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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魔 ...


  •   “父亲大人,请您不要责备手冢。”纯子在跪在地上,一直不起。
      “你这个女儿家,明明是他辜负了你,你怎么还为他求情?”将军实在生气不过,“没出息的,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大人,”纯子面色冷漠,一张娇小的面容上只是平淡的矜持。“手冢是您的左右手,于情于理您不能杀他,女儿不能夺得手冢大臣的喜欢,那是女儿没有这个福分,请您不要责怪他,也不要迁怒于他。”
      将军心里辛酸得很,听到自己的女儿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属于她的男子说这些话,心里除了无奈便是深为自己女儿的惋惜。
      “纯子,我答应你。”不得已,只能应允她的要求。这性情盛过男子的孩子啊,却偏偏生了女儿身,若不是她是女子,国家未来的大任定然是会交付于她的,将军心里暗想。
      “父亲,女儿还有一个请求。”纯子依然跪在地上。“请您答应纯子的请求,纯子希望去往伊势斋宫为国家祈富。”
      将军万万没有想到,纯子竟然会这样要求。“纯子,你——”
      “女儿心意已决。”纯子话语坚定。拜首之后转身离去,身影从容。

      手冢得知这件事情已经是纯子离开江户的第二天,宫内一片死寂。将军因为失去自己心爱的女儿迁怒于南方的诸侯国,派遣桃城出征。手冢知道这场战争纯粹是属于泄愤,若南方番王知道自己番地的侵略是因为一位女子的毅然出家,他们定然会不服。
      满腹陈词却被将军的一句话抵挡了下来——
      “你能赔我一个女儿么?”
      手冢在大堂上,无话可答。
      窗外已经是秋季,霜水打红了枫叶,在微微秋风中摇摆、飘落。手冢一阵心凉,自己虽然无意于这位女子,却怎奈她是如此烈性?纯子小姐的知书答礼、文采卓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现在因为自己去了斋宫,怎么也觉得自己有对她不住的地方。
      下堂之后望见迹部站在庭院之中仰望红叶,早有这位公子心仪纯子小姐的传闻,手冢自知不好上前,便匆匆离开了。

      手冢那晚没有去紫织的房间,他独自一人去到屋后的庭院,呆坐了一个晚上。
      并不是纯子小姐的离开给他太大震动,到是将军的反应,那位向来斩人如麻、所向披靡的将军竟然露出那样的表情——“你能赔我一个女儿么”——手冢心里一阵发冷,一片红枫叶掉落在他膝上。
      手冢想到自己的父亲——那位如此严厉对待自己,使自己的童年都是在噩梦中度过的男子。如果他当年没有死去,他是否会像将军一样对待自己?在自己战死沙场的时候质问敌将:你能赔我一个儿子么?
      他开始怀念父亲,虽然他严厉,但是他一直把自己视为手冢家的宝贝。手冢嘴角露出些须笑意,想到父亲手把手教导自己如何握住竹剑,想到他弯曲身子和幼小的自己对剑,想到自己被他呵斥“是男子汉的话就爬起来,再打!”
      手冢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连竹剑都握不好,不禁笑着,却莫名觉得两颊有些冰凉,原来是落泪了,“父亲大人……”他呢喃,拔出配刀,“父亲大人,请您的在天之灵观看我的剑术。”
      他独自在庭院中舞着,劈、刺、挑、穿,与秋叶共纷飞,与月华共倾泻,与流水共飘零。手冢舞动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凌天一剑劈下,又转瞬向上轻挑,剑芒翩然,已然划破一片红叶。
      刹那,手冢想到刺杀父亲的那个少年。
      魔由心生——

