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路十面埋伏》三楚暮

14、第十四章

　　“哎？这地库怎么被打开了？”有人走到出口上方冲里面喊话，“姚管事？您在里面吗？”

　　荆楚藏在箱子里大气也不敢出，就怕上面那人下来察看。

　　“难道又忘记关库门了？”那人小声嘟囔道。

　　那人很清楚地库的位置，看来是他口中那位‘姚管事’的亲信。

　　上方有木板挪动的声响，闷响一声，应该是那人重新盖上了出口。好在这底下不深，她若踩着大阳的高度自己也能挪开木板，又等了一会儿，确保没人后，荆楚才慢慢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出来后，她连忙去看大阳，一开箱，大阳浑身机警的弹坐了起来，就要对人出手，荆楚吓得后退了几步，忙喊，“大阳师哥，是我荆楚。”

　　“啊，你啊，人走了？”大阳瞬间瘫坐回箱子里，样子有些虚弱，脸色煞白。

　　“走了。”荆楚担忧道，“师哥你脸色好白，是不是吸入落雁草了？”

　　“大概是吧！”大阳感觉四肢无力，步子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缥缈，由着荆楚把他扶出了箱子，靠在一旁石壁上休息。

　　荆楚担心的蹲在他面前，低声询问，“师哥，你现在是不是头晕无力，有没有出现幻觉？”

　　大阳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头晕无力是有，没有幻觉，就是……很想睡觉。”

　　荆楚长出一口气，“那还好，吸入的剂量不多，只是头晕无力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能休息。”大阳坚决道，“赶紧回去禀告头儿。”

　　他这才只是吸入了一点落雁草的气味就成了这副待宰的样子，如此大批量的落雁草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城中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大阳脸色煞白的靠在石壁上，嘴唇紧抿，极力压制着那阵昏昏欲睡的欲望。

　　荆楚道，“这样不行，你现在这样子我们没法走，出口被封住了，我需要你帮我我才能上去挪开那块木板。”

　　大阳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荆楚一把按了下去，恼火道，“师哥！听我的，你先睡一会，等你恢复体力我们再走。现在万寿堂的还没有察觉我们的存在，要是你强撑着这副样子出去，我们反而会打草惊蛇。”

　　大阳靠在石壁上，虚弱的没力气挣扎了，勉强勾起唇畔挤出一丝笑意，“小丫头，有时候你这脾气还真像你师傅……”

　　说完，大阳再捱不住那阵药效沉沉的睡去，荆楚仰头看向顶上被封住的出口，轻叹一声，大阳此刻正是虚弱，她却不合时宜的在想，要是今晚再来一个彻夜不归，师傅会不会真的生她气？

　　困在地库里也不知时辰几何，荆楚不敢睡，时刻保持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就怕晚上的时候万寿堂管事下来清点库房，到时候就算藏在箱子也会被发现的，若是打草惊蛇，让人提前转运了这批落雁草可就不好办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阳悠悠转醒，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荆楚那副小身板上，忙离开，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道，“师妹，对不住。”

　　荆楚笑笑，“没事，觉得体力恢复的怎么样？”

　　“恢复大半了，你踩着我的背上去把那块木板挪开，我们得快点离开这。”

　　荆楚点点头，刚要起身时，却听到了外面的门闩响动，脸色一变，“糟了！清查库房的人来了。”

　　大阳周身气势骤变，眸若寒星，隐隐的有股杀气，“你先躲进箱子里，等人下来我结果了他。”

　　“不行，那样会打草惊蛇，要是管事没有按时回去肯定会有人发觉不对劲的，到时候恐怕没等我们的人赶到落雁草就已经被转移走了。”

　　荆楚的担心确有道理，管事身边有位亲信，便是晌午封了他们出路的那位小厮，若是管事出事，他怕是最先察觉的那一个，恐怕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转的寻找出路，“师哥，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有。”大阳掏出别在袖兜的火折子递给她，问，“你要干嘛？该不会是要一把火烧了这里吧！那咱们俩也会没命的！”

　　荆楚轻声道，“师哥你先躲进箱子，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昏暗中，火折子噌的一下亮了起来，映照出荆楚本就如白玉般清透的小脸更添了几分柔和。

　　落雁草本不能直接用肌肤触碰，毒性会慢慢透过皮肤渗进体内，可现在大难当头荆楚也顾不得许多禁忌，抓了一把草藏在暗处角落点燃起来，将缓缓升起的烟雾吹向四方，随后紧捂住口鼻。

