　短暂的愣怔，他忽然恼羞成怒：“就……就会胡说八道！”

　　我无声笑笑，没再说话。良久，听他道：“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我有点奇怪他的语气，瞥了眼后视镜。男生垂着眼，脸上的青紫并未太影响颜色，反而平添了几分可怜无依，两手放在右边腿上，露出大号创口贴的一角，微微卷起的部分颜色已经有些发暗，也不知是刚才在地上磨的还是压根儿就没换过。我略蹙眉，“跟……黄家陆有关？”

　　“你要觉得为难不用回答我。”他立刻答，却仍不敢抬眼看我。

　　我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一瞬间脑子里似乎晃过什么念头，却又捕捉不到，有点诧异，又有点疑心，再透过后视镜看他时，导航里忽然响起了老郭的声音：“您已超速，若飞行中请离开地面。”

　　……看着也没多老啊，男生不都喜欢林志玲姐姐的吗？我无力也无暇吐槽小秘书，松开些油门，望着前面，语气平静地说：“你想问什么？”

　　“就是……上次听你说是学法律的，我想问问你，业主是无权查物业的帐吗？”

　　“就问这个？”我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转念又几分好笑，“你想查物渠的帐？”

　　他看了看我，可能是判断出我并没有什么不满，才又道：“我算过了，按照现在的标准，只双子楼一年的物业费就超过一千八百万了，还不算停车费以及各种广告收入。至于支出，你也看到他们请的人了，天南海北哪里都有，看着也不像什么高薪高学历的，还有保洁，每栋楼就一个人负责，哪里来得及打扫？也就大厅的地面还能看……”他停住，又看了我一眼，“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你继续，”我莞尔，“就是控制着点儿怨气。”

　　“……不说了！你只当笑话看。”他眉毛横起来，眉心纠结成一团，不抬头地抬眼瞪过来。

　　我上回就注意到他这个小表情了，倔强中带着控诉，又隐隐那么一点娇憨，真是……引人犯罪。“哪有，”我正色，“我可是专业的。你问业主是否有权查物业的帐是吧？你去物业问过了？”

　　“是，你男……”他抿了下唇，“他说我没这个权利，我不是业主吗？我买房子没花钱吗？我为什么没这个权利！”

　　“嗯，你先别激动，”我道：“是这样的，单个业主呢，的确是没有这个权利的，你想啊，要是每个人都去查，那物业公司也不用干别的事儿了，对吧？不过呢，倘若你们有业主委员会的话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查账，还可以通过业主大会的投票辞退现有的物业公司，当然，要等已签订的物业管理协议到期。”

　　“业主委员会？”

　　“嗯，不过买写字楼是没有户口限制的，所以你的邻居或许也是天南海北哪里都有，不太好联系吧。”我看了眼他越扭越紧的眉心，“至于物渠物业，肯定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多利润，当初黄良能拿到这个项目，指不定和开发商签了什么丧权辱国的协议呢，这几年收到的物业费估计大多都交了管理费了。”

　　“可……可这些管理费为什么要业主承担！”

　　“这就是游戏规则了。”我耸耸肩，“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