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路十面埋伏》三楚暮

12、第十二章

　　树木茂密，半遮住凉亭的屋檐一角，也遮住了两抹小小的身影。

　　亭中，文茵秀眉轻蹙，欲言又止，“……阿洵，你没事吧？”

　　“无妨。”

　　文茵忐忑道，“今日，我没想到她也会来。”顿了顿，她又道，“不过看起来这几年她在四皇子那过得不错。”

　　顾洵目光平视，淡淡的望着远处。

　　“你，有没有忘记她？”她几乎是很小心地问出这句话。

　　文茵此刻的这种谨慎，也许身边攸宁不理解，而荆楚却是感同身受。太过喜欢一个人，生怕自己问出的哪一句话会触怒他，惹他烦恼，那真是恨不得拔了自己的舌头，而这种爱，通常都是卑微的。

　　“文茵，以前的事就不要说了。”顾洵道，“尊卑有别。”

　　他在心里，早已经把身份规定的界限分的很清楚了。

　　“好，那我们不说以前，说说现在好吗？””文茵面对着他，郑重地道，“阿洵，有些话我觉得时机已经足够成熟了，我怕我再不说出来，恐怕会连最后这点残存的勇气都消磨殆尽了，到那时，我就更不敢说出口了。”

　　荆楚在暗处听得这话，忽然心底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文茵要出手了！

　　文茵柔声道，“从小，你我一起长大，少时我们一起读书，后来你进了六扇门，我不顾女子身份硬是请求陛下特赦我也进入六扇门，只为陪伴你。”

　　顾洵神色微微动容，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继续道，“直到十年前，你遇到阿柔，我就在身边默默的看着你们两情相悦、谈婚论嫁、到最后她对你的背叛。”

　　顾洵转眼看向文茵半垂的侧脸，长而卷翘的羽睫微微颤动，紧张不已。

　　他终于开口，“文茵，我心里清楚这些年你的诸多不易，对于你，我始终都是心存愧疚……”

　　“我不要你的愧疚！”文茵急迫的抬眼凝视着他，眼中水光荡漾，“阿洵，我今年已经十九了……京都里像我这般年纪的女子早已都成婚生子了，可我……你难道真的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心意吗？”

　　荆楚心头一颤，紧张的看着顾洵的神色，却见她还是淡定如常，对文茵突如其来的表白丝毫不惊讶。倒是她身旁的攸宁不淡定了，叫嚣着就要冲出去，一副干仗的架势，幸好荆楚手疾眼快的一把捂住她的嘴拉了回来。

　　“文茵，你我，只是朋友。”顾洵语气神态都很平静的拒绝了她，近乎于无情。

　　文茵情绪激动，迫切道，“难道你还想着阿柔吗？她已经是四皇妃了……你也说你们尊卑有别的！”

　　“文茵！”顾洵轩眉微微皱起，低喝一声，文茵吓得立刻闭了嘴。

　　“我和她，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文茵凄楚道，“我自幼便陪伴在你身边，一直默默的看着你，无论你后来是和阿柔在一起，我还是在等你。她走了，难道你身边的这个位置不能由我补上吗？”

　　“我一个人惯了。”顾洵道，“暂时没有另找一个人的打算。”

　　他起步离开，“荆楚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文茵看着顾洵绝情离开的背影，扑簌簌地落下泪珠，不甘与气愤全部凝结在那一双明亮的眼眸。

　　荆楚在暗处看着顾洵走远，这才想起来把怀里呜呜作响的攸宁放开，攸宁得了自由开口便骂，“好你个荆楚，居然敢捂本公主的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我定让父皇砍了你的手！”

　　“嘘……”文茵还在亭中尚未离开，攸宁如此大喊大叫岂不是暴露踪迹，“公主啊，文茵师姐还在呢，小声些。”

　　“她在又怎么了？难道我堂堂宸朝公主还怕她吗？”攸宁下巴一扬，叉腰高傲道，“你刚才没看到那个女人对我的洵哥哥表白吗！你怎么还无动于衷！”

　　虽然荆楚心里很不舒服，但后来听到顾洵果断的拒绝了她，那种气愤感和心头的涨涩感又渐渐平复了下去。

　　她道，“我只是六扇门的一个小捕快，我又能怎么做呢？难道上去打她一顿吗？文茵师姐可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哪里是我一个小捕快惹得起的！”

　　攸宁神情倨傲，“你真是废物！不过本公主也勉勉强强的将你封为本公主的卧底吧！”

　　“什么卧底？”荆楚傻眼，这熊孩子又想搞什么花样？

　　“你是洵哥哥的徒弟，当然是帮本公主盯着他咯！只要有其他的女人靠近我的洵哥哥，你就第一时间给我送信并且一定要把那些狐狸精给赶走，尤其你要提防文茵！”

