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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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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夫子!”在燕军新营主帐,秦七月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来,仿佛他根本没有接到过燕飞卿的什么交代。
好在这一个月以来北疆的局势大变,燕飞卿手下训练的新兵已然成了气候,营里来来往往的人马一多,秦七月此番前来,倒也不突兀。
但他带来的东西,可是突兀的很。
“这是轩辕谷的金错刀,可假不了吧?”秦七月乍一见到阿罗,便精神抖擞掏出半截子断刀来,倏地插入案上,“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他的身上还裹着纱布,神情却十分得意。虽然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割下轩辕谷的首级,可情急之中,也没有忘记拿一样信物回来。
燕飞卿伸手拔出那半截错刀,仔细端详:这刀端的是上好金刀,却硬生生地横截砍断,显然是秦七月给下的手。他正看得是又欢喜又羡慕,却听得秦七月后面要阿罗嫁人的半句,忍不住莞尔一笑,回头去看阿罗的反应。
这厢阿罗尴尬无比:她当然是不可能嫁给秦七月的。别说她现在是燕夫人,即便是未曾许人,她心里也未必肯嫁秦七月的。——只是在看见秦七月满脸的期待和兴奋之后,她原先准备好的三日之辞,忽然间竟觉得说不出口了。
她正犹豫为难,秦七月却如何有耐性等得?早也不耐烦,大步走到她面前,催促道:“你快说!我好叫兄弟们安排去。——寨子里好久没有喝喜酒了,这回可要热闹热闹!”
他一想到能娶眼前这玉似的人儿,就十分得意。再一想到洞房花烛夜,更是恨不得能马上成亲。就连跟着他来的黑哥和慕容白,也感染了他的欢喜,脸上呵呵笑着。
阿罗看见他们这样,忽然觉得十分惭愧:这事儿看起来,实在太像她娇纵多心计,骗得人家性命相搏后,又找借口浇他们一头冷水。
一念及此,她反而冷静下来了。打定主意不再对秦七月用三日之辞推脱。因此整了整表情,认真看着秦七月,开口道:“秦——秦寨主,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秦七月跳起来抗议,“我杀了轩辕谷,全天下人都知道。”
阿罗略咬了下唇,但依然盯着秦七月,诚恳道:“我当日说要你去杀轩辕谷,只是被你恼了,信口胡说——那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的借口罢了。哪知道你真的成功了。对此我很佩服,但——”秦七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心里一颤,狠了心,咬牙道:“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秦七月并没有如她预期地那般暴跳如雷,只是问道:“为什么?
他进一步问道,“你是不喜欢我?还是嫌我是强盗头子?”——他是真的不明白,他都杀了轩辕谷,声名大振,而且马上要入燕军,要当将军了。她还嫌弃他什么呢?难道……
他又问,“难道你是嫌我不识字?”
这是他心里最恼的事情了。虽然寨子里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女夫子必是出身好人家,恐怕会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秦七月的眼神太过炯炯逼人,阿罗觉得自己无法再看,垂下眼眸,摇头否认道:“不是。”
她叹一口气,转过去看其他人,道:“你们让我和秦寨主单独谈一会,可好?”
燕飞卿马上意识到她要摊牌,皱了眉,低唤了一声:“阿罗姑娘!”警告意味甚浓。
阿罗转头看他,眼神坚定,见燕飞卿无奈,带着众人离开营帐后,方才回转过来对秦七月说:“问题在我。秦寨主。抱歉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嫁人了。”
秦七月忽然瞪大眼看着她,过了一会,才怒道,“是不是那小子?你和他一伙的?”
阿罗顺着他的眼神望向帐门,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燕飞卿,赶紧摇头,否认道:“不是。”略一迟疑,吐实道,“我嫁的是燕昭。”
秦七月看着她,无法置信,忽然啐道:“呸,你骗我也要找个好理由。全天下都知道燕昭娶的是王国舅的女儿,是天下第一美人——哪里会是你这个样子的?”
阿罗对他的评价愣了一愣,却没有很在意,只是稳声答道:“我就是王国舅的女儿,王罗衣。”
秦七月笑道:“你要是她,好端端的皇亲国戚、将军夫人不做,要和男人一样跑到这边塞来干什么?你——”
他一顿。
他本是完全不相信,但话一出口,自己才忽然想到:这女夫子分明与那些随军家眷不同,一看就是有贵气的人,如何竟跑到燕军中来?
他抬眼看了看阿罗沉静的神情,心中原本的坚定,竟摇摆了起来。
“你以为呢?”阿罗看着他迟疑的表情,略有些自嘲地笑笑,“皇亲国戚,将军夫人……是否就是一辈子只要穿着绫罗绸缎,在将军府里吃香喝辣?”
“秦寨主,当一个将军夫人也没有那么简单。” 她看着秦七月,缓缓道,“我在燕营,是为了更好地保命。”
两年前,一场大火逼她走出燕府。
国舅女与安国将军联姻,不是儿女情事,而是胤朝政事。一纸婚书连着王燕两家,但彼此并不互相信任,所以,若是哪天她忽然落在谁手上,或是死了,恐怕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大麻烦。又或者是……大喜讯?
秦七月看着阿罗——她嘴角微微扬起,眼带轻讽的样子,看起来又冷又高贵。在这瞬间,秦七月不得不承认,或许,她真的是那个国舅之女。
他沉默了,心里断不肯承认这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女人,竟是燕昭的女人。
那意味着,他拿她的食言一点办法都没有。
天底下谁的女人都可以抢,就是燕昭不可以。和燕昭作对,意味着和十万燕军作对,和天下民心作对。饶是秦七月再莽撞胆大,也知道这个道理的。
阿罗看他沉默不语,知是信了,狠了狠心,再添一句:“你若不信,让飞将军进来,让他亲自解释给你听。”
“不用了。”秦七月沉声道。
他眼见与阿罗诸事无望,受了这委屈,心里憋了一口气,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阿罗被他的神情骇着了,加上本就带着愧意,因此略慌张地解释道:“我在燕军中,也是极不安全,所以一直隐瞒身份。除了飞将军之外无人知晓,并不是刻意隐瞒——”
秦七月已然沉着一张脸,抬起手来,止住她毫无意义的解释。
他几个踏步到她面前,盯着她。盯了许久,才冷冷问道:“你们贵族,都是这么爱耍着人的吗?”
阿罗闻言,脸刷得白了。
秦七月看着她神色变幻:惭愧,慌张,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是她首次在他面前露出平静和冷然以外的表情。他原还想着,日后娶了她,非要她露出贪嗔痴恋的种种神情。哪知道她竟是那个将军夫人,传说里一样的人物。胤朝的皇亲国戚!他想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和这种人会有什么交集。
秦七月瞪着她,压住心中的怒意,慢慢说道:“如果不是金银寨里有三百号人,我秦七月管你是什么人的女人!”
说罢,没有半点留恋之色,转身就走。
出了帐门,只听得他大喝一声:“阿白,黑子,我们走!”
阿罗身子一软,靠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