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道》青执为枳

8、8

　　案件在阿霖手中有条不紊地调查着，师兄的戒指这条线索自从犯人全部身亡后就断了，阿霖知道从戒指本身上不可能再挖出什么东西，戒指现在唯一的用途就是或许可以用假证据来引出警队里的内鬼。

　　警队里肯定是有鬼的，关在赤柱监狱里的犯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几起案件合并调查后食物中毒身亡，师兄也早就怀疑有鬼，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调查就出事了。

　　阿霖打算去师兄出事的现场看一看，之前也不是没去过，他心知肚明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的，只是心里还有些侥幸，以前去是找现场有没有对手的痕迹，现在去是揪出警队里的鬼。调查路线变了，说不定就能找出些什么。

　　荣仔在中午午休时照例单独一人来阿霖办公室交前一天的盯梢报告，去证物房的人员和被调取的记录全登记在册，阿霖翻了翻，没有自己在怀疑的人，更没有其他人来看过戒指。

　　荣仔还在他办公室里，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样子，阿霖知道他的想法，无非是不满意阿霖没证据就无端端怀疑自己人。

　　阿霖合上报告，当着荣仔的面把资料锁在自己抽屉里，“等这个案子结束，这些报告我会全部销毁，即使有同事知情，你也可以说是我授的权。没人会怪你，我会去亲自道歉，我保证，OK？”

　　荣仔挠挠脑后，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子，“大佬，我不是对你不满，只是我现在放下手头的活一门心思盯梢，时间久了大家也会注意到的，你总得来找个人轮班。说好三年又三年，无间道也是有期限的。”

　　阿霖笑笑，没说自己现在在怀疑全队，也没有过多解释，他站起来拍拍荣仔的肩，用肢体动作表明他对他委以重任：“过了明天就好了。”

　　这句台词听上去很耳熟，荣仔翻个白眼，就当做是自家大佬抠门省经费才找的自己，“无间道的下场全香港都知啊，不吉利，你不如换句话？”

　　阿霖笑着把荣仔丢出去，“你是警察啊，不吉利，用不用我找个神婆来？”

　　午休后，阿霖出去晃一圈露个面，接着直接去装备柜取了枪和证件，原本还想取避弹衣的，但是这东西穿出去太臃肿，行动也不便。阿霖今天只是想去一趟现场看看，那里自师兄出事后就被警方封锁，没有闲杂人员，也谈不上危险。

　　关柜门时就免不了看见柜门内侧上贴着的照片。是一张双人照，穿学员制服戴银鸡头的阿霖和穿崭新督察他制服的师兄，两个人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

　　阿霖还记得那天。他的毕业典礼邀请了师兄和阿靓来，师兄穿着警服在跟第一排的校长教官们打过招呼后就坐在正中间第二排，阿霖作为那一届的银鸡头上台发言，踢着正步上来后先敬礼，他看见阿靓在师兄身边捂着嘴偷笑，阿霖瞪过去，阿靓笑得更加夸张，夸张到连师兄也不得不无奈地碰碰阿靓让她收敛一些，再小声跟周围被影响到的人说抱歉。

　　阿靓不止一次吐槽过香港警察遗承了英国佬的夸张正步，踢起来充满笨重的喜感，毫无阿Sir威严可言。

　　阿霖在那天的发言中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早都忘了，这种场合下的发言都有早写好的稿子，照着稿件照本宣科这一点全世界都一样。不过要结尾的时候，阿霖看向台下，他昔日同窗们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同僚，师兄坐在台下看着他欣慰地笑，眼中好像有细碎的星光。

　　阿霖深吸一口气，记起他入学第一天时师兄在台上说的话。阿霖盯着师兄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们要做个好警察。”

　　台下想起热烈的掌声，师兄和阿靓也在为他鼓掌，阿靓长姐模样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成了一条弯弯的细缝。

　　照片就是在那个时候照的，三个人走出礼堂后，阿靓举着相机指挥阿霖和师兄站在一起，“喂喂靠近点啦，镜头装不下你们。”

　　那是阿霖与师兄的唯一一张留下来的双人合照。

　　阿霖要关上柜门的手顿住。其实把合照放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想提醒他自己。阿霖从里边拎出一把警用匕首别在身上。他总是忘了师兄要他单独带刀的叮嘱。

　　“臭小子，子弹打光了枪就是一堆废铁，你带了刀能砍能杀，跑去野外也还能叉着生肉烤一烤。别废话了，赶紧去给我练，这事没得商量。”

　　阿霖独身一人开了车输入导航后跟着导航往现场走，这条路他来过很多遍，进入现场前有一个留下看守的退休警察，他出示了证件，忽然就想起来师兄看的那本宫本武藏上的一句“谁能阻止得了少年武士赴死。”

　　阿霖笑了笑，把脑子中的胡思乱想抛开。师兄看书一板一眼，觉得这句话的意思是少年人年少轻狂，当然听不见别人的劝告；阿霖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应该是说少年人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别人的劝告也未必是对的，路应该要自己走才知道长短，还没走到尽头，谁能肯定前面就是死亡。

　　车窗外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温和舒畅，香港的雨季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