　　落雁草散发出来的气味，轻者可使人昏迷，重者可使人出现幻觉，精神失常。

　　她本也不想害了他人性命，只是想用这烟雾迷晕管事罢了，如此剂量，刚刚好。片刻后，只听一声闷响，荆楚伸头去看，一名中年男子双眼翻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喂！”荆楚轻手轻脚的走到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见其没反应，应该是彻底晕了。

　　“出来吧师哥。”荆楚敲敲箱子。

　　大阳一出来便一脸喜色嚷嚷，“小师妹好计策啊！”

　　“快走吧。”荆楚此刻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

　　出来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荆楚道，“师哥，你脚程比我快，你先回去报信，让人快点来。”万寿堂离六扇门还是有些远的，刚才点燃落雁草时，她在外面吸进去不少烟雾，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她绝对会是大阳的拖累，也不知道管事还有多长时间会醒过来，要是耽误了时机，落雁草被转移地点恐怕就更不好探查了。

　　大阳扶着她，“你怎么了？不会是也吸进那些烟雾了吧！”

　　荆楚小脑袋耷拉着，无力的点点头，“所以，你先回去。”

　　“来！上来，我背你走。”大阳蹲在她面前，一副准备好的架势，“我是你师哥，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六扇门从来没有抛弃搭档的规矩！”

　　荆楚拍拍他的背，几乎是用喉咙的气出的声音，“师哥，我在这里等你。”

　　大阳站起身，凝视着她犹豫道，“……师妹。”

　　荆楚虚弱的冲他笑笑，“放心，我等你来接我。”

　　大阳走后，她更觉得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上下眼皮一张一合的直打架，她回头看了眼气氛平静的万寿堂，拖着虚弱的身子拐进了后街小巷，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一处安身处。

　　她实在走不动了，身子慢慢滑落在墙角，仰面看着夜空，凄然一笑，有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朝着夜空闪烁的那几颗寥落的星星喃喃自语道，“……爹，娘，要是你们还在，我会不会更幸福一点？”

　　“头儿！”

　　顾洵本就担心荆楚和大阳这么晚还没回来一直等在门口，此时看到大阳面如土色的赶回来，心头莫名一慌，再见身后没有荆楚跟着，预料八成是出了状况。

　　“头儿！万寿堂窝藏大批量的落雁草，赶紧派人去！”

　　顾洵首先问，“荆楚呢？”

　　大阳道，“还在万寿堂，估计在街边等着我呢，她误吸了落雁草燃烧后的烟雾，体力不支，所以让我先赶回来报信。”

　　顾洵听到荆楚还留在万寿堂，对大阳道，“传我的命令，你带队清剿万寿堂。”

　　“哎！头儿，你干嘛去啊？”大阳看着顾洵撂下话就一阵风似的跑走了，心中猜测：难道是先去找荆楚了？

　　顾洵听到荆楚误吸入了落雁草的烟雾，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往那赶，到了万寿堂前面的正街却没看到街上有半个人影，“荆楚？”

　　顾洵第一次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没目的的到处乱窜去寻找一个人，“荆楚！”连连唤了许多声，都没有半点回应，他愈发担心她的安危。

　　在哪？她会去哪？

　　按照大阳所说，她应该走不远，常人都会选择一处较为隐蔽之地藏身。

　　顾洵循向后街，拐进那些狭窄漆黑的小巷一处处的找，“荆楚！听到回答我。”

　　依旧是没有回应。

　　向来沉静淡泊如顾洵，竟然也会有一天如此无措焦急的去找一个人！

　　“荆楚！”此时他拐进的正是荆楚踏入的小巷，他一步步向更深处更黑暗处走去，低沉的嗓音轻轻的唤，“荆楚，我是师傅！”

　　就在他得不到回应想抽身离开时，黑夜里，有轻轻的抽泣声，顾洵踏步上前，“荆楚？”

　　地上，有暗紫色的一团娇小躯体，顾洵大惊，上前将荆楚的身躯托在怀里依靠，担心的叫她的名字，“荆楚，你醒醒！”

　　少女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长而弯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抖动了几颗晶莹的水珠。

　　她哭了？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攸宁无理取闹的撒泼大哭，文茵的梨花带雨，以及母亲离世时的满腹哀怨……

　　从前她在身边时，总是洋溢着一张笑脸，跟在他屁股后聒噪的说这说那；可她哭了，却很沉默，让他的心莫名一疼。

　　“爹，娘，如果你们还在，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也可以有恃无恐……”荆楚似乎是觉得冷了，往他怀里更深处缩了缩，喃喃道。

　　他轻叹一声，对她解释道，“荆楚，我是师傅。”

　　“……爹娘，带我回家吧。”她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顾洵抱起她，“我带你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