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时代（女强）》一念殊途

16、泾渭

　　然而还是决定回一趟物渠，因为我送他的礼物到了。

　　物业大厅一如往常般其乐融融，大叔炒股，大妈追剧，只没像上次那样把声音放出来，而是戴了副颇为时尚的枚红色耳机，真是难为她了。陈洁本趴在桌上看杂志，见小老板来了倒是挺懂礼貌地站起来打了个招呼。黄家陆连忙摆手，朝他爹的办公室虚望了眼，悄声儿问：“我的快递呢？”

　　小姑娘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也笑眯眯地悄声儿回：“放你办公室了，我去给你拿。”

　　她将杂志倒扣过来，惦着脚进去了，我瞥见刚好冲向我的杂志封面便是一愣，脑海里瞬间闪过两个字：下策。

　　大标题自然是吸引眼球的：新晋小生疑似包养上位，配图也极劲爆：暗夜，深巷，豪车，美人。偷拍的角度将男主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展露无疑，眉眼间却一无那日在会所里见到时的冷俊与炫酷，取而代之的是迷醉和凌乱。女生背对镜头骑在他身上，样貌一丝也看不到，却仍密密实实地打了码，只有扶在对方脸颊上的左手露了出来，腕上的琥珀手串流淌着幽暗的光。

　　我微微蹙眉，拿起杂志去翻内页，刚找到，陈洁已经抱着快递出来了，许是见我看得认真，凑过来问：“小晴姐也喜欢Tim？唉，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我笑笑，“这种东西不能信的，估计又有什么新作品了，炒作吧。”

　　“谁拿这个炒作啊？”她不服气地说：“照片都登出来，还不实锤？像这种小鲜肉，饭绝大多数都是女友粉，正常谈个恋爱都得掉粉，谁能接受得了这个？啧，就是好想知道这个“某富家女”是谁，脑子坏掉了吧，女人包养男人，也不知道谁吃亏。”

　　我抬眼看她，“你情我愿的事儿，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倘若女人都像你这样，谈个恋爱就觉自己吃了亏，那就是从心底里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弱势的地位，想不吃亏都难。”

　　可能是我从来没对她这样认真的说过话，小姑娘吓了一跳，怔怔答不出来。黄家陆那边拆好了包装，见我脸色不善，忙过来拉我的手，“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不高兴了？你跟她说什么，她懂个屁，跟我说吧，谁吃亏了？”

　　我敛眸，在心里叹了口气，明白是我的问题。因着家里的关系，让我对男女有别的话题特别敏感了一点。不过即便语气有些欠妥，我自认也没说错什么，更没必要同她道歉。

　　黄家陆向来不讲道理，见我不说话，以为仍在生气，想也不想就冲前台发火：“你怎么回事儿，不会说话就闭嘴，闲得难受不能去帮我收拾收拾办公室？窗台上的花都快干死了！”

　　陈洁也来了气，“我又不是来做清洁的！”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儿就又下来了，她委屈地拿手背蹭了下，抬脚就走，却是往外，“砰”地一下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我，我早晚……”黄家陆狠话放了一半，想起什么，又瞟了眼办公室的方向，“算了咱不和她一般见识，快走吧，一会儿让我爸听见又得耽误时间。”

　　我也不想再给对面的阿姨当热闹瞧了，撂下杂志，和他一道出了大厅。

　　天气闷热，电梯躺尸，太阳虽未升到正中已晒得人有些烦躁了，他还非得招我说话，“就是这个型号，我早想买了，可惜国内一直断货，还是晴晴最了解我……”

　　“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我想好了，等会儿咱们就开小车随便逛逛，走哪儿算哪儿，中午找个农家小厨，点几个家常菜，完事儿再回来摘葡萄……嗯？好不好？”

　　“嗯。”

　　他看了看我，凑到耳边小声儿说：“晚上吃牛排，然后去拿订的东西。”

　　我挑眉，“什么东西？”

　　他偏头看向别的地方，“刚不是没精打采的不爱搭理我么，不拿也罢。”

　　我将左手手指插.进他指缝里，又拿右手握住，重心都挂在他身上，半仰着头笑道：“谁呀，谁敢不理我家宝贝呀，诶你车停哪儿了？快点儿，今儿咱们好好玩一天。”

　　于是他一手新游戏机一手我，志得意满地绕过双子楼，就见十几步外的停车位旁站了好些人，气氛似乎不是很融洽。

　　物渠物业负责的商区并不止于两座五星级写字楼，其后还分布着七栋八到十层不等的花园办公，以及下面的商铺，整个南区由一左一右两条单行车道与前面的广场相连。车道外圈设有临时车位，五个一排或三个一列，少说也能停个二十几部车，就配置而言，也算当得起当初鼓吹的城市新地标的噱头。只可惜事与愿违，如今铺设停车位的镂空地砖早已成了杂草的乐园，视线所及，连普桑的车轮都几乎淹没殆尽。