      ——魔由心生。
      周助从梦中惊醒,以闪电的速度抽出身边的配刀,架在来者颈上。
      阿筑手中的盘子叮哩咣啷全掉在了地。
      “周助!你这个混蛋!”阿筑吓得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怎么会想到若是周助再快那么几个时间,自己的头就与脖子分家了。
      周助一见是阿筑,连忙收起了刀,一脸笑容。“你这么晚了到我这儿来,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阿筑心想,别人早就说闲话了,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笨呢。把怀里抱的衣服推到周助怀里,“你的衣服,我替你补好了。”满脸通红,窗外月光正朦胧。
      周助收好,“谢谢。”随后笑看着阿筑,不说一句话。
      阿筑又想,莫非是自己魅力全无?怎么他无动于衷?听村里的姐妹们说,一个闺女这么晚去了单身男子的家,二人总会天雷地火一番……至于那天雷地火具体是什么阿筑不了解,那些姐妹笑的诡然,总之是些男女之间的秘密事情,自己不好意思再问罢了。
      “呃……”阿筑是鼓起了勇气到这里来的,反正自己是父亲托付给周助的人,他要也好,不要也好,自己跟定他了。“你还会用剑?”有些没事搭话的嫌疑,阿筑独身在这男子的房间,有些尴尬——更何况那房子的主人只是一味傻笑默不作声?
      “恩。”
      又是一段尴尬。阿筑心里有些恼了,是他嫌弃自己还是怎么?他如此冷淡一点都不像他。既然周助如此淡漠,自己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撅了嘴巴,“周助,我先回去了,我来这还有事情要告诉你,村子里野原家的儿子从城里回来了,他说城里有一个大户人家要招工,我说让他带你去看看,知道了吗?你总不能天天在我家吃闲饭吧?”母老虎的脾气一恢复了,立刻变得凶悍,阿筑心想自己装了半天人家也不理,真累。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多谢你了,阿筑。”周助笑说。
      “哼,我走了。”阿筑推门而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周助关门之后,终于松懈下来,手冢国光他定然不会知道自己没死,当年缚石沉河的自己竟然还活着,并且成为迹部的心腹——方才做了噩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重复的噩梦。不二家灭门时候的惨状,偌大的房屋在烈火中化为片片瓦砾,还有满院的家眷,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嚎叫。年小的弟弟被火舌吞没,大火过后,周助在废墟中看到一只烧焦的小手,被墙壁压着,只露出了小臂部分,挂着小金镯子,上面刻了裕太的名字。
      手冢家却歌舞升平,满天飞樱之中,自己成为手冢镇服那些大臣们的棋子,梳洗打扮好,在寿宴上载歌载舞。
      手冢家的人们啊,你们定然是没有想到,我对你们的仇恨依然化成一把刀,在你们的心里狠狠剜着、刻着、刺着——周助想,握住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睡意全无靠在墙上,方才阿筑的一番心思他怎能不会了解——只是自己无法回应阿筑的心思,自己已经是个被复仇心思吞没的机器。
      现在当家的是手冢国光,那个明明只有十二岁却已经冷漠如夜叉般的男子,不二周助轻声笑着,周助怎能忘记那日手冢国光让人把他的脚困绑住,投进河里……手冢国光,你没有用刀一刀刺死我那是你的过错,你怎么能知道我活着,一直活着一直看着你?周助拔出刀,在微微月色照进的屋子里轻轻划下。
      手冢国光,你知道不知道一句话叫父债子还?
      周助缓缓起身,抬起右脚向前轻迈,左手持刀横向划过,似有斩破月光之势。
      手冢国光,你知道不知道我不二家六十多条人命都是由你父亲害死的?
      一个退身,剑身压下,宛若蜻蜓点水。
      手冢国光,你知道不知道我日日夜夜想着梦着我父亲母亲的惨死我姐姐弟弟的痛苦?
      剑光凛然,在月下反了光,刺眼,又是一个压剑转身猛一劈刺,刹然静止在空中。
      手冢国光,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就这样一剑,刺穿了你的喉咙,以你的血祭我的家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永远、永远、永远回不到我身边来了……
      不二的剑掉在地上,剑声铮然。

      “野原大哥,周助就拜托你了,你看他傻呵呵的,一定要多照顾他。”阿筑不放心的叮嘱着。她见周助丝毫没有激动的样子,心里更是气。
      “哈哈,阿筑妹子,你定然是把周助当成你男人了,大家看看,这督促的多紧。”野原笑着,村里众人也笑着。
      “什么呀!”阿筑埋怨着,却红了脸。她回头看见周助仿佛没听见那揶揄似的,正和阿泰玩,一把拉过周助,“你……你快和野原大哥走了吧,如果、如果还记得我和阿泰的话,就回来看看我们……”阿筑说。
      周助点点头,他怎能不喜欢这女子,体贴他,照顾他,无微不至——虽然更多的是感激以及家人的温暖。轻轻把阿筑抱在怀里,“我会回来的。”亲切的耳语。
      只因为这拥抱,差点没当场痛哭流涕,阿筑咬了嘴唇,努力笑着。“恩……我等你,周助,我等你……”
      纵然分别,那份感情却暖融融的包围着周助的心,这惹人疼爱的女子啊,适合她的男人并不是自己……
      阿筑,找个好男人——这样的话却怎的也说不出口,也许,现在的阿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周助放开阿筑,头也不回的走了。
      满山落叶,铺垫着周助脚下的路,蜿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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