　　呵呵！她可不是整日里帮她盯人用的！

　　她福了福身，“属下告退，师傅还在等着我。”

　　说完，飞也似的逃走了。

　　心想：皇宫这个鬼地方，她真是再也不要来第二次了！攸宁那个骄纵跋扈的公主她也不想再碰到了！

　　她出了永和宫，果然看见顾洵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一双眉毛慢慢拧在了一起，“怎么才出来？”

　　“和公主说了会话。”荆楚一步两步蹦达下台阶，装作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语气轻快道，“师傅怎么出来的这样早，若是如此也该告诉我一声的，你看，你等了我这么久吧……”

　　良久，荆楚在他静静凝视的眼神下，慢慢紧张起来，手心沁出了薄汗。她刚想问出个究竟，便忽然听他道，“你如今倒是狡猾了许多。”

　　啊？荆楚不明所以。

　　“偷耳朵这么久，还跑来和我装蒜，荆楚，你胆子越发大了！”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威严，吓得荆楚以为他生气了，殊不知一向清高面冷的顾洵也学会了开玩笑。

　　荆楚觑了他几眼，没敢吱声，跟在后面上了轿子。

　　气氛沉默的有点吓人，顾洵瞥了几眼小徒弟低垂的小脑袋，闷着头不吱声的样子，心中却猜疑今天她为何如此沉默寡言，是不是在宫里被吓到了，不免有点挂心。

　　“怎么不说话？”他突然出声，吓得她娇小的身子一颤，双眼焦距模糊的望向他，“我以为你刚才因为我偷听生气了。”

　　咳！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原本只是好心想开个玩笑逗逗她的，却不料被她当成了生气。

　　“我没有生气。”他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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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又是一路无话。

　　以前和顾洵在一起，总是她来负责活跃气氛，她滔滔不绝时，顾洵偶尔搭理她两声，她都会乐的开心。可偏偏今天她特别累，什么话都不想说，靠着窗子默默无语。

　　今日，轮到顾洵难得的话多了，声音低沉，“你若不愿意，下次我不会带你进宫了。”

　　“……不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事实上她也是真的很不喜欢宫里的人，各个嚣张跋扈，无理取闹。思及此处，她糯糯的应了声，“也好。”

　　“一会我还有事，到了宫道我便下去，师傅你先回去吧。”

　　他忽然起了好奇，想问她什么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旋即话锋一转，用另一种方式提醒她，“六扇门有宵禁。”

　　“知道。”她冷淡道。

　　“宋家酒庄的案子已经拖的够久了，这不是六扇门的办事效率，你尽快结案。”他有些没话找话了。

　　“我觉得宋家酒庄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例如万寿堂，还有落雁草，以及京都为什么有人大量囤积落雁草，目的是什么，都应该仔细查查。不能只要办事效率，还得要真相。”

　　她一股脑说完后，发现顾洵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注视良久，他唇畔溢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有长进了。”

　　她暗暗讶异，没料到顾洵突然的夸奖，脸颊微红，“多谢师傅。”

　　她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可又知道顾洵不喜欢别人过问私事，索性只能等着回衙门问大阳了。

　　“你要跟紧我。”顾洵目光淡淡扫视过去，突然开口道。

　　荆楚有些吃惊，“什么？”

　　“方才，你不是被攸宁和维桢那两个孩子欺负了吗。”顾洵道，“他俩自幼没了母妃，皇上格外怜悯，所以被宠的骄纵了些，但本性不坏，你莫怪他们。”

　　想起方才攸宁对她所作所为，她有些赌气道，“我知道，攸宁公主只是讨厌一切在师傅身边的女子。”

　　顾洵半垂着眼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攸宁并不讨厌你，她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只是方法别扭了些。”

　　动不动就拿强权暴力来威胁她，鬼才信攸宁不讨厌她。

　　“还有，那个皇子维桢他也欺负我，他骗我背了他一路。”后来她才知道，脚伤是假，想捉弄她才是真。

　　看着荆楚有些苍白虚弱的小脸，心知她是被攸宁和维桢那两个混世魔王折腾的不轻，他的心莫名的一软，对攸宁和维桢心头上也动了些气，沉声道，“师傅都会一一替你讨回来的。”

　　她心头一暖，“谢……”

　　他摆摆手，大概是不想听她说谢谢，“到宫道了。”

　　她才反应过来，“那我先走了。”

　　临走前，顾洵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句，“宵禁。”

　　她回头冲他莞尔一笑，明朗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