　　那是一辆蓝底黄杠的出租车，我不久前才坐过。车子的主人就站在杂草中，双目圆睁，脸颊通红，似乎在与人争吵。几个保安倒没他那么激动，除了当中一个高个子一面说一面不时比划几下，其余的人全都抱着膀子旁观。不过站位就有些讲究，与出租车一起将他围在当中，释放着可以想象的压迫感。

　　这是拿车的必经之路，黄家陆见我不走，也只得站下，却一反常态地开口就骂保安：“我说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吃饱了撑的围这儿纳凉呢？滚滚，该干嘛干嘛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散了散了，都他么给我散了！”

　　保安们灰溜溜地走掉几个，聂海也偏头望过来，视线相接的刹那，我从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分明捕捉到了一丝惊喜，却又好似错觉般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憎。得，用头发丝儿想也知道，这是又怪上我了。

　　他移开视线，指着自己的车对黄家陆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想问问你，这就是你说的专业服务？不过停了二十几分钟，车子就被划成这样？”

　　就算他不说我也已注意到了那条划痕，很深，弯弯曲曲地从车头一直延伸到车尾，要说不是人为怕也没人相信。

　　黄家陆有点不耐烦，“车子刮伤了就去修，你跟这儿闹有什么用，大夏天的，你不嫌热我还热呢，行了，走吧，今天就别收停车费了。”最后一句是对剩下的保安说的。

　　“还停车费？分明就是你们的人故意划的！”

　　“呦，”之前那个高个子保安并没有走，抖着一条腿，浑身没有二两肉地乱颤，“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觉（音搅）着，进门儿前儿就有了呢？小子，跑俺们这（贼四声）旮儿赖来了吧？”

　　聂海不理他，只盯着黄家陆道：“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黄家陆却笑了，对保安道：“那就报警吧，你们陪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聂海有些意外地愣了下，我却知道他在笑什么。他是地头蛇，这一区的片儿警哪有不熟的，更何况聂海还是外地身份证，当真报了警必然是被打压的一方。

　　“热不热？咱们走吧，这边交给警察行了。”黄家陆挪了一步挡住我的视线，放柔了语气却并没有压低声音，“再磨蹭就来不及了，刚你不是说了咱们今天要好好庆祝的吗？别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心情。”

　　目光被阻断，我只能望着他，一秒钟后，我也笑了，“何必浪费警力资源呢，你这儿不是有摄像头么，调出来看看不就行了？”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震惊又有些恼怒地与我对视，差不多也只有一秒钟，他败下阵来，哀怨又近乎哀求地说：“你干嘛非得管这事……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我心里软了软，有点拿不定主意，就听他身后聂海道：“不错，调录像出来，就这二十分钟的事，一看便知！”

　　“看你妈！”黄家陆彻底失去了风度，转身，提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给你脸了是吧，我他么今天就废了你这张脸！”

　　聂海没防备，一下子被他掀翻在地，左边颧骨慢慢开始发青，不过更严重的应该是后脑，撞得车门“砰”的一声闷响。

　　我也急了，握住黄家陆的手臂用力往后一扯，“你发什么神经！”

　　他应该是一下得手之后也没想继续，被我猛力甩得退了好几步，呼吸有些重，却只强着脑袋没说什么。我懒得理他，走到聂海身边，蹲下来，“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恶心？”

　　背靠车门坐在地上的男生眉心深锁，痛苦又无力地眨了几下眼，纤长的睫毛便挂上一层水气，在天光的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很快，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得清醒而幽深，只望着我，虚弱地说：“脚……脚好像崴到了……”

　　“好，我送你去医院。”我伸手扶他。

　　“晴晴！”黄家陆一惊，瞬间又暴躁起来，几步跨过来就要拉我，“不许你去！”

　　我瞥了眼他攥我手腕的手，冷冷道：“怎么？连我也想一起打？”

　　他浑身一僵，手上的力便卸了，“不……不是……”

　　“哎呦，这怎么说的，”一旁的小淮南见事不对，也走过来扶我，“快起来吧，草里有虫子，男人间的事儿，女人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我最听不得这个，一下子甩开他，“滚。”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她让你滚你听不懂吗？”黄家陆火没处发，吼道：“滚，都他么给我滚！”

　　我再不理他，问聂海要了车钥匙，扶他坐进后座，自己则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

　　“晴晴！”黄家陆握着车门不让我关，“你……”他厌恶地瞟了眼后座，张了几次嘴还是说不下去，“你……”

　　“你脾气太坏了，”我垂了垂眸，“我不知道……”

　　“我改！”他匆忙打断连我都不知道想要说什么的话，“我一定改，我保证改，你……你别走行不行？”

　　“你打了人，我送他去医院。”我顿了顿，看着他紧张又痴恋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我会再联系你的，现在，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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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周三都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