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安道》廿衣

7、星夜落灯花

　　姒如抬手，唤一侍女前去取药。片刻，那侍女手捧一大一小两只瓷罐而入。
　　“此瓶内的药粉可解你门中弟子所中之毒，”姒如拈起那只小巧的白色瓷瓶，拔开布塞，在鼻下轻轻嗅闻，“添上少许泉水，配成药汤，滴入眼中连续三日，人眼可恢复清明，旁的症状会随之而解。”
　　她又敲了敲那只青绿的大瓷罐：“这里头的药膏是取各类性寒的药物，配以融化的雪水熬制而成，”姒如打开瓷罐，在发间拔下一只簪子，挖取少量药膏，再次置于鼻下嗅闻，“此药专克火属药材的毒气，尤其是明目清热，可以化解浮味所致的失明、昏迷。令你门中弟子涂抹在鼻下及颈后风池穴处，可抵御多数火毒。”
　　姒如从容合上药罐，脸上依旧是妩媚的笑：“寒庄主照我所言，即可化解。”
　　寒笙起身行礼：“姒阁主愿出手相助，寒笙感激无比。日后若是诛夜阁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必当鼎力相助。”
　　“寒庄主客气。今夜庄主赶路想必也乏了，现在怕是已经快到亥时了，如若连夜赶路再回朔雪山庄，这一路路途坎坷，人困马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今夜寒庄主便在我这里歇息一夜吧——寒舍简陋，怕是要委屈寒庄主。”
　　寒笙警惕地眯起双眼，转念一想，姒如若是真有意加害她，不必大费周章绕这么多圈套。又想到山脚上山那段路太过诡谲，来时神智尚且清醒，长安都已被恍了魂，再连夜赶回不知还要出多少岔子。若是误失解药，更是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她向姒如谦和一笑：“哪里的话，姒阁主有心了。那么我今夜便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再返程也不迟。”
　　姒如引一侍女端了药，引她和长安去到两间小房。
　　“二位今夜路途辛苦，好生歇下吧。”侍女将药放在寒笙那间屋内的桌上，行礼而去。
　　“庄主，”那侍女刚刚转身离去，长安便压低嗓子道：“您方才让我在殿外候着，发生何事我一概不知，姒如若是在您身上落了蛊，那……”
　　“姒如若是真要对我下蛊，手段也必是神不知鬼不觉，你就算随我进去，也难以探查一二。”
　　“那庄主为何还要答应她歇息一晚？”
　　“很好你心思这般细腻，”寒笙似乎对长安的追问很满意的样子，“姒如心思敏感，难以捉摸。她既给了解药，自然希望我开始信任她，如若此时百般推脱，又触着了这位姒阁主的哪片逆鳞，指不定她又会如何下手。”
　　寒笙蹙眉，修长的手指抚上药罐：“她这药是真是假，我最初也心存疑虑。不过，诛夜阁与我无冤无仇，此刻出手相助不过举手之劳，无动于衷也是本分，可是若要加害，对她诛夜阁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她的心思再难测，也不会去做无缘无故得罪朔雪山庄这样的蠢事。她若真想下手，或是旁观，大可在登折蘼山的路途中出手，不必费时费力等到现在。方才在殿内她数次在我面前做出嗅闻解药之态，明摆着是在要我知道，这药没有问题。”
　　长安此刻听她胸中算数如此严密，一面道她年纪轻轻，心思却七窍玲珑，心底好生佩服；一面只觉自己浅薄毛躁了，因先前那些琐碎无用的忧虑疑问而窘迫起来。
　　他正红着脸低下头，却突然见寒笙垂眸浅笑，她平日里总是面如冰雪，如今笑靥粲然，眉如二月柳叶，眼里映出漫天星辰，含着一汪晶莹的笑意，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夜风吹拂，撩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更添灵秀。
　　长安不觉看呆，怔怔地盯着她澄明出尘的笑。
　　寒笙似乎心情大好，看着他出神发呆的模样。琅琅笑声，在风里流淌着，去抚摸烂漫的星子。“怎么，你是不是平日里从未见我这样笑过？看呆了？嗯？”
　　“啊……”长安回过神来，脸红得更甚，头垂得更低，不敢抬眼看她。
　　寒笙笑着，却又突然蹙眉，幽幽叹气：“唉，我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这一月来，更是为了弟子们中毒之事忧心忡忡，食不知味。今日一路你我都毫发未损，姒如又肯出手相助，我心里当真是轻快多了。”
　　她扭头，看着长安，嘴角上扬，眉眼弯弯：“长安，我是真的开心。”
　　长安，我是真的开心。
　　那一刹那，长安突然很心疼她。
　　世人皆道她生性冷淡不近人情，又岂知在这人心险恶之处步步为营的凶险？其实她不过二十六岁，处事举止却像年过不惑的人。
　　星辰都映在她的眸子里，好看得不似凡人。
　　“不早了，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毒性一天深一分，必得赶快解了剑子们身上的毒，明日一早便出发。”寒笙先开了腔，示意他去歇息。
　　“是。”长安依言退去，却还是偷偷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仍在静观星辰，并未察觉。
　　她并未察觉，他在悄悄地偷看她。
　　她并未察觉那天夜里，一个面对着漫天星辰的背影，被某人悄悄地，放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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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今晚长安对穆庄主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不可能这么快啦哈哈哈
后期会慢慢来的
但长安是真心心疼我们穆姐姐
考完试啦！！！炒鸡开心
但我手机又被收了……歌词都在里面啊……
无限心痛
我我我我我后面绝对会给大家补